峤的生辰是在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候。她生辰的前几天，青霭院里绽开了第一支春桃。
我同季明一道往衣肆去，为峤挑今岁的生辰礼。少女初长，每一年生日都要蹿得高些，去岁春日的礼服短了一大截，再不能穿了。
我在心中勾勒出新衣的模样，恰逢阳春，春桃初绽，最好是荼白的底儿，袖口绣几支海棠色的桃花。

我的衣裳破了，走路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划了个口子。这衣裳是过年时阿娘请裁缝做的，才穿没多久。我没告诉阿娘，自己来衣肆，找人给补补。裁缝修补需要花点时间，我就在店里闲坐着。也有糊涂人，把我当成店里的伙计，指着高处的衣裳叫我取下来看看，我闲着没事，就真上了梯子给他拿。

有件衣裳挂在高处，恰好是绣了桃花的，还用银线滚了边，煞是好看。左右瞧瞧，有人招呼一旁的小郎君将衣服取下来，本想上前去探问几句，行至近处却迟疑了。
若真是店家小二，他身上的衣饰纹样未免太好了些。思量一番，依然近前去，试探开口，缓声。
“郎君，您不是店里的伙计吧？”

那位郎君从我手里接过衣裳，还挑挑拣拣的。这时旁边一位娘子开口了，她一问，先前那位也反应过来，跟我说抱歉。
“嗯。没事，举手之劳。裁缝在帮我补衣裳，他们店里人手不够，我就帮个忙。娘子要买什么衣服，我帮您找找？”

本是探问两句，原来确乎不是。冲他弯弯眉眼，指了指上头挂着的衣裳。
“我实在没瞧见小二，上边又太高，我拿不到，那便麻烦您啦，我想瞧瞧那件绣桃花儿的。”
目光随他动作，待拿到衣裳，谢道。
“麻烦您啦，我还不晓得您是哪家郎君？”

“是这个么？”
我又上了梯子，找到她所指的那件，一件浅色衣裳，上面绣了桃花，淡雅而可爱，有“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娇俏。我一时想起了小荷。
“娘子是买给自己的？我姓孟，家住布政坊。这衣裳很好看，我想给家里小妹也买一件。”

“也是给家中的小妹妹买的。”
将衣服展开，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小裙好看，可袖子有些长。回去叫季明改一改。
抬头去，神色温和，瞧他。
“家妹再过几日便要过生辰了，我来给她选生辰礼。”
自报家门。
“我是卫家娘子，住光德坊。”

“娘子眼光好，令妹穿上一定好看。”
我想了想，她买这件，我再买相同的，不就撞衫了？于是我看向旁边一件颜色相近的，只是桃花换成了桂花
“娘子帮我瞧瞧，这件好不好？我的眼光不如您。”
小荷性子活泼，并不像桂花，不过正因此，或许能看见不一样的她。

“郎君帮了我，我当然乐意帮忙。”
若论挑选女儿家的衣饰，他怎样说也不及女儿家擅长。于是欣然同意，再顺他的眼光，看向旁侧一件桂花的。
“这件也好看，只是恰好春日，桂花不大合时宜。”
指了指一旁另一件。
“郎君觉着那件绣迎春的好看麽？”

“也好。都好看。”
可惜我的钱只够买一件的。听她的吧，买了那件迎春的。又跟她道谢。这会儿我自己那件也补好了，我查看，浅浅的一道纹，用的线跟原来一个色，几乎看不出来，不由夸赞裁缝的手艺好。这一趟办了两件事，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又是开春的时节，料峭的寒意逐渐被温润的气味裹挟着，而后越吹越远。带着鲜甜气味的东风吹去了人们身上的厚装，鲜嫩的颜色于是开遍了长安城。】今岁还没有鹅黄色的裙子，不若买一件这个色的？
【每回同璆璆待在一块儿时，我浑身上下便莫名地充满了活力，连精神也好了许多。此刻便如同一只小麻雀，在人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件水红色的也好看，很称你，你瞧——【说着，便将衣袖举起，在她身边比划着。】

真的吗？
【半信半疑地扭过来，将料子往身上一搭。它尚带着绵温的触感便轻柔地勾起食指，引我为它销金散银。】
我虽说穿什么都好看...
【我心知不是她穿花过柳的身段害我塞不进镜中，仍旧有了由头。单手就把她拽住了，压下月浓忙碌的小手。】
【托了托头顶的牡丹，清清嗓子郑重道。】
可是要进宫，光貌美如花还不够，还要华贵体面才行！

当然咯！【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快人——我也是因此才尤为欢喜同她相处。见她拽住了我的手我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看着她镜中顾盼生姿的俏模样。】嗯嗯，到时头上的簪花儿也得别致一些，教人看了眼前一亮的那种。
【她偏好明媚的颜色和样式，一般人驾驭不住的她却能轻易压住。因而我眼里的她是浓烈、张扬，似一团明亮的火，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你再瞧瞧，有什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小嘴一抿，将腮帮子撑得更大了，甩着披帛扭着腰臀，在她身前踱了几步。不出所料，听见了她鬓间亦步亦趋的银饰之响。她总这么叽叽喳喳地跟着，也长不大。】
我瞧着你挺能入我法眼的。
【长不大就软，软就容易折，我有些不放心，怕坏人和我一样。】
【舌尖顶着小米牙，看着她稀乎的影子道。】
你跟我进宫呗，女官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