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

6、病榻
师青玄被囚在这黑水府中不知过了多久。贺玄随时随地的会要了他，只要他稍加反抗，换来的就是一阵鞭笞，然后在被丢到药泉里折辱一番，直至不在抵抗。
黑水府的天气总是泛着阴霾，只有这湖中的倒影还算明媚艳丽。师青玄站在湖中亭子下看着湖面静静的发呆。
贺玄搂过师青玄，手伸到他的衣领下慢慢的抚摸着，怀中的人既不反抗，也不迎合，乖顺的像只家猫。
贺玄刚想褪去这碍事的衣衫，怀中的人却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他的身上。
“青玄，青玄。”贺玄焦急的唤了两声，可师青玄没有任何反应，竟是昏了过去。
贺玄将他横抱起来，快步走回卧室。
师青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颊微红，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口中还在喃喃的念着什么。
“冷，好冷……”师青玄双手无意识的拽紧了自己的衣衫。
贺玄立马给他盖了被子。
“哥……哥……”师青玄呢喃着。
贺玄还在整理被角的手立刻僵在原地。
“哥……别，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哥。”
贺玄眉头紧皱，咣当一声，随即摔门而出。
就在贺玄踏出房门的那刻，师青玄又是幽幽的呢喃了一声“明兄……”
可贺玄已经画了缩地千里，早已没了踪影。
不出片刻，咣当一声，房门又被人一脚踹开。贺玄拎着个湿漉漉的老头进来了。
那老头约么七八十的年纪，头发花白，身子骨看着还算硬朗，被贺玄扔在房中，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鬼王大人饶命啊……妖王大人饶命啊……修罗大人饶命啊……”云云之类的不住的求饶。
贺玄上前踹了一脚，冷冷的开口：“去看病。”
那老头向后一滚，才发现身后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虽是吓得瑟瑟发抖，但医者仁心，本能的克制自己的颤抖爬过去看床上的人。
老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纤薄的青年，形体消瘦，面容憔悴，气若游丝，立马抓起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老头抓着师青玄的手腕连连摇头，贺玄看在眼中心下竟是焦急万分。
“怎么样？”贺玄赶忙上前询问道。
老头放下师青玄的手腕摇头说道：“唉，这位公子触冒风邪，邪犯卫表，经络不通，情况不太乐观，怕是没有几日了。”
贺玄一听，一把抓起老头的衣领说道：“风邪？不过风寒而已，为何就没有几日了？你到底会不会医？”
老头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的回道：“这位公子虽然只是感染风寒，但身体孱弱，气血亏损，哪怕一个小小风寒也能陨了性命。现在即便是医好了，日后也难说啊。”
贺玄黑着脸，言语冰冷的说道：“给我医，医不好，我叫你先去见阎王。”
老头吓得又是一哆嗦，开口说道：“医，医，这就医……只是这……”
“有什么赶紧说，别浪费时间。”
老头有些为难的开口：“这公子现下元气不足，非是一般药物可以医治，有几味药材更是千金难求，全部寻齐怕是困难重重啊。”
贺玄放开老头的衣领说道：“你只管写下来，别的不用操心。”
老头得了令，立马在桌上开了药方。随后将药方递给贺玄。
“你照顾他，我去去就回。”贺玄拿了药方转身就出了门。
缩地千里一开，直接到了鬼市。

7、风师见不得风
老头扶着师青玄躺下，起身就要往外走。还未出门就见一小鬼端着饭盒进来。
老头打开饭盒，里面就只有一碗白粥，还隐约飘着酸腐味。
师青玄端起白粥就要入口，老头赶紧拦下诧异的说道：“风师大人就吃这个？”
师青玄点头。
老头看着身型消瘦的师青玄，在看看那粥，心生不忍，说道：“这粥都馊了，我去倒掉……”
老头夺过师青玄手中的粥就离开了。师青玄想拦着他，可身体虚脱无力，只能躺回床上，心道，这一天可就这么一碗粥啊……
贺玄正在吃面，旁边已经放了五六个空碗，老头端着碗往贺玄面前一放，开口说道：“黑水大人每日就给风师大人吃个？”
贺玄头也未抬，继续扒着碗里的面条道：“有何不妥？”
“这……”老头没想到贺玄如此淡然，继续道“有何不妥？这没等风师大人病死，先要饿死了。”
贺玄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抬头说道：“当初我每日一粥，也没见得真饿死了，这师青玄怎么就不行？”
老头语塞，虽不知这两人的渊源，但就现在师青玄的状态，是真的熬不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风师大人重疾在身，怕是真的熬不住。黑水大人掳我来这给风师大人诊病，总不是会为了要饿死他吧？”
贺玄思复片刻回道：“滚回去……”
老头垂头丧气的回到师青玄房间，师青玄已经睡下了，想着还是过一会把自己的饭食拿来吧。
转眼到了晌午，一小鬼推门进来，摆了满满一桌饭食，鸡丝清汤面，青菜肉松粥，冬瓜虾仁羹，排骨海带汤之类的，清淡但又丰盛。久病初愈宜清淡，一看这桌饭食就是用了心的。
老头心思开始活络起来。这黄芪老头平时除了专研医术之外，就爱看些小话本。这两人的关系虽不敢开口询问，但私下也猜的七七八八。
这位黑水大人对病榻上的公子甚是焦急在乎，那公子口中也总喃喃着哥哥明兄，以为这两人必是兄弟，起先，病床上的人情况危急，这嘴对嘴的喂药，老头也没多想，可后来越寻思越是觉得不对味，尤其是在听到自己说这病床上的公子唤着哥哥的时候还惹怒了这位大人，想着两人莫不是龙阳之好，这公子的哥哥极力反对，所以才如此愤恨。可这公子醒了之后，黑水大人态度却截然相反，那公子对黑水大人也是极为抗拒，应该非是自愿，再想着那喃喃自语的明兄，看来心中已有他人。
老头总结到最后，无非就是所爱之人心中已有他人，所以才心生醋意，性情大变。看来这鬼王也逃不过这情情爱爱，痴痴恨恨啊……
