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一家人站在两栋大门对开的高楼前脸上堆满兴奋，身后的搬家工人开始陆续搬运家具至七楼新家，这是梦想中的房子，根据女主人所说第一次看房时刚踏进空荡的房子心中就有感觉，家的感觉，于是看完房子下午立刻备妥文件和丈夫签约、到银行办贷款，对男主人而言终于脱离数十年的租屋生活，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子即便背着房贷，怎么样还是开心的。
　　他亲自搬了一箱和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收藏搭乘电梯来到新家，本来说话还有回音的房子已经做好装潢要求的木头书柜也订制完成，打开箱子把宝贝放上书柜，全部摆完才知道是全套金庸小说，精装版。
　　读高中那年在图书馆无聊读了本金庸小说，没想到从此栽进浩瀚的武侠世界，那时他天真想说未来娶老婆一定要娶姓黄的名字最好有个蓉，这样郭敬廷和未来的黄什么蓉的就凑成一对，就像郭敬黄蓉一样，最好头胎生女，名字要叫郭芙，然而这些想象一一实现，老婆叫黄秀蓉，长女就真的叫郭芙。
　　「小芙，来，这是妳的房间，这间是书房，这间是妳的玩具室。」爸爸如此介绍着，小女孩抱着一件毯子开心得蹦蹦跳跳，直说：「我的房间好大！」看着孩子的模样，郭敬廷又忍不住开始描绘起未来，这时所有家具都安置好工人们也离开现场，时近中午，黄秀蓉没有准备午餐，于是道：「今天来不及买菜，午餐吃外面吧！」
　　听见要外食郭芙乐不可支，虽说黄秀蓉厨艺不错但是想到炸得金黄酥脆的鸡块薯条就忍不住流口水，可惜郭敬廷和黄秀蓉都是道地道地的台南人，午餐就选府前路上的羊肉摊子，白饭配两道炒羊肉两碗羊肉汤解决一餐。
　　饱餐一顿后又驱车前往热闹的中正路商圈，两边商家林立卖着各式服饰和皮包鞋子等，小巷子内还藏着一间电影院，他们经过时正巧碰上电影散场，夫妻俩紧抓着郭芙就怕一个不注意让人潮冲散，而她只注意店家挂在墙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回家后，时间正好赶上黄昏市场开张营业时间，一家人又马不停蹄地前往离家不远的市场逛起来，当初会在这里买房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生活机能好，光是市场就有三个，两个早市一个午市，学校也有四间一口气读到国中毕业根本不成问题，幼儿园离家不远，重点是送完郭芙上学后还能顺道买菜，因为幼儿园旁边就是热闹滚滚的菜市场。
　　这个市场对郭家来说新奇无比不论是吃的用的一应俱全，黄秀蓉买了蔬菜水果打算回家烹煮，郭敬廷则是挑几样熟食配着吃，黄秀蓉走到猪肉摊边正在挑选，郭芙的目光全集中在隔壁摊卖糖果饼干上，尤其是用金色纸元宝形状的巧克力，特别好吃特别喜欢。
　　「妈，我今天很乖，能不能要一个巧克力？」郭敬廷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说：「小芙最近没有乖乖刷牙小心牙齿长虫。」黄秀蓉收起找零微微笑道：「妳保证睡觉前会去刷牙？」郭芙用力点头，「那好，我们打勾勾食言的是小狗。」母女俩各伸出小指拉勾，完后买了一小袋元宝巧克力当作奖励，郭芙心满意足地捧在掌心直到晚餐时段才被郭敬廷要求放下。
　　晚餐后的郭芙拆了颗元宝巧克力含进嘴里，开心地在玩具间玩着布娃娃，这时家中电铃响起，她探头出来看见郭敬廷前去应门，「郭先生你好，我是住六楼的住户，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大楼电梯好像关人，卡住了。」
　　郭敬廷记得他，六楼住户，新建成的大楼住户不多，早些时候都一一拜访打过招呼，他很热心先是帮忙叫电梯维修公司，再到处找人帮忙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把电梯门先撬开救人出来，「听说关在里面的是一对母子。」黄秀蓉刚洗好碗盘就听丈夫如此描述。
　　「卡在几楼，需要帮些什么？」她说。
　　「好像八楼吧，总之先去看看。」说完，郭敬廷拿起钥匙挽着黄秀蓉的手要走，郭芙却急急忙忙从房间冲出大叫：「我也要去！」
