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箸又止，一席佳肴鲜香，我为谡儿添一箸热洛河，再让青蝉取碗来，亲自为他舀了一碗鹿头羹。
“好，吃完捎些月团给他。”
大约山鹤的冷风已能止小儿夜啼，我不提不问，也瞒不过孩子。谡儿体贴，我轻喟，又抚上他后脑碎发，手缓缓落下，才安慰一般，拍拍谡儿肩头。
“阿娘没事。”

调羹盛了热汤，安静的品了几口，送入口中的已不再温热。
秋已渐凉，也不知是风凉还是心冷，苍白无力的话语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
“会的。”
我应了她的嘱咐，看着盘中堆叠的整整齐齐，象征团圆的月团，更觉有些悲凉。
“阿娘，以后谡儿会乖的。”
我是说给她，也是说给自己。
其实这宫里就这么大，真想瞒些什么，又岂能瞒的下去，不过是彼此不说破罢了。

这样的中秋宴太过冷清、太过沉重，怪上天不公，谡则不该过早地承受这些。我拣来几箸素淡入碗，瞧了几眼，又换新碗，盛上半碗汤。
“阿娘无所求，只愿你们平安喜乐。”
或许对天家的孩子来说，这已算得奢想。
“谡儿快要出宫建府了罢。”我顿了顿，送一勺汤入口，才不紧不慢地说下去，“阿娘素来不过问，但——”
“来路如何，自己想清楚。”

4
听其所问，内心早已想过此事。
现下此处已无他人，既不分对错，便径自答道。
“儿子以为，若不出兵相助高丽，一则罗刹野心勃勃，吞并高丽更涨其威势，二则唇亡齿寒，高丽亡则危及清余。”
“出兵高丽，不单是为高丽，主要还是为了守得清余的每一寸土地。”
前有高丽公主携珍宝入清余，后有顾氏一族的武将身份，顾氏自然会选择这般。
就是不知阿耶会如何定夺。

5
阿娘想必也是对自己抱有了希望，我亦理解她的意思，谢顾虽同有从龙之功，此事想必会有些分歧，然而最终都是为了民生社稷。不过这又一问，我自答道。
“儿子以为，君心自是民意。”
说到底，最终定夺的还是上位者，阿耶非好大喜功之人，但分得清孰轻孰重，此时不战，待之后再战，牺牲的只会更多。
“若此时求和，虽得一时安宁，此消彼长，消弭的最终还是清余之势，苦了的只会是更多的百姓。”

6
我听她所言，有赞成，亦有告诫。
“谡儿明白，战争不是为战而战，而是以战止战。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因为，战争总是残酷的。
“但我亦明白阿娘若说，日后若真有一战，我愿自去，不当纸上谈兵之人，亦不会去当随波逐流之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去随波逐流，被他人所支配。

7
我点了点头，又喝了一碗汤，汤虽然有些凉了，但心里却很暖。
阿娘对我说了这么多，于她而言，已是破戒，说的这么多，终究，还是要我自己去做的。
席终人散，规矩的行了礼，便带着包好的月团，去了清钰，希望阿谨的病快些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