老头还在想着，师青玄这面已悠悠转醒。老头扶着师青玄下床，搀到桌子前。师青玄见满桌的饭菜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师青玄大口大口的吃着，可吃着吃着眼泪就簌簌的滴落下来。他终于明白，明兄为何一直执着于吃饭。自己曾经缠着明兄陪他各种宴会灯会，明兄都毫无兴趣，但只要提到吃东西，明兄就一定会去。
老头见师青玄流泪，想着他可能思及故人，便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风师大人可是在想明兄？”
师青玄听到明兄二字，心底顿时一惊，筷子险些掉到地上。怯声声的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明兄？”
老头回道：“你昏迷的时候喃喃自语的唤过。”
师青玄脸色铁青，又问：“他可曾听到？”
老头道：“这倒没有。”
师青玄安下心来，还好还好。转而又对老头说道：“黄先生千万别再提及了，尤其是在他面前。”
老头捂着嘴巴，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此后几日，只要师青玄睡下，贺玄就在身边照顾着，可师青玄一醒，他便马上离开。少了贺玄的折腾，师青玄这几日过的也算是相当的太平。
师青玄是太平了，可贺玄就不太平了。病中的师青玄额头一直挂着细密的汗珠，脖子上的血脉清晰可见，衣衫半解。每次见到这样的师青玄，他就想要去吻他，去抱他，去进入他，去弄疼他，像每夜的床笫之欢那样，贺玄总能弄得他呼吸困难，筋疲力尽。
贺玄内心躁动，可真当他想去做的时候，看见师青玄憔悴样子竟又心生不舍。最后索性眼不见心静。
师青玄身体日渐好转，趁着老头煎药的功夫偷溜出了门。黑水府太清冷了，唯有湖中的亭子让人感觉有一丝丝暖意。师青玄站在亭子下，没有束发，头发披散着，垂到腰间，偶有微风吹过，发丝飘动掠过鼻尖，让人觉得有些痒。师青玄抬手抚了脸上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缓。
湖面反过粼粼的光照应在师青玄脸上，星星点点的让远处的贺玄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贺玄慢慢的走到师青玄身边，环着他的腰将他搂在怀中，本是想着问他身子可好些了，出口的却是：“风师大人刚见好转就急着出来，莫不是想念我的身体了？”
师青玄不答。贺玄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把手深入师青玄颈口，褪去半片衣裳，抵在他脖颈处喃喃道：“我可是馋你的身子了……”
老头端着药出来正要送去师青玄房间，远远就见贺玄搂着师青玄，师青玄木无表情，半个香肩袒露在外，白花花的有些耀眼。
老头赶忙扭过头，加快走了几步。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瞅了一眼，又加紧走了几步。最后叹息一声，改了脚步方向朝亭子走去。
老头扑通一声跪在贺玄脚边道：“黑水大人，师公子这才刚刚好转，见不得风啊！”
“哦？”贺玄盯着师青玄，嘲讽的说道。“真是笑话！堂堂风师大人竟然见不得风？”
师青玄心里有些酸涩，是啊，那个曾经可以平地起风沙，可以一挥手掀了血雨探花极乐坊的风师如今竟是见不得风……
老头不明所以啊，继续开口说道：“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黑水大人莫要在给作死了……”
贺玄一脚踢开老头，正中老头下额骨，老头在地上翻滚一圈，疼的呲牙咧嘴。
师青玄眉头一动，神色略为担心的对老头说道：“黄先生先回去吧。”
老头直起身子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见师青玄眼神中的那份坚定，最后摇了摇头，端起药碗转身回去了。
老头走后，师青玄轻闭上双眼，漠然的对贺玄说：“黑水大人快着些，我有些冷。”
贺玄对师青玄的态度颇为恼火，掐着师青玄的下巴用力的印上自己的唇。师青玄的口中还略微残存着药的苦涩，可贺玄却觉得甘甜无比，他含住师青玄的舌头，吮吸着强迫的带到自己口中。
师青玄嘴唇被吸的肿胀，脸颊通红，眼神涣散失焦，唇齿交融间乱了呼吸。
师青玄呼吸困难，剧烈的喘息着。忽然间像溺水了一般剧烈的咳起来，肺部一阵刺痛，一股血气上涌，带着滚烫的温度吐出一口鲜血。
贺玄胸襟一片炙热，愣愣的出神，直到师青玄身子一软，向前瘫倒。
贺玄接住师青玄，这才感到慌乱，抱着师青玄怒吼：“黄芪老头，***出来！”
老头在屋中听到贺玄咆哮，赶忙开门，贺玄正抱着昏迷的师青玄进来。
老头把了师青玄的脉象，脸色铁青，立马喂了一颗药丸，拿出银针封了几个穴脉。
片刻之后，师青玄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贺玄一把拽过老头，愤怒道：“不是好了么？怎么会这样？”
老头一脸委屈，方才自己说什么来着？自己非要作，怨谁啊？
可老头哪敢明说，只能说道：“风寒是好了，可病灶还在，现在还能如常一样，全是靠药吊着命呢。本来还能坚持一年半载，可方才血气逆行，现在真是说不准了。”
“什么叫说不准？”
“可能坚持过了就过了，也可能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就这几天……这跟人的求生意识也有关系，但……”老头没敢说下去，偷瞄着贺玄。
贺玄脚下不稳，身型轻晃了一下。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头看在眼里，转头又看了眼病榻上的师青玄，想着师青玄曾求过他的话。
“黄芪先生，可否治不好我这病？”
这医者行医，治病救人，从来都是往好了治，即便是看着这师青玄心生不忍，也只能回绝了他。

贺玄走到床前，托着师青玄的手，低着头抵在自己额间，喃喃着：“你怎么如此娇弱？你这样要怎么还我？我还恨你，我不准你死……”
按说到这份上，老头也是尽力了，自己一身医术已经完全发挥到了极致，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若换做他人来治，怕是十个师青玄都没了。
