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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伦敦的天总是雾蒙蒙的，终日难见阳光，一切勾当都隐藏于白雾中。
听闻妓女在雾中行走时被杀害，开膛破肚，血在身下氤氲。肠子被掏出，她死不瞑目却无一丝痛苦。
于是“雾中鬼”的传闻便流传开，那些妓女们缺乏安全感，一致请求警官找出凶手。
凶手迟迟找不出。
*
伦敦的郊区不同于城市，那里还算空气新鲜，一些手中富裕的人会选择在这儿建自己的别墅，而庭院种满玫瑰花的别墅是杰克先生家。
杰克先生是大家族的儿子，休养很好，待人温润如玉。他在一所不错的艺术学院修完学业后成为了名画家。
他是个绅士，也是个好画手，人们喜欢他——和他的画。
但杰克先生今日没有到庭院喝咖啡摆弄花朵来消磨没有灵感的午后。
他看着一个盒子发呆。
盒子是黑色的，包装是镀金的，还绑着漂亮的蝴蝶结。
杰克拆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内脏，上面的卡片被染红，但依稀能认出那漂亮的花体字是出自于他之手。
——请帮我把它寄到警 局。
“他”又出来了。
杰克合眼。
他的家族表面是风光的，内里却综杂错乱且令人恶心。在小时候经历了一场巨变后“他”出现了。“他”残忍无同理心，“他”将欺负他的人赶走——事实上当“他”将那人的宠物解剖摆到那人的面前时，那人已吓到失禁。
“他”帮他逃脱了家族控制。
他一度以为“他”是他的救赎。
直到他还是个中学生时，白天发现自己满身鲜血——他才恍然，根本没有救赎。
所谓救赎，只能将他拉入更深地狱。
鲜血和这种挑衅警 察的举动事实上他做过无数次，他去过很多城市，看过心理医生，也只有在画画时能得到片刻宁静。最后认命的居住在这个地方。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他的一部分，他天生残忍而非善良。

（二）
夜深时这个雾都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了。
当他惊醒时发现自己在杀 人。
手下的女人皮肤细腻，穿着暴露，他的刀捅在她的腹部。她不断挣扎如濒死的鱼，他恍惚间见到那脖颈下血管中的血液与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手捂住女人口鼻将她抵在墙上。
她像枯萎的玫瑰，凋谢了。
从他不知道的时候暗处杀人，到让他知道，再到让他参与，最后让他动手。
“他”想逼疯他。
但“他”不会如愿。
杰克神情悲悯，他弯腰将妓女双眼合上，低叹：“愿你来世安康。”
毕竟能容忍“他”的人也不会太无辜。
*
当再一次丢开画笔，杰克不得不承认自己灵感没了。
他要创作一个充满生机的画，这个如死水的城市最爱这种鲜活。
可是他感受不到生机，他走出房子时邻居叫住了他“嘿，杰克，你怎么不画画了？”
“我的灵感已经枯竭”杰克无奈道。
“那就去散散心吧，我有两张马戏团的票可惜我的女友想去看电影，你要一张吗？”
“这样的话......那么感谢。”
马戏团是最近来到这儿巡演的，票是红色与黑色交织组合，夸张醒目。
不如去看看吧，杰克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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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过了几天?几月?
子夜被大火照亮，那是马戏团在燃烧。
裘克微眯着眼，闲庭信步般走在火中，他耸肩嘻笑，手中的电锯呲呲作响，微笑小丑拖着被打断弯折怪异的腿踉跄，他被砍伤，背后划出一道血痕。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面前已是死路，微笑小丑尖叫，他瘫在地上。
裘克只是笑着，电锯立在他脑袋上悬着。
微笑小丑不敢抬头，双目发直，嘴唇哆嗦着，有粘稠的液体从额上滑落，他哆哆嗦嗦摸了一把，血！是马戏团其他人的血！
有腥臭味在鼻间萦绕，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失禁了。
“哦，你可真脏。”裘克厌恶的皱眉，失了追捕老鼠的兴趣。
“裘克！”是属于女性尖细的声音。
裘克偏头“甜心?你怎么来了？我正好想把他的脸皮剥下……哦，你怎么那种表情?”
红发女郎扑到微笑小丑身边“你这个恶魔！”她恶狠狠的叫着，但又转到一副可怜的模样“裘克，别伤害他，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放过他！”
裘克沉思，在红发女郎充斥着恐惧又厌恶的目光下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亲爱的。”
女郎叫起来：“你不要逼我！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那得问你们了！”他变得暴躁“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你们不知道吗！”他吼着，锯子将身边的道具砍得稀碎。吼完他顿住，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挂上了笑容“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死的漂亮点的。”
女郎咬牙，她决定拿出最后的筹码，她在之前曾见裘克万般爱惜那盒子，他将盒子放进漂亮的外盒，点缀上丝绸缎带蝴蝶结。
她偷偷把盒子偷出来，她要赌一把。
“看看这是什么？”女郎掏出盒子。
果然，裘克的脸色变得阴沉“你想干什么？甜心。”他不笑的时候更加阴森恐怖，他化着小丑妆容，颜料将他嘴染的鲜红，从嘴角两边划出，宛如将嘴割裂。
“你……你放过我们……”
“你不会想知道弄坏它的下场。”
“你只是在恐吓我！”
“嗤，你自恋又卑微，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这么护着那个**——你爱他?就像乞求怜爱的狗——”
“你住口！”女郎气得面红耳赤，她撕开了盒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懦弱，恶心，你！让我看看你这么宝贝的是个什么……”戛然而止，盒子里只是摆着一条白色手帕，而她满手血污，将手帕污染，好一会儿她喃喃“你这个疯子！”她一抬头，只见寒光一闪，女郎的头飞了出去。
裘克尖锐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有什么资格碰它。”
裘克捡起手帕，上面的血污很难洗净，他的表情有一瞬扭曲“该死。”他踹开女郎的尸体，将早就昏迷的微笑小丑拽过来，伸手摸了摸那脸皮“他会喜欢吗？”
“他不会喜欢的。”
惨叫声过后，片刻寂静。
明月高照，有乌鸦成群结队飞来。

