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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恭王的这一战,我打的辛苦。
岭西北羌上演的战争,是真刀真枪刀刀见血。亲兄弟之间的战争,却是兵不血刃,无声无息。我领兵自京卝城下岭西,一路上江南各关拒不开仓,推说是灾民沿河而上,四起暴卝乱,这仓若开了,便再无关上之日。与此同时,我听闻远在岭西的恭王回到了大营。
我手下密探飞鸽,一一告知我恭王所为。说是当日恭王失踪,原是在山中一路躲藏,在兽皮上画出了地图。又听闻恭王曾到过云梦国。此次他回营,踌躇满志,兼又多了张地图。我身旁近臣急得游说我,说若如此下去,此番亲征我必矮上恭王一头。我听完只是点头,并不作声。
人在宫外,一举一动却都落在京卝城。父皇手眼通卝天,我与恭王纵使远在天边,想必大小动作他都心知肚明。倘若我现在拔军奔往岭西,定会引起父皇疑心,更不用说身去云梦。恭王莽撞,前日失踪已引得父王连骂逆子,即便如今携地图归来,也未必能在父皇心中挣回几分。于我,自然是要按兵不动,将这粮草之事料理清楚。我手下有三两食客,皆是江湖人卝士。当下便派出二人,令一人快马加鞭前去云梦,替我递上那枚玉符。另一人便往江南去,于乡间寻得一上官姓男子。
我手中自有信物。幼时父皇曾带我北郊围猎,我年幼莽撞,跌下山崖,幸得二江湖人卝士相救。其中一人便是宫中后来的清婕妤娘娘,可怜她却是年纪轻轻,便抛下十三弟撒手人寰。我惜当日她救我之情分,对十三弟向来多有照拂。此番离京,他亦交托我一信物。说是若在外遇险,可凭此去寻他舅舅相助。
我随物附了封信,嘱托那位上官姓男子替我前往岭西,与恭王结识。此番恭王有备而来,我的人只能安插至岭西将军处,恭王麾下是密不透风,只望这位武林盟盟主能替我打开缺口,也好知己知彼。
消息传回来时,已是北羌大军集结,父皇命我率兵主战,奔赴边境。上官派飞鸽来报,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告知我他已成功混入恭王身侧。
与其同时,京卝城传来圣旨,父皇嫌恭王莽撞,此时恰逢凇河沿岸灾民暴卝乱,便派他自岭西撤兵,奔赴玉龙关镇卝压起卝义。
当下内有暴卝乱,外有强敌,国之根本几近动卝摇。但我却以为一将功成万骨枯,此番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长姐在京卝城早已替我上下打点好,若此番我得胜归来,朝臣必拥我为太子。我知长姐一诺,重若千金,因此断不敢怠慢。
可偏偏恰在此时,上官传信,说恭王前夜间灌醉了守卫,带随从亲信奔赴岭北去了。
好个急色相!我收到消息后,险些砸坏了御赐的护手。恭王深知父皇已认定他莽撞不堪用,若是放任我在前线立功,今后夺嫡之争必没了他的立足之地。为了在父皇面前挣脸,他哪怕冒着二次擅自离营的罪名也要去前线!不愧是我的好六弟,护国公主的好外孙!
如今我人已在岭西带兵,北羌人来势汹汹,此番更有汗王督战。云梦国七公主前日已女扮男装率兵前来支援,战势凶猛,更是分卝身乏术。如此待到半月后,我听闻恭王已到岭北,又说服了镇北将军出兵。我苦战无法抽身,一时心急如焚。
正在此时,京卝城三哥来信,教我且放宽心,恭王之事,自有人替我解决。
三月后,北羌投降,我主议和。半月后我归京路上,却骤然听闻恭王战死的消息。
我万不曾想过这样的结果,初得消息,登时惊的久久不能言语。我与恭王之争,不过是争一个父皇的宠爱,何至于出了性命?虽说在外征战,凶险颇多,可哪里有封了王的皇子丢命的道理?虽说是亲征,说到底不过是做个样子,帐内筹划罢了,真的要一刀一枪的厮杀,从来不是皇子分内事,哪怕有些莽撞的皇子硬要上战场,也有近臣护卫,何至于丧了性命!
我当下便令密探与我逆道而行,去往岭北大军查探恭王之死真卝相。
在我回到京卝城前,密探的消息也传到了我手里。说是恭王死的有些蹊跷,有小兵瞧见,恭王战死那日前头还厮杀的起劲,可后头却突然四肢无力,一个不慎,便被北羌人围杀了。
我当时便有如浸入三冬寒潭。
是有人做了手脚。
三哥寄来的那封信,我为避嫌早已烧掉,可里面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恭王之事,自有人替我解决。
没想到这个解决之法,竟是永除后患。
自云梦联姻一事起,我便已知三哥对夺嫡一事势在必得,但我万万不曾料到,他下手竟会如此毒卝辣。睿微虽非与我一母同卝胞,可到底是骨肉手足,仅凭一己私欲,何至于害了他性命!如此下去,难道要重演先帝在时简王之争了吗?我自然是心悦太子之位,可我从不想沾上手足的血。这样得来的太子之位,我不要也罢!
甫一抵京,我便杀去岐王府。彼时三哥正在侧房饮茶,我冲上前去揪出他衣领,劈头盖脸一句:“六弟死了,三哥,是不是你做的?”
没想到三哥比我还震卝惊。
“什么!六皇弟他——”三哥睁大了双眼,“我以为只是——”
“是我做的。”
我回过头,看见了我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