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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零点
钟声于零点敲响，夜色包容一切肮脏不堪的故事。
棕色马尾辫的少女把最后一本书放进包里，收起耳机，离开自习室的时候顺便关上灯。
“啊……快要十二点了，得快点回去。”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触几下，奶茶店的柜台后传来“支付宝到账12元”的声音，她向老板娘道谢，小跑进街边一条幽深的巷子——回家不得不经过的小巷。没走几步，前面传来一阵打骂声。大乔以为是喝醉酒的小混混又来这里闹事，便低着头，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
今天巷子里的人可真多，平时也就五六个，屈指可数。怎么今天……她还没来得及细数，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皱眉，只想加快脚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没想到不小心装上了一个人。大乔撞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男人甚至没后退一步，抬眸打量着她：
揉碎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也许是跑的急了，还张着口微微喘息，身体前倾，细瘦的腰身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睛，白玉雕琢似的面上充满歉意。像是月下骑着鹿的阿尔忒弥斯，有着令人怜惜的美。
钟楼上传来清脆的声音，第三下宣告零点的来临。钟声回荡在巷子里，挡住了惨叫声，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保护了大乔。“对不起，对不起。”她低下头，深知混混的难缠，便用最好的态度道歉，希望能赶快离开。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她胃里不断翻涌。人畜无害，楚楚可怜。也许这是她给男人的第一印象，并未过多久，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走吧。”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很好听。不过她没心思在乎这些，一路小跑到家才堪堪松了口气。
雨下的又大了些，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她把奶茶放在妹妹手边。“姐，你终于回来了。”小乔揉了揉眼睛，显然困得已经意识模糊。大乔柔声向她道歉：“抱歉，以后不会了。不过现在先起来，不能在这里睡觉，会感冒。”扶着迷迷糊糊的妹妹向卧室走去，没来得及开灯。一边听小乔嘟囔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替她掖好被角。
“晚安。”
房间在阳面，月光无法照射进来不过这个位置正巧能看到那条小巷。大乔整个人隐匿在阴暗处，从容的表情渐渐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惊恐。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晚她睡得并不好，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杀戮、鲜血、刀刃……当她满脸汗水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时，天已大亮。大致搭理了一下狼狈的自己，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忽然楼下传来敲门声。
“警察。”
【钟声】一点
卧室的钟表嘀嗒嘀嗒指向一点，乔莹关上妹妹房间的门。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跑下楼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挨个上锁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夜色里，没人知道少女站在妹妹的房间里目睹了什么，恐惧融入黑夜，包裹着她，将她悄无声息的拖入深渊。她将这些秘密连同自己的惊惧放入盒子里，重重枷锁之后在埋入地下最深的地方。它会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肮脏不堪的秘密。
醒来的时候满脸泪痕，梦里乔婉死在了眼前。小巷里，青石板路上铺满青苔，乔婉被人揪着头发剥下皮，女孩精致姣好的面容在眼前破碎。乔莹站在她身后，想阻拦，想挣扎，可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淡漠的像个木偶，被人拎着丝线强迫旁观这场惨剧，除了流泪，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在天旋地转里一脚踏空带着失重感惊叫着坐起身时，耳边依旧回响着梦里那句：
“无论这辈子，下辈子，你永远都归我。”
心脏是被人攥住了吧，不然怎么会疼的意识模糊，怎么会让她误以为她是在为梦里那不知名的声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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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倒映出乔莹瓷白的皮肤和凌乱的头发，她看了看手腕上已经记不清来源的表。
快一点了。
确实是太晚了。乔莹一手拿着妹妹留下的便签，一手拧开卧室门时想，学校的排练活动是和高三的学长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去厨房准备了两碗水果沙拉，一碗放进冰箱，大概晚上乔婉回来的时候口感刚好，另一碗是给自己的，但没什么胃口。
指针指向一点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年轻的警官站在门口，乔莹打开门的时候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墨绿色眼眸。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口吻，熟悉的一句“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警官好看的眉似乎在与她对视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于是她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低声回复了句“好巧”，让开身为警官留下一个进入屋里的通道。
好巧，这人是她大一时候的学长。
好巧，这人喜欢过她。
好巧，这人是她前男友，现在是警察。
“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来了吧？”李白笑着问她，语气轻松地像曾经问她你今天打算去哪里一样。乔莹没说话，翻了翻手机。新闻头条是那条巷子，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被剥了皮。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看到的时候还是让恐惧占了上风。巷子里有监控，警察当然不会放过她这个案发时间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事实上打梦醒之后她便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油纸，看的，听的，知道的，什么都不真切。比如现在，李白明明就坐在她对面，她却只能看到李白开合的口，甚至没听清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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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这么安心了。她被李白抱在怀里，后背被人轻轻地拍着，安静的，沉默的驱散了她的不安。但她很快推开了李白，哪怕无比眷恋这种安心的感觉。
“谢谢。去警察局吧，这里就你一个人，不方便。”
李白仍然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斜倚着落地窗看她伏在餐桌上给乔婉留字条，等她收拾好的时候贴心的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像他们分手前一样，井井有条的处理好一切，每个步骤都无缝衔接。
不过乔莹拒绝了：“不用了，我去后面坐。”
“你还是没变。”
她在后座上把自己缩起来，闭上眼睛不理他。
她还是没变，喜欢留字条。
她还是没变，从来不坐朋友的副驾驶。
她还是没变，害怕的时候不会尖叫，不会吵闹，只是安安静静的流眼泪，精神恍惚直到心里接受这份恐惧。
指针嘀嗒嘀嗒向前走，每个数字都比前一个数字大。
人们在夜里沿着直线奔跑，却不知是否跑向了正确的尽头。
【钟声】两点
李白倚在审讯室门口，手握一块白布，仔细擦拭手枪的每一个地方。乔莹抬起头的时候与他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睛对视了一瞬，刹那间整个人僵住。
余光里红发警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转头去看时李白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轻声道了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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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轻敲木制光滑的桌面，韩信第一次觉得棘手。
监控里乔莹飞快的穿过巷子，神色恐慌，她甚至与戴着黑色帽子——几乎可以认定是犯罪嫌疑人的人撞在了一起。可现在，面对监控，她什么也说不出。
“抱歉警官，我真的不清楚。”
韩信的语气里难得染上一点无奈，“那你再想想，复述一下你跑过去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有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她蹙起眉，回想道，“我到巷子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但我以为是经常来闹事的街头混混，他们很难缠……所以我并不想被牵扯，没有注意他们在做的事情。”她说着，又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感受诡谲。
“不过当时，人要比平常的几个人多，应该超过十个人了。”
“然后撞到了他？你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乔莹诚实的摇摇头：“没人愿意掺和进去，我没抬头。但他的声音很低，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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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做笔录的女警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没来得及放下笔记本便冲她吼：“你知不知道这次案件的形式有多恶劣！如果不能尽快将犯人绳之以法，后果你担得起吗！”
“闭嘴！”李白冷声制止，继而轻声问她，“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吗？”诚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段的静默过后，她听到李白的叹息声。“给你看个视频，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凌晨一点半，巷尾处监控显示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走出小巷。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她家附近的监控显示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站在她的公寓前。
乔莹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眩晕感从心里冒出来，像被人掐住脖子按进水中，无力到甚至无法挣扎。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男人准时转身离开。
凌晨两点四十分，男人离开了小巷。
——他站在那儿，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的盯着她们的公寓，整整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做。
手心被人捏了捏，她神情恍惚的抬头和李白对视。听不清，看不懂，李白好像说了句我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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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再次清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辆黑色保时捷上了。
副驾驶。
“大部分情况下，你骗不了我。”李白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是有什么没说吧。”她不说话，仿佛选择性失聪了。
“乔莹。”语气变得严肃，“他走出巷子以后，巷子附近所有的监控我们都看了，没有拍到他。如果他住在这附近，你们会有危险。”她叹了口气，还是那双泛着秋水的湛蓝色眼眸，可现在却像是一个深渊，承载着使人万劫不复的绝望。“我知道。”
没有问题了，正午的阳光下，只有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两点了。