可当下，老头瞅着这床上的二人，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的说道：“其实，我家师尊是上天庭的药师黄蘖。”
贺玄说道：“我知道，我见过你，若不是寻不到药师黄蘖，我为何找你来此。”
老头一惊，自己何曾见过鬼王这般的大人物？若是有，怎会毫无印象，毕竟是鬼王啊！自己见过的大人物，除了自己的师尊，也就只有一位了。
上天庭的地师仪……
老头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自己师尊飞升之后下界执行任务时曾顺路看过自己，当时身边一起的那位就是地师仪。在想想当时的情况，同样的黑衣，同样漠然的性格，只是地师仪相较眼前的黑水大人略微纤薄，容貌也更加柔和一些。
难道……竟是同一人！
那……床上那位，也应当真的是上天庭的风师大人了。可这风师怎么会是一凡人之身呢？而且，这地师本名明仪，那他口中唤的明兄又是……
乱了乱了，全乱了，老头头都要炸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主要是捋不顺这层关系。自己好说也一百多了，看了一百多年的话本子，也没有现在来的曲折离奇。
但，现在这都不是事，既然知道两位大人非是寻常之人，那这风师大人就有得救。
老头稳了稳自己情绪说道：“若是寻常之人，这公子必然是没救了。但是我这里还有一副方子可试。”
贺玄怒道：“为何现在才讲？”
老头解释道：“这药凡间无可寻，我只听我家师尊讲起过，未曾见过，这药效也是理论，从未实践过，副作用也不明，所以……”
贺玄只说了一个字：“用……”
老头立刻写了方子递给贺玄。

8、风师大人有孕了
鬼市……
花城见贺玄进门，也不开口，直接掏了钱袋丢给贺玄。
贺玄接住钱袋，揣进自己袖中然后对花城说道：“这次不借钱，你帮我寻些药材。”然后将方子递给花城。
花城暗笑一声，不借钱？揣钱揣的倒快。然后展开那张药方。
看过药方，纵是花城也是微微皱眉，说道：“这可真有些为难，这前四味药是仙京了独有，我叫哥哥寻来便可，这几味？我翻翻整个鬼市的老底兴许也能弄到，但这忘川彼岸花开在地府，有些麻烦，总要亲自跑一趟的。还有这骨生花，整个天庭地府都难寻……”
贺玄问道：“这骨生花是什么？哪里能寻？”
花城道：“这骨生花依附骨灰而生，骨灰之人能力越强，药效越好。现下花是寻不到，不过我这里刚好有一颗种子，手里也正好还捏着几个凶的骨灰，现种一棵……”
“不用。”贺玄打断他说道：“我自己种。”
花城又道：“听我说完，这花吸食骨灰灵气，滋养这花少说得掉三成法力。你确定要自己种？”
贺玄不假思索的道：“拿来。”
“好吧。”花城从暗柜中取出一个盒子，然后递给贺玄。贺玄取了种子就要出门。
“等一下。”花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贺玄，并说道：“这花有个特点，你最好提前心里有数。”
“什么？”
花城诡笑道：“这花是靠骨灰滋养的，所以这服用之人兴许有个万分之一的机会怀上骨灰主人的骨血。”
贺玄诧异的问道：“骨血？”
花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不论男女。”
怀上骨血……不论男女……
贺玄只觉头皮渗出一滴冷汗。庆幸刚才坚持要亲自种花。

贺玄刚要离开鬼市，转角一抹白色的衣摆进入眼帘。贺玄转而像那白色衣摆走去。
“哟，客官好眼光啊。”一间服饰店的鬼掌柜笑盈盈的说道：“这衣服乃是天蚕真丝的，取自天蚕化蝶前最后一缕丝，凝着毕生的精华，水火不浸。”
贺玄看着那件衣服，月白色的内里搭着淡青色的外袍，白玉宫绦绕于腰间，袖口处和衣摆均绣着银色云锦暗纹。
那鬼掌柜见贺玄身着一身黑色玄服，黑袍衣摆处用细线绣着的水波暗纹，惊叹道：“哎呀，客官看看这花纹，跟您身上的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贺玄思复片刻问道：“可有别的样式？”
鬼掌柜开口道：“哎呦，这天蚕真丝极其难得，我这三百年才能织出这么一件，哪还有别的样式啊？”
贺玄道：“我要了。”
鬼掌柜一愣，这位客官竟然不问价钱的嘛。于是说道：“当然，这价钱嘛……”
贺玄掏出刚才花城给的钱袋直接抛给鬼掌柜说道：“可够？”
鬼掌柜接了钱袋立刻笑脸盈盈的道：“够，够，这就给客官包起来。”
贺玄回到黑水府时，师青玄还在睡着，问了老头情况无大碍之后就着手准备种花去了。
老头的医术了得，针了不出三日，师青玄已经可以下地了，先前的药方一日三次的吊着竟也一点点恢复了精神。
半月之后，花城寻的药也齐了，骨生花也恰好开花。老头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天材地宝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辈子能见到传说级药材，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贺玄也不作了，为了避着师青玄，跑到花城的鬼市，一呆就是三月有余。吃喝用度一律挂帐。
贺玄带着一身浓浓的酒气回来，师青玄正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小歇，柔美的五官被几缕发丝遮挡住，睫毛微微颤动着。
“青玄……”贺玄嗓音嘶哑的唤着。
师青玄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贺玄站在自己身前，浓重的酒味扑鼻……
贺玄解开师青玄的衣衫，手轻抚着师青玄的胸膛，慢慢滑向小腹。
师青玄胸膛的肌肤细腻柔滑，小腹微微隆起……
贺玄顿时灵台清明，酒也立即醒了大半。
小腹微微隆起……
贺玄不可置信的看着师青玄，心道，莫非那万分之一真的让自己赶上了？
师青玄看贺玄有些发愣，就想起身，可刚刚抬起身子，就被贺玄推了回去。贺玄脱下自己外袍搭在师青玄身上，抱起他就往房间走去，嘴里还喝了一声：“黄芪老头，出来！”
老头正在自己房间看话本，贺玄这一声喝的老头一哆嗦，暗道，黑水大人回来了，莫不是又把师公子给作坏了吧……
老头刚一进门，贺玄便开口说道：“去诊脉。”
老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师青玄，面色柔和，体态尚佳，看着也没啥毛病。
