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孟春时的天幕,残云不见几许,徒剩广无停歇的一片青碧,于是这便成了最为唬人的障眼法,才从阁中探出雪臂,便觉凛冬未消,还是空荡荡的彻骨。乖觉的裹覆住尚未曾闲置的鹤氅,而后往坤宁徐行。枯木残枝料想业是被春日哄骗,早先吐露了嫩绿的尖芽,可它们却不知:这早春就是个怪脾气的主儿,时而金乌明敞,时而风声大作——)
(阊阖数载,早已不再丈量着前路,一双眼眸只贪怜万物,却难见先时的不驯与孤高。螓首一偏,朝着明月奴轻轻笑着,抬雪颌向堂外的小黄门示意,命他入内去通传。)
2.
(坤宁的春色似乎比它处更盛,廊下排排落座的娇骨朵儿已经开始了争奇斗艳的态势,名列前茅的甚至已然绽放开来,袒露着细嫩的蕊、晶莹剔透的花瓣儿。一时恍了神儿,还是袖角一沉,才知是明月奴轻拽着,是以才垂下眼帘,跟随她往殿中去。)
(珠箔拦住一室暗香,惟有摒去才能见到真章,皇后横陈於贵妃榻上,慵惫的捧着玉盅,才刚内务府总管告辞归去,想来定是庶务繁琐,一任回禀让她紊乱神思,是以更是低眉顺眼了些,弯下髌骨,向她问颂安好。)
臣妾给主子娘娘请安。
3.
(懒懒的一声应,温润的声音中有着道不尽的神伤,加之那不轻不重的太息,料想一贯颖悟的明月奴也已察觉,今时不同过往,定是有甚么要紧事不曾抚平,才教她一双翠羽不住的颦蹙。明月奴率先出了声,而我尚在鸿蒙之中,还是她一计眼风教我醒神,这才因言附和道。)
是啊,皇后娘娘,您说出来,说不定臣妾们能纾解一二。
(话是如斯,然我却心中空空,我向来只逞口舌之快,从不明何以去解决烦心事,是以星眸一斜,似是求救一般看向明月奴,她惯来是比我会说巧话儿的,刻下的局面也最合适她来陈情。)
4.
(迨因由一述,膺内密布的雾霭渐次消散,不由念及前几日与明月奴饮茶作乐,恰逢荣昌途经,一张秀面上尽是阴郁,那日不晓得个中隐秘,今日算是茅塞顿开。遂也长舒了一口气,复扬了扬雪颌,香唇边也勾起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于是关切道)是啊娘娘,这小孩子最是难捉摸了,可能二公主只是过于伤心了,适才不愿意搭理旁人。
(追溯畴昔已是无用,孝纯皇后仙逝亘久,早已化为宫廷典册中的几页墨痕,徒留两位公主养居在乾清宫内,若说她们蕴藏着些负面情绪,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这桩事呀,就得落在斋葵姊姊的肩头上,棘手又不知所措。)
5.
旁的不提,这江南新茬的茶确实别有滋味,微苦中又回甘,不若姊姊赏些予我如何?
(适时的迁移话头,实为排解苦思的上上佳选,想来她也不愿这桩事传而广之,是以用茶粉饰过去,暂不提及,然我兀自思忖着,这早已在我与明月奴心中埋下了种,同为一族所出,毋论那些虚言,惟有同心同德,才是长远之计。)
皇后姊姊定是劳累了,我与明月奴也不多叨扰,便先告退了。
(至于解决之策,且等我与明月奴回去细细思量,迨想出对策,再来提及也不迟,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