蹲，

很好看

加油加油加油

白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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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三点
“我把他杀了。”
“乔莹……姐，我得走了。”
那人早不是未满十岁的男孩奶声奶气的稚嫩模样，他只背着月光，古典兵器在月光下泛着的白光一如他泛白的指尖。她突然就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大脑滋生：我没有家了。
她从床上猛地坐起，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半。
下去喝口水吧。她想，也许最近神经太过紧张了，改天请几天假陪陪婉儿吧。
乔婉怕冷，屋子里的空调没关，她干脆就着身上松垮的比本人大两个号的短袖，登上拖鞋，懒得开灯直接下楼。动作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按键骤然停止。
门口，有极为细碎的声响。
她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缩在楼梯上。下一刻，又突然站起来，步伐极轻也极快的走到乔婉房间门口，乔婉不知道为什么醒了，迷迷糊糊地拉开门。
“姐……”
“嘘，别说话！”
下一刻——楼下的大门被打开了！
夜里她清楚的看到妹妹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乔莹不得不用轻到只有她们二人听得清的声音说：“婉儿，你回房间，立刻报警。”她语气冷静，身子却已经抖得不像话。
可她得保护乔婉，不能让乔婉受伤了。
所以，怕也好，不怕也好，乔婉在，她就得天不怕地不怕。
乔婉点点头，虽不明白，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经过的严重性，乖乖的走进房间。乔莹撑着墙直起身子，楼梯边放着一根钢管，那是前几天装修时落下的，此刻正好拿来防身。楼下的人像是事先知道了一切，在她刚看到他时竟抬起手，向她挥了挥手，继而转身逃跑。
“咚”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
乔莹定了定心神，尽力让自己不那么抖。一个仅大学的学生，能有多大的胆量呢？她顿了顿，看向了门外，李白和一个男人缠斗在一起。果然是当警察的人，身手的确好的了不得。哪怕现在像小学生打架似的缠在地上，沾了一身灰，依旧是一身掩盖不住的贵气。
李白的长相在一众军人警察里都算上成，皮肤偏冷白，墨绿的眸子嵌在一双桃花眼里，平添几分多情的妖娆。即便一头棕发已经乱成一团，俊俏的面上也满是灰土，仍旧让乔莹忍不住想起曾在书中看到的巴别塔里不谙世事的仙人。
可这位仙人正粗暴的将一人按在地上，然后带着几分安慰冷静的告诉她：“别怕，没事了。”
乔莹什么话也不敢说，因为此刻李白的脸色没法说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生气。她懂得怎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起了那人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于是她便走过去看。
警笛声传来，妹妹从楼上跑下来，打开了灯。李白把人捆好，立刻脱下警服裹在乔莹身上，
“以后记得别这么穿了……”
我会吃醋。
警方的声音，妹妹的，李白的安慰的声音，乔莹什么也听不到。桌上放着一张卡片，上面的内容让她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跟。
钟表滴答一声走到了三点，乔莹整个人倒在李白怀里。
“三点了，好久不见。”

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