贺玄不在的三个月，老头日日施针，顿顿喂药，身体已然大好，就算折腾折腾也应无大碍了。但老头还是乖乖替师青玄诊了脉。
片刻之后老头笑靥如花的开口说道：“恭喜黑水大人。”
听到恭喜二字，贺玄身子一僵，真中了。
老头又道：“师公子脉象平稳有力，经络通畅，已是痊愈了。”
“…………”贺玄还在等老头继续说下去。
“…………”老头也在等贺玄吩咐。
贺玄：“然后呢？”
老头：“然后？”
贺玄：“没了？”
老头：“没了。”
贺玄：“不是喜脉？”
老头疑惑：“喜脉？这师公子是男子啊，从未听闻这男子能有身孕的。”
贺玄道：“可他服了骨生花。”
老头更是不解：“骨生花如何？”
贺玄：“骨生花吸取精气，服用之人有几率能怀上种花之人的骨血不是么？”
老头一脸问号：“是吸取精气而生不假，可这花作用于经脉之上，又不涉及腹中，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也不会有孕啊。”
这下贺玄疑惑了，莫不是这老头不晓得这花的副作用？于是说道：“可他小腹……”
师青玄坐在床上听的不明所以，骨生花？有孕？但贺玄说道小腹时他下意识的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羞红。
这三个月，贺玄不在，师青玄难得的清静，心情也稍微舒缓，加之饭食得当，体态也略微丰腴了些，方才刚刚吃下三碗云吞和两碟点心就躺在藤椅上休息了。
贺玄见师青玄脸上羞红，心下立马明白过来，脸色阴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血雨探花，早晚有一天我要淹了你的鬼市。”
师青玄虽不知怎么回事，但也即刻明白，定是血雨探花戏弄了贺玄，不由的噗嗤笑了一下。
这笑容虽不似之前那般明朗，但也娇艳的可爱。贺玄看在眼中愣愣的有些出神。
师青玄看向贺玄，四目相对竟双双都定在那里。
师青玄反应过来，马上收了笑容，低下头。
贺玄轻咳了一声，说道：“咳，休息吧，外边风大，别作死了。”
贺玄没有留在房中，转身出了门。
门外清风一拂，酒算是彻底醒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可这气松的也不彻底，有些怅然若失的错觉……

9、梁兄与祝兄
“梁兄，你今日可真是厉害，许先生鼻子都要气歪了。”
“许某品行不端，阿谀奉承，怎配为人师表，我实话实说而已。”
师青玄正在亭中小寐，亭下隐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湖中凉亭的倒影里映着二位青衣襕衫的男子。一位略高，面容清冷，另一位较矮，笑脸明媚。
“梁兄，这先生气走了，我们功课怎么办？下月就要乡试了，我还有好些不明白的。”
那唤作梁兄的男子问道：“祝兄哪里不明白，我来看看。”
祝兄一瘪嘴说道：“论语八佾，中庸的自诚明，谓之性，还有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哎呀，多了去了！”
梁兄叹息一声道：“你这课堂之上都在干什么，摆了，我都给你讲讲……”
两人在凉亭内的桌上铺了纸砚，一一讲解。那梁兄话语较少，但对祝兄都是有问必答，倒是那祝兄，喋喋不休，有的没的乱说一气，时时弄的那梁兄都不知如何作答了。
贺玄站在岸边远远的望着亭中的师青玄，虽然离得远，但以他的耳力，亭下二人的声音他也都悉数听见了。
师青玄望着湖中倒影发呆……
贺玄望着师青玄发呆……
直至天色渐暗，亭下两人才收了东西准备回去。
“哎呀，这么晚了，我哥又好训我了！”
“那，我送你回去……”
二人走远之后，贺玄才缓缓的走到亭中，伸手去抓师青玄的衣领。
师青玄闭上眼睛，等着那冰凉的触感侵入身体。
可贺玄并未像从前那样将手伸入衣中，只是帮他捋顺了衣服，说道：“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师青玄睁开眼，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贺玄开了缩地千里，二人直接到了集市。
街道上吹吹打打，有迎亲的队伍从远处而来。身边一户人家的门上挂着大红灯笼的，门侧贴着的大红囍字格外引人注目。
贺玄四下看了一圈说道：“我有些饿了，先去吃饭吧。你想去哪家？”
师青玄回道：“都可以。”
贺玄又问：“那想吃什么？”
师青玄依旧回道：“都可以。”
贺玄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以前二人吃饭，吃什么从来都不是贺玄定的。贺玄要吃面，师青玄拉着他去酒楼，贺玄要吃饺子，师青玄拉着他去酒楼，贺玄要吃肉夹馍，师青玄拉着他去酒楼，贺玄想去酒楼了，师青玄还是拉着他去酒楼。
贺玄暗叹一口气，说道：“还是茶香记吧。”
这茶香记也是以前二人经常去的酒楼，于是师青玄回道：“好。”
贺玄：“走吧。”
师青玄：“嗯。”
两人都站在原地未动……
“……”
“……”
师青玄低着头，贺玄一愣，才反应过来，上前拉着师青玄的手，一起往酒楼方向走。
以前二人一起出门，总是师青玄风风火火的走在前面，“明仪”默默的跟在身后，这么多年贺玄早已习惯，本能的等着师青玄先走。可现在两人关系不似从前，师青玄也未敢动。于是两人就这么等着对方。

茶香记还和以前一样宾客满座。两人要的二楼那间雅间已坐了人，贺玄出了一碇金子将原先那桌人换走。师青玄来这间酒楼，只要这个位置，之前遇到有人的时候，也是这般大袖一挥，将人换走。里面的人拿了钱，也是乐呵呵的走掉了。
二人依旧点了些酒水小吃，三十碗牛肉面。师青玄非坐这里不可的原因是这雅间正对着下方说书先生的位置，师青玄总是喜欢喝着酒听着下方的说书先生说些话本。贺玄就很简单的只是喜欢这家的牛肉面。
饭菜上齐，贺玄低头吃面。师青玄看着那盛着天子笑的精美酒壶没有动，拿了点心默默的吃着。楼下的说书先生依旧讲着书生小姐莺莺燕燕的故事，师青玄以前最喜这篇，可是这次，两人都没有听进去。
台下掌声雷动，说书先生起身行礼，并道：“承蒙各位客官喜爱，下面接着给众位讲一个爱恨不断，生死缠绵的故事，还望各位多多捧场！”
语毕，说书先生再次行礼，然后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口若悬河的说着。
