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随着摁按钮的声音沉寂了下去,以致于坐在长椅上低头看向它的白发年轻人没有意识到有另一道人影走到他附近,迟疑地看了两眼。
穿着火星基地常见实验服的基地成员迟疑地问他是否是亚历山大阁下。
对方听到了这句疑问,大致也注意到了询问者的情绪,正色后摇了摇头,随后的话语平和宁静,“您认错人了。”
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静静地看着询问的成员。握着实验报告的人许是以为对面还有话说,于是停驻在原地,却没料到是长久的沉默。
手机屏幕亮起,是有新消息。Luzia握住手机站起身来,无视对面那人,或给了一个某种歉意的微笑。
走出数步后他面露迟疑,缓缓蹲下身去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强光一如既往容易灼伤眼球,玻璃镜片闪着光,他闭上没有翳病的眼睛。
手机一直在震动。
许是亚历山大发了通讯消息。他想。
…………
对于时间和空间技术的研究Luzia一点也不陌生,那些部分是他一点点研究出雏形,再亲手转交给亚历山大的。
他确认那个偏执的男人会卡在某处持续碰壁,并不是因为他在参数模型里动了手脚,只是因为现有条件本应如此,不完整的方程不可能给出结果。
他不喜欢亚历山大的思维方式。
他们本就不是同样的人,亚历山大不是纯粹的科研人员,他是组织首领,即野心家。
Luzia捻了捻手指。
想来方程的结果不会更坏,也不会更好。数理的世界总有门,门的尽头和数百年难以跨越的天堑。他见到过满桌的算草纸带来1+1≠2的答案,见过因为颠覆了世界和悖论而抱头陷入疯狂的科学家。
“数字是人创造出来的东西。人有局限。数字有局限。数学是混乱的。科学也是混乱的。思维更是混乱的。”
说实话,Luzia始终相信这种推理拥有过多的以偏概全和偷换概念,但偶尔也会显得那么合理。
…………
他是观察者,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观察者。
…………
亚历山大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歧途,飞快地,无可避免地。
直到例行的会议结束他才去与那位观测者会面。Luzia始终穿着白色的正装,胸口处没有一点太阳纹。
“我猜你早就知道我做错了。”年长者坐到他身边,难得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目无焦距。Luzia没有开口,像是否认又像是默认。
等了两秒钟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回答,亚历山大沉默着以手捂眼,“……或许是我太急于求成了。”
Luzia知道亚历山大的手心粗糙,虽然没有明显的茧子。
他又自顾自地说,“我也不想这样,没人想这样。可是我是特殊的那一个,所以”
所以天塌下来要你顶着。Luzia在心里嗤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正了正眼镜。
“所以我才这么说这么做。因为那叫职责。”
职责个毛毛球。Luzia本来想在心里再讽刺几句,开口却截然不同,“不怪你。”
…………
不怪你。亚历山大听到了回答。
Luzia无所谓亚历山大后续的反应,不自觉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抬起手臂从后面搭上他另一侧的肩膀。
亚历山大的笑比哭还难看,“这是安慰还是开脱?”
“都不是。
“西元3000年与我无关,所以我不怪你。”白发的博士一如既往地回答。
那不是什么安慰人的答案,更像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事实。
亚历山大听懂了他的话,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
太阳系的恒星几千年里表现相仿,此时正从天上谢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