（五）
杰克醒来，发现今天他并没有什么血迹，或是找到人体器官什么的。
“他”似乎几天没出现了。
杰克坐在花园喝了一口浓缩咖啡，然后顿住。
他不喜欢喝浓缩咖啡，他更喜欢拿铁。
但“他”喜欢，“他”需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已经开始融合了吗？
杰克又喝了一口咖啡。
*
天气暗沉，估计快要下雨了，雨只会将伦敦的空气变得更粘稠。
他漫步伦敦街头，不一会儿小雨下起来，行人匆匆赶路，丝丝雾霭似被水带进人们心中。
走出颜料店。
他抬眸看了一会儿小雨，发现雨势不减反增，他买了新的颜料和画纸，他不太希望被弄湿。
有人走到他身边。
“需要雨伞吗？先生。”
杰克偏头，看了一会儿那人，半晌：“裘克？”
裘克咧开嘴笑，红色颜料将他的脸分割两半“你还记得我啊。”
杰克点点头。
“不需要，谢谢。”
“可是我需要，先生，如果你不救我，我将会被逮捕入狱。”
“理由呢？”
“你诱惑了我。”
“是你自己诱惑了自己。”杰克笑了，他笑意浅浅，吹散了都城不散的阴霾。“人之本性。”杰克接过那把雨伞“我只收留你一个星期。”

（六）
杰克将颜料放进画室。
“原来你是个画家。”裘克目光停留在一副雨后玫瑰的画上，目光一闪“怪不得清风雯月。”
“担不起，我只是个卑劣之人。”
“那我可能对卑劣的意思有误解。”
杰克笑笑，不置可否。
裘克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盒子，打开给杰克看。
里面是白手帕，上面的血渍仍能辨别出。
“我洗了很多遍，可惜那些**的血就像他们的人一样挥之不去。”
杰克接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走了几步，与裘克的距离恰好两米安全范围。
“裘克，我像那些人一样恶心，他们的恶心还能控制，而我控制不了。”
裘克顿住，他扫视杰克的画室一眼，那里面有生机勃勃的画，有瑰丽庄严的画，而在阴暗的角落里，是阴暗、沉默、压抑的画，两者风格天差地别，像两个人画的。
“抑郁症？”
“人格分裂。”
裘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他跨过安全距离，他比杰克艾一些，抬眼直视杰克“为什么告诉我？我是个疯子。”
“我热爱自己，我厌恶自己。”杰克轻笑，又见那似悲似怜的神情。
“那真巧，我厌恶一切，包括自己。”他轻吻杰克衣领“这个时代总有很多恶心之处，不是吗？”

