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头稍微停一下。”
马车内的男人跟车夫打了声招呼。马夫一拉缰绳，吁了声，马蹄儿扬起，将将是慢了下来。
白色的布靴踏起尘土，于道旁野草地跟前停住了脚步。
这天色也已不早，微暗的昏黄也近有些日薄西山的感觉。
距前面村庄稍有一定距离未被开垦的荒地中，杂草已然生长到近半人高。道人按记忆中朝着一个方向摸索，边走，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一路上杂草有被人斩开的痕迹，自断口看，武器应该还算锋锐，自倒地的断节萎缩程度分析，应该并没有超过七日，土丘早已被人翻开。一块木牌也已被随意丢掷在杂草中，透过未被泥土掩盖的部分还能看到那被时光腐朽的剑痕所刻下的“之墓”二字。
白衣道士默念起了唤灵的法术。却再也搜不到周围魂灵的反馈。
有樵夫至小道经过，道士慌忙上去询问。
“老乡，这曾经有的墓，怎被人挖了去。”
“昂。多亏了除妖人一脉的先生，让我们路过此地都安心了不少。”
“他们怎会做出这种事？”
“原这墓里有个女鬼，当时被除妖人先生引天雷轰杀之时，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呢，嘶，那声音我当时在村庄里都听得见。真吓人呐，想想我每日伐木下山，都必经此地，得亏天神大人保佑。”
“她被除妖人诛杀了？”
“是啊，皆大欢喜呢。”
　　

…
几年前。
道士途经此地，发现一荒郊野坟，其中有一女鬼，面容枯槁，从形态和身材来看，想来也是年幼夭折至此。
正欲将其开导劝服，从此归往超生。
这女鬼却想继续留在阳间，默默的注视着他的父母已经年幼的弟弟。
明明按她死去的年纪来算也只是个孩子。
“你可知强留世间，时间会抹去你的神智，让你成为凶煞恶鬼。”
“这…”
这女鬼犹豫了。
道人行走人间这么多年。这种对人间留有依恋的鬼怪，他见的很多。
“那道长请问有什么办法？”
主动向道长询问的倒是又少了一些，并非没有。
“倒也并非是没有，只是为了避免你祸乱百姓，我得将这个东西封在你的体内，一有作恶念头便会如火焚心般痛苦。”
说罢，道长子袖中拿出一枚符箓，倒也说不上是灵符，只知道是随手划拉的符咒罢了。
“仅是这样就可以了吗，道长？”
那女鬼凑近了道长，似乎认为面前的男人不会欺骗他。
“自然不可如此简单。”
道长摇了摇头。
“你还是太单纯了，或许是因为死时还算是个孩子，须知像你这样的游魂会被一些无良的道人拿去炼小鬼的。”
“嘿嘿，我倒不觉得道长是这样的人”
那女鬼俏皮的笑了笑。透过那枯槁的魂体，道人似乎能看见那孩子纯真美好的心灵。
有时人反倒不如鬼，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罢了。每逢初春，食三株苦艾便可。”
“如此便可？”
道士轻笑一声，微微颔首。
“如此便可。”
…
此日之后每至初春，到此便会来此村庄。而这小孩也十分自觉与他正面吞食苦艾。
这鬼魂与艾草初次接触，自是宛若火焚，痛苦不已。即便已然多次服用，那灼心焚灵的痛苦仍然让她蜷缩扭曲。
道士会静静地看她将三株尽数服下，之后会将这一年在外游历的种种当做故事讲给她听，而她也会将她所见证的家中后辈的成长。说与道士。
小村子有这么一魂照拂，这几年也算是风调雨顺。
初春三艾对于鬼魂可谓是渡劫，观这女孩的魂体也渐渐恢复了寻常女孩的体态不再那般枯槁，想来这小鬼再过几十年也可修个小地仙。
怎的会遭至此…
　　待到道士返回宗门。听的自己师弟与一众除妖人的对话。
师弟是师傅眼中的可惜之才。嗯，从不以超生为手段，遇妖鬼魔煞直接除去。 手段也是极尽简洁。似乎也与其父母为妖怪所害有关，师弟心思不正，在他面前常以肆虐凌辱妖邪为乐。
或有仇恨在心，行事多为毒辣，好胜心极甚，门内比武，也尽出全力。因此道士也时常让着他。
“你们可知这次邪祟有多荒诞？”
一众人皆表示好奇。
“她见我走到附近，一双手捧着艾草与我当面服了下去，须知艾草于鬼之于烈火。”
一众人大部分仰笑，少有问题缘由。
“这邪祟怕不是以为我等都如同师兄一般软弱怯懦之辈。”
“我见其强忍焚身之痛，于马坡上采摘苦艾数支，引道火焚其双目，复以肉荆鞭其灵体，其灵虽崩，魂体焚燃，仍不施暴于我，遂引天雷毁之，其声凄厉令人心怡。”
“哈哈哈，这邪祟至死都以为我是在为她存世所做修行。”
说着，师弟抛起手中扳指，有眼尖的人认出似乎是师兄的信物。
“胡说，这分明是我在的邪祟坟头寻得的。”
道士听的真切
那时节电闪雷鸣，梅雨连着数日。
只道是之后，这除妖人一脉人数少之又少了。
惊堂木这么一敲。
这茶馆里的听众未免唏嘘，或谩骂师弟，或为这女鬼不忒。
只有这角落饮茶的白衣道人，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