这话本讲的是一位皇帝灭了邻国整个皇族，唯一逃过一劫的太子改名换姓潜入敌国，敌国的公主生性善良，阴差阳错的帮了太子，外加这太子貌若潘安，公主也是心生欢喜，便留在自己身边。太子借着公主之便，阴谋阳谋的成功弑君夺位。这太子登得皇帝之位后非但没有杀了公主，反而逼迫她成了自己的皇后。二人大婚之日，公主在自己怀中藏了匕首，太子掀了盖头欲行欢好之时，公主一把将匕首插入太子胸口……
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声情并茂，故事曲折离奇，台下客官连连叫好，唯独师青玄听的脸色阴沉，手中的桂花糕也突然没了滋味。
贺玄听着说书先生说书，可视线一直未离开师青玄，师青玄脸色变化也没能逃过贺玄眼睛。
台下客官虽然连连叫好，但也不免唏嘘一片，这话本太过阴沉，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听了都暗自抹泪。
说书先生安抚众人：“别急别急，各位客官，这故事还未完呢！”那说书先生慢慢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继续说下去。
这一刀未中要害，太子将公主囚于冷宫，各番机缘和朝夕相处之后，二人终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台下掌声雷动不断，姑娘小姐们更是破涕为笑。大团圆，大团圆啊……
贺玄捏着筷子的手渐渐用力，内心暗自嘲笑。
一笑而泯？
曾经鲜活的生命，无尽的绝望，蚀骨的仇恨，岂是可以一笑而泯的……

11、成亲
贺玄指节用力，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阴着脸冷冷问到：“你想杀我么？”
师青玄手上一抖，点心掉落在地上。半阖着眼睛，毫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想杀了自己……”
两人以前是听过这个话本的，当时师青玄还对明仪吵嚷着这太子真不是个东西，可怜那公主一厢痴情错付，要是自己就多捅个几刀。现在想来，当初自己还真是无知。
贺玄盯着师青玄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之后，对师青玄说道：“我们成亲。”
成亲？
还不等师青玄有所反映，贺玄就拿起桌上的那壶天子笑，拽着师青玄开了缩地千里，临走之时还不忘扯下了先前那户人家门前的大红囍字。
回到黑水府，贺玄将那大红囍字贴在窗上，那囍字已经失了粘性，耷拉着半边，放着天子笑的桌上点了两根蜡烛，没有华丽的婚服，没有鸳鸯锦被，贺玄不知哪里弄来的红色纱曼罩在师青玄的头上。
红色纱曼纤薄通透，根本遮不住师青玄的脸，反而使师青玄的脸上印上一抹红晕。
接下来该拜个天地，但贺玄怎么可能跪，师青玄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一起跪。于是贺玄冷冷的开口说道：“跪下。”
师青玄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
贺玄冷眼俯视着脚边的师青玄，伸出脚踩在师青玄手上。贺玄虽没有刻意用力，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在那只脚上。师青玄紧咬着牙关，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贺玄问道：“恨我么？”
师青玄毫无语气的回道：“不恨，是我们对不起你在先。”
贺玄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拎起师青玄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一把扯下师青玄头上的盖头。随后拿起桌上的天子笑粗暴的将酒灌入师青玄口中。师青玄被酒灌的呛咳起来，衣襟湿了一片。
贺玄又问：“想杀我么？”
师青玄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说道：“没有，我不……”
贺玄并未理会他，直接掏出一把短刀放在师青玄手中，开口说道：“我给你这个机会。”
师青玄握着短刀的手在抖，思绪回到曾在幽冥水府中的时候，有人也是这样将刀塞进他的手中。
“不，不要……”师青玄大喊着，就要将短刀丢出去。
贺玄握住师青玄握刀的双手，将匕首反转过来抵在自己胸前。
“杀了我，我就将你哥的头颅还给你。”
师青玄怔在那里不再动了。
贺玄带着师青玄握刀的双手缓缓用力带向自己，并在师青玄耳边低声说道：“刺下去……”
这短刀不似当时的那把生了锈的顿刀，这短刀闪着寒光，刀尖锋利无比。才刚刚贴着贺玄的胸膛，刀尖处就渗出了一缕鲜血。
师青玄这才回了神，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哭喊着：“我，我不想，别逼我……”
贺玄看着师青玄哭喊的样子鄙视道：“懦弱，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出息，让你杀了你哥，你做不到，现在让你杀我，你也做不到，我可是杀了你哥的人，机会给你了，你不想着报仇么？你真是没用到了极致……”
师青玄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流着眼泪。是啊，真是没用，所有不幸皆因自己而起，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贺玄见师青玄不再说话，上前挑起他的下巴，玩味的笑道：“我们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车…………
贺玄解开了师青玄身上所有的束缚，才起身穿好了自己衣服。看着蜷缩在床上还在不停颤抖哭泣的师青玄，甚是满意。
他要这样的师青玄，会哭泣，会挣扎，会反抗的师青玄，他要师青玄对他有所反映，怕他，惧他，哪怕是恨他都行，也不要那个认他怎样都毫无表情的师青玄。
“恨我么？”贺玄临走之前又问。
“……”师青玄紧紧拽着身下的被角，没有回他。
也好，或者这样更好，他凭什么不恨他，凭什么只有他饱受愤恨的滋味……