（七）
将最后一笔画完，杰克卷袖洗笔。
裘克凑近看画“看不懂。”
“本身难懂。”
裘克目光转向他“像你一样？”
“我？”杰克想了想“我很好懂。”
“像外界那样说的，温润如玉，礼貌待人的绅士。”裘克嗤笑。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惜我比任何人爱这个世界，又比任何人想毁了这个世界。副人格杀人如麻，我为此心怀愧疚，但副人格就是我，“他”与我为一体。”杰克将笔沾的水拿棉布吸干“我大约是个伪绅士、虚伪小人罢。”
“如果是这样，你大概是个正直的小人——我从没有见过哪个虚伪的人敢承认自己。”裘克半开玩笑。
杰克笑了，奇怪的便是，明明是那样的人，但他的笑容依旧干静。
“雾中鬼”传闻依旧不散，但又加上了一条“小丑杀人魔”的报道。
[小丑杀人魔逃往伦敦。]
杰克合上报纸“我想你应该学会处理自己的尾巴。”
“有什么关系？”小丑悠闲的咽下面包“我不在乎，绅士，你该担心自己。”他眼珠转了一圈，嬉笑着凑近“绅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认为你应当知道。”伦敦最富生机活力的画家——杰克。稍稍打听便知晓。
“那怎么和你亲口说的一样？”
杰克看向小丑，他似乎若有所思。
“我叫开膛手。”

（八）
雾经久不散，夜很深了，杰克始终没回来。
裘克坐在客厅沙发上，将电视机开到最大声，里面的搞笑演员将他逗得直笑。
节目完了，他依然未归。
裘克盯着电视屏幕，自言自语道：“估计他已经死了——或者被逮捕了。”他想了想“但这和我打算再看一次节目有什么关系？”他嘻嘻笑着，声音尖锐刺耳。
杰克在诡异的笑声中回来。
裘克探头去看。
杰克穿着荷叶领风衣，内里是衬衫，扣子半解，而左手的指关节处套上钢爪，在裘克注视下似有寒光闪过。
“瞧瞧那是什么！”裘克叫着。
杰克有些不大对劲，他平静冷漠的注视着裘克，像在审视一件货物。
当裘克走近，他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是猛兽接近猎物时的爆发，在裘克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摔在地上。
裘克脊背撞到了桌子， 桌子上的长颈花瓶和插着的玫瑰四分五裂。
他的利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裘克迅速滚开，钢爪只撕裂了他的衣服。
“嘿，伙计，你冷静一下。”裘克站起来举起两臂“我可不是什么妓女。”
杰克并不理会，他们纠缠在一起——事实上，因那利爪，裘克根本讨不了任何好处，他唯有躲避。
最后他被利爪在腹部划出一道血痕。
“哦！真疼啊！”他又笑起来，白色颜料被汗水冲淡了一些，他分外狼狈。
“我万万想不到最后会死在你的手上。”
窗外有闪电划开天空，低闷巨大的雷声响起。
杰克突然顿住，他偏头看向窗外，大约几息后，他又扭过头来。
“裘克”他目光悲怜。
裘克握着刀片的右手一顿，他不动声色的将刀片塞回袖子里“我真以为会死在你那该死的副人格手上。”
杰克站在原地沉默，他目光看到裘克腹部的血红色才似反应过来“不会了，裘克。”
“什么？”
“我该让他消失了。”杰克垂眸“裘克，今天是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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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裘克将绷带缠在腹部，撇了一眼杰克，发现他蹲在花瓶碎片前发呆。
“你该不会期待用意念将它恢复吧？”
杰克不答，他将碎片和玫瑰收拾好。
“怎么有的副人格？”裘克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他真的回答了。
“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天雷声很响，大雨倾盆。”
裘克哦了一声。
绅士的时间一向规律，每天6:00起床，6:30开始吃早餐，7:00看报纸并喝杯咖啡，8:00为红玫瑰浇水，之后便进入画室。而没有灵感的时候，他总是会去伦敦街头漫步，或者在高塔俯看全城。晚上10:00，他在钢琴房弹奏喜爱的一曲乐曲后入睡。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裘克在钢琴旁边说道。
“世家弟子必修。”杰克道，他顿了一下“你想学吗？”
“我可不需要这个。”裘克胡乱按了几个键，带来一阵杂音，他却享受似的眯起眼睛“我更喜欢混乱的狂欢。”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裘克真有些惊讶了。“你们这些人受高等教育生来便优越。”
“呵”杰克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