贺玄转身离开，独留师青玄一人在房间中啜泣。
师青玄将头埋进被子里，带着哭腔，不停的喃喃着：“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12、双宿双飞，风师大人女装回归
黑水府庭院中，师青玄揉了揉微隆的肚子，近日来他总是觉得腹胀难受，还常常伴着恶心。
老头确认过脉象之后说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脾胃不和。”
老头说的是脾胃不和，其实就是师青玄吃多了不消化。贺玄是鬼身，吃个三五十碗面是常有的事，运动一下自身就吸收了。可师青玄是肉体凡身，消化的速度赶不上吃的速度快，自然是要积食的。
老头放下师青玄的手说道：“这些日子汤汤药药的吃的不少，我还是给你弄些健脾利消化的东西吧。多吃些山楂即可，不过这个季节，山楂估计还有些酸涩，回头我做成糖葫芦给你。”
老头说的哪里都没有问题，可师青玄听了脸上立马羞红一片。
贺玄正巧走来，笑道：“哦？你喜欢糖葫芦？”
师青玄脸上的红晕更盛，几乎蔓延到脖子根了。他不答话，也不敢看贺玄，低着头没有出声。
贺玄见师青玄依旧没有反应，颇为不满，上前搂过师青玄，抬着他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师青玄其实并非有意冷着脸。人总是会慢慢适应环境的，不管状况多么糟糕，他惧怕过，求饶过，可是没有用。他挣扎过，反抗过，也改变不了什么。贺玄对他的折辱使他日渐麻木，他了解明仪，可他猜不透贺玄，这个人杀了自己兄长，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虽不恨他，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最后，不管是脸上还是身心都变的毫无波澜……
可贺玄不知，他只是单纯的见不得师青玄这个样子，那毫无表情的脸，低垂的眼帘总是与生前记忆中最后的那张脸重叠，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漠视着他，一样的令人愤恨。
贺玄不允许他漠视自己，有时候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于是就想着法的作践他，折辱他，他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贺玄盯着怀中的师青玄玩味的说道：“看来前日吃的糖葫芦还不够多。不如今晚在多来一些？”
师青玄身体一怔，声音也略微的颤抖着：“不，不要，求你了……”
先前那晚，差点要了师青玄半条命，躺在床上整整两天，这才刚刚敢下地走动，现下再来一次，他是如何都受不住的。
贺玄对师青玄的反应颇为满意，松开师青玄然后说道：“今天七夕佳节，我给你备了礼物和酒，你自己去房间整理，我在凉亭那等你。”
师青玄回到房中，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紫檀木盒雕着云锦花纹，木盒上边娟秀的字体写着天丝坊。
师青玄打开盒子，手僵在半空，停顿了好久才将木盒中的东西取出。
贺玄在凉亭中备了酒席，虽知师青玄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但真见师青玄一袭白衣而来仍是微怔了一下。
师青玄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清风拂面，耳边青丝轻晃，转盼多情。一袭白色云纹烟罗软纱，显的体态修长。只是这衣袍略紧，紧紧勾勒着身形，身体曲线一览无余，胸口微敞，皓肤如玉，裙间隐约漏出纤秀白皙的小腿，春光乍泄。即便如此捉襟见肘，一身女装竟也穿的毫无违和之感。
师青玄以前着女装，那是化了女身女相的。前凸后翘，也是乐的自在，如今以这男子本相着女装还是头一回，不由得耳红面赤，手足无措。
贺玄买这件衣服，本是想着嘲讽他现无法力，不能化相，可师青玄这一身女装竟穿的别有一番风味，倒是他自己略微觉得有些尴尬了。
师青玄一袭白衣从桥上缓步而行，桥下一人青衣襕衫脚步欢愉。二人同时走到亭下。
师青玄道：“黑水大人久等了，这衣服委实难穿，费了些功夫。”
桥下人道：“梁兄，我来迟了，我哥不让我出门，费了些功夫。”
湖上凉亭中，贺玄与师青玄一黑一白相顾无言，湖中倒影的凉亭中，二人青衣襕衫嬉笑言开。
那梁兄话少，都是那祝兄喋喋不休。哪家戏楼出了新本子，哪家的公子小姐私奔了，哪家的员外又在欺男霸女了。
贺玄道了声：“聒噪”之后也没在说什么。
师青玄和贺玄两人虽没说话，但听着亭下二人的对话倒也不觉得尴尬了。
湖中凉亭上下，皆是酒过三巡。
师青玄喝的微醺，脸庞连着脖颈和微敞的胸膛都有些潮红，双手不时的整理下露着小腿的裙摆，贺玄看着师青玄一脸的羞涩，竟觉得有些秀色可餐之味。
贺玄也有些醉，环过师青玄的腰搂在怀中，手捧着师青玄的脸，眼中流出少有的柔和，喉间哽着一句话，吐不出，咽不下。
“我倾心于你……”
倒影之中梁兄开口说道。
倒影中的祝兄与师青玄皆是双面印红。
贺玄挥手扫平了石桌，酒壶瓷碟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贺玄将师青玄置于桌上，俯身印了一吻。不知是因起了风，还是心怵，师青玄身体轻微颤抖着。
贺玄长呼了一口气，解开了师青玄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心想，前日做的确实有些过火，于是下手便轻柔了许多。
师青玄躺在石桌上，青丝在石桌边沿垂下，后背冰凉，随着身上贺玄的节律晃动。
两人耳边依稀能听到湖下凉亭二人的对话。
梁兄道：“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祝兄道：“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13、可否止于初见
“不要……”
贺玄睁开眼睛大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吸沉重，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惊出一身冷汗。他抬手擦去了额上的汗珠，盖住双眼，口中轻声喃喃着：“不要去。”
贺玄做梦了，是他成鬼以来第一个梦……
清河上空数十道闪电在云层翻滚，轰鸣声在空中徘徊不散，狂风四起，草木皆晃。伫立在雷电中心的人黑袍束发，周身飞舞着砂石，正以一己之力抗衡着着翻滚的云雷。
须臾之后，闪电渐渐弱下，云层逐渐消失，风止草歇，四周变的寂静无声……
“是时候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暴雨如柱，黑袍束发之人便被一股数十丈的庞大水流击中，身体被拍飞出数十里，直射进黑水鬼蜮，海面瞬间溅起数十米的浪花。
一张脸色苍白，眉眼轮廓深邃阴郁的容貌呈现在呼啸的暴雨的当中。这人也是一袭黑衣，身段笔直修长，身上撒发着王者之气。
这人走到方才那人的位置，拾起地上遗落下来的铲子，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了。”之后便隐于这暴雨当中。
一把红色纸伞缓缓远去，只留下银铃的声音还在回荡……
铛、铛、铛……
仙京一阵钟声震耳，余音绕梁。
水师殿里，正百无聊赖玩着扇子的师青玄突然来了精神，兴奋的说道：“哥，有新人飞升了。我们去看看。”
师无渡轻叹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爱凑热闹的毛病。”
师青玄撇嘴道：“这不好久没人飞升了嘛，咱们去看看嘛！”
师无渡放下手中的祈愿册道：“我不去了，金陵现下水患四起，当地的河伯已经镇不住了，我亲自去一趟。”
师青玄道：“你要去金陵？那云梦的水鬼怎么办？”
师无渡道：“等我回来再说。”
师青玄想了一下道：“这灵文殿的消息是这水鬼抓了八个人，死了三个，逃回来四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估计也就个厉，要不我自己去吧。”
师无渡道：“不行，我看这水鬼有些蹊跷，杀伤的都不是普通人，你不能自己去。”
师青玄泄气的哦了一声。
师无渡道：“听到没有？”
师青玄不耐烦的回道：“听到了，听到了，我不自己去就是了。”
师无渡这才满意的离开水师殿。
上天庭仙京飞升台……
“阁下可是明仪？”一黑衣女子问道。
贺玄抬头回道：“正是。请问仙君是？”
灵文道：“我乃灵文真君，阁下新晋飞升，我来负责登记造册。”
贺玄道：“辛苦真君了。”
灵文道：“客气，阁下主的是土木，这飞升为地师，掌管人间建造，法器为地……”
“恭喜恭喜，这是哪位新贵飞升啊？”
师青玄一袭白衣而来，人未至，声先到。
灵文道：“这位是新晋的地师明仪，主土木，司的是人间建造一职。”
师青玄拱手说道：“原来是地师大人，在下风师青玄。”
贺玄闻声望去，顿时如雷击一般定在那里。这人一手持扇，飘逸如风，与记忆中的身影逐渐叠合。
师青玄见贺玄呆立不言，盯着自己发愣，笑着说道：“虽说本风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但地师大人也不用这样盯着我啊！”
贺玄顿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这人身影面容虽与记忆中的及其相似，但仔细看来还是略有差别。眼前这人，身影略微纤薄，眉眼之间流露着笑意，一身英朗之气，明显与记忆中的不是一人。
贺玄回礼道：“风师大人英姿卓绝，在下唐突了。”
师青玄仍然笑道：“好说说说。”随后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的说道：“对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地师大人回见！”
师青玄离开之后，灵文引着贺玄就到了地师殿。
询问寒暄几句送别灵文以后，贺玄在地师殿中踱步。心想：这风师虽不是记忆中的那人，但二人如此相像，必有联系，不然明天再去会会这个风师，兴许能……

“地师大人，帮我！”贺玄未及细想便被一声高呼打断。
一人捧着一堆盒子从殿外进来，这盒子堆的歪歪扭扭高过头顶，看不见来人的脸。来人也是脚步生风，贸然而行，那盒子颤颤巍巍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这人走到近处，最高处的盒子果不其然的向旁边一歪，掉了下来。贺玄伸手接住盒子，可来人脚底不稳，手中的盒子连带着自己直接向贺玄倒去。盒子七七八八的砸在贺玄脑袋上，来人也是直接扑倒在怀。
“诶呀呀，不好意思啊，地师大人，没砸到吧，哈哈。”师青玄扶额尴尬的说道。
贺玄不语，这人方才不是有事刚刚离开么，怎么这么一会的功夫又来了。
师青玄见贺玄不语，哎呦一声：“妈呀，不是真砸坏脑袋了吧！”
贺玄“咳咳”两声，师青玄才发现自己还在贺玄怀中趴着。立马起身整了整衣服说道：“哈哈，真是不好意思。”
贺玄也正了下衣服问道：“风师大人，这是何意？”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新飞升，这宫殿虽是现成的，可殿内的东西大都还得现去置办，这不，我先给你送点日常用品，凑合着先用着。”
贺玄瞥了一眼地上的盒子，无一不是精心打造，何止是凑合二字。
贺玄道：“无功不受禄，风师大人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师青玄一愣，这送人东西哪有往回退的道理。于是说道：“不贵重不贵重，都是些平常的小玩意儿，地师大人刚飞升，想必人间还没建什么庙宇，功德自然不多，你先用着，回头建了庙宇收了功德在请我吃酒就行。”
贺玄拾起地上其中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七彩琉璃壶，壶身晶莹剔透，上贴金丝银线勾勒成纹。再打开一个，是一套玉翠夜光杯。
贺玄道：“平常？小玩意儿？”
师青玄挠了挠了头道：“哈哈，这个，贵是贵了点，但是我殿中多了去了，就随手挑了几个！”
贺玄道：“风师大人还是拿回去吧，明某受不起。”
师青玄道：“拿都拿来了，岂能再拿回去。再说你这殿里空空如也的，早晚也要置办的。”
师青玄有些犯难，这以往送礼就没有人拒绝过，这要在原封不动的拿回去可真是丢脸。脑袋稍稍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有个主意，我手中正好有一众信徒的祈愿，这云梦现有一水鬼，吞食路人无数，人心慌慌，我估么着大致也就是个厉鬼，我们一起下去看看，若是摆平了，功德算你一半，正好抵这些物件了，如何？”
贺玄看着一地的盒子心中快速盘算着，这东西都是些身外物，要与不要皆无所谓，但这风师应与那个人有所联系，趁此机会也正方便打探，于是微思片刻开口说道：“这样也可，就按风师大人说的办吧。”

14、可否止于初见2
云梦地处沿江，三面环山，两人根据灵文殿的消息乘着竹筏入一山谷之中。
贺玄看着脚下江水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厉鬼乃是水鬼，按理应是水师职责，为何会落到风师大人头上？”
师青玄问道：“你不知道么？”
贺玄道：“知道什么？”
师青玄一愣，道：“原来你不知道啊！水师无渡是我哥，这凡间有风神庙，水神庙，还有将我俩供在一起的风水庙，这祈愿的是风水庙的信徒，我哥现在又在金陵治水，再说我们是亲兄弟，我哥也常帮我处理一些祈愿，所以我来也正常啊！”
贺玄心想，这风师水师是亲兄弟，难怪会如此相像，再加之前在风水庙见过的水神像，那么那个人必是水师无疑。可这水师为何在自己临死之时特意前来，自己生前与这水师宿无恩怨，这水师也不曾害过自己，但他又为何一脸我要你死的神情？
“地师大人，根据灵文殿的消息，应是这个山洞无疑了。”师青玄开口说道。
贺玄回神，看见前方有一洞孔，但这洞孔低矮，恐怕两人不能同时进入，可竹筏只有一张，他现在又是地师，也不能下水走水路。
贺玄道：“这个洞孔太过低矮，恐怕两人不能同时入内。”
贺玄还在想着如何进入，师青玄却一把抓住贺玄同他一起躺在竹筏之上。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离近点，离近点，应该可以的。”
两人面对面的贴身躺在一起，顺着竹筏漂到洞孔处，孔洞不大不小刚好容下两人一起进入。只是这孔洞狭长，不是一时半会能起身的。
大约行至一半，这孔洞越加的狭小，两人都被凸起的石头刮到。师青玄又往贺玄身上贴了贴，把手揽在了他背后。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当心点。”
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在这个幽闭的孔洞中贺玄能明显的感觉到师青玄炙热的呼吸吹在脸上。
贺玄从未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心下有些不自然，他伸手抵住师青玄，想离他远一点。可手中碰到的却是一团柔软的触感，在仔细摸了一下，竟然是两团！

贺玄吓了一跳，身子一弹，脑袋撞到了凸起的岩石，随即闷哼一声。
“地师大人别乱动啊，都说了要当心一点。”
贺玄心里又是一惊，说话的竟是一娇滴滴的女声。
此时两人恰好出了孔洞，眼前是一片洞穴，洞穴内布满了散发着青光的晶石。
两人将竹筏划到岸边上了岸，贺玄才开始打量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姑娘还是一身白衣，身材婀娜，前凸后翘，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只是更加柔和。
贺玄诧异的问道：“你，你这是……干嘛突然化了女相？”
师青玄道：“地师大人，你不知道，我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成年之前一直当女孩养，后来我哥与我先后飞升，这凡间就以为我们是兄妹，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变成了夫妻，但不管怎样，这凡间供的大都是我女相，所以我女相法力更高，现在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鬼，还是先化了女相，有备无患嘛。”
师青玄随口一说，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某些原因？这凡间倒是常有生错了命格的人，为了能平安顺遂就换了性别来养。可这风师能飞升成神，命格大都不会弄错，又何来某些原因？要说错了命格，那白话真仙曾说过，你本不该承受这些，又是何意？
“地师大人当心。”
师青玄一把推开贺玄，方才贺玄站立的位置直接掉下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贺玄一个踉跄倒地，有些汗颜。自己本身可以躲过这块岩石，不料被师青玄这么一推反而摔了一跤。贺玄还未起身，头上又是一块石头砸来。
“风来！”
师青玄右手持扇，一挥之间，风涌而起，将贺玄头上的石头硬生生的吹走。
“汝是何人？胆敢闯我洞穴！”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从水中响起。
随后，整个洞穴上方的岩石开始簌簌下落。师青玄一手持着风师扇狂扇掉落的岩石，一手拉住贺玄开始向后退去。
贺玄冷静的对师青玄道：“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对付。”
师青玄道：“不行，我不会留你一人，要走一起走。”
落石太多太密集，师青玄拉着贺玄想着先出去再说。可一块岩石砸来，刚好堵住了进来的洞孔。
师青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贺玄身上，护着贺玄避免被砸。自己虽躲过了较大的石头，但还是被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砸了不知道多少下。
贺玄被师青玄拉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里是水洞，他本可以以水为屏抵挡落石，在对付水中之物，可师青玄在此，他一个地师使用唤水之术必然不妥。好好一口粮，变成了麻烦。两人身后便是山体，再也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