　　黄秀蓉本想叫她乖乖在家等，后来想想留孩子在家实在不妥，于是握着郭芙的手叮咛说道：「等一下一定要好好跟在爸妈身边，知道吗。」郭芙用力点头，谁叫她今天是乖小孩郭芙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围在八楼电梯口商量着是不是应该要强行扳开电梯门，郭敬之用力拍门大声喊说：「里面的还好吗？维修公司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再等一下！」电梯内的人旋即传出声音，说：「好！不好意思麻烦了！」
　　许久之后维修人员才姗姗来迟忙碌一阵后才就出受困人员，原以为小朋友因惊吓而大哭大闹没想到看上去和郭芙差不多大的男孩竟意外镇定，反而是他的母亲脸上写满惊恐，不停说：「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梯突然就不动了…我什么也没按…」
　　黄秀蓉伸手握住那位太太颤抖的双手，温柔道：「没事没事，只是虚惊一场，妳和孩子都平安。」暖意从手掌慢慢传进心里她才向黄秀蓉投以感激的微笑，「改之，来，过来跟叔叔伯伯，还有这位阿姨说谢谢。」
　　小男孩听话地一一向大人道谢，黄秀蓉看他长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脸颊一把，上一秒还是笑的没想到下一秒却露出嫌弃的表情，回头看见黄秀蓉身后还站着女生，高高瘦瘦的绑两根马尾，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不放，他小小地哼了一声在心中贬低起郭芙，骂她是离不开妈妈的小婴儿。
　　郭芙哪里知道小男孩想什么，好奇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甘示弱之下自己也盯了回去，谁知他突然把眼神转开，取得胜利的郭芙咯咯笑出声音让男孩尴尬得手足无措，低着头说：「妈，我们回家吧。」
　　她再次向众人道谢，牵起孩子的手转身返家，开门时黄秀蓉瞄了瞄她家内部，只见漆黑一片好像没人在家，开灯同时门也顺势关上，忍不住好奇这家的男主人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照顾妻儿？
　　「时间不早啰！等等去洗脸刷牙准备睡觉。」对于父亲的指令郭芙喔一声当作响应，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饭粒黏在脸上，就不懂为什么刚才他要一直盯着自己看？

01
　　从被窝被铲起的郭芙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下完成刷牙洗脸更衣的动作，恍惚之下坐上机车来到幼儿园门口，每天早上的幼儿园门口总会上演各式各样的十八相送不过大多都是哭闹为主，只是每个星期一的这种状况更严重罢了，没想到小孩子也会染上星期一忧郁。
　　郭芙看见老师就站在门口向她招手，她瘪着嘴看向身旁的妈妈好像在传递什么讯息，黄秀蓉何尝不知女儿的心思一脸就是不想上学的样子，好在郭芙很好哄骗，母女俩手牵手转头走进菜市场来到卖牛奶的小摊前买了盒羊乳片。
　　最好对付忧郁的手段就是甜食，不论大人小孩这套理论都十分受用，获得羊乳片的郭芙笑逐颜开顿时觉得上学好像也没那么痛苦，开开心心地和老师进入校园，目送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远，黄秀蓉终于松一口气，提起菜篮开始接下来的主妇工作。
　　「杨太太！」没想到八楼杨太太的孩子也和郭芙就读同一间幼儿园，杨太太拉开安全帽的挡风镜，疑惑着，「我是住七楼的郭太太啦，昨晚回家之后还好吗？」
　　「都好，谢谢关心。」杨太太神色紧张而且似乎不想和黄秀蓉多聊，就说：「抱歉，我还赶着去上班…」
　　「不会，杨太太慢走。」那时的黄秀蓉不知道杨太太家里状况，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努力认真但不擅和人交际，慢慢了解后才知道其中原因，这里先按下不说。
　　下课时段，溜滑梯荡秋千等游乐设施挤满释放电力的小孩，郭芙当然不意外，过了两个假日再次看到玩在一块的同学自然兴奋无比，别看她虽然是女生不论跑步还是爬上爬下，体能不比男生差，加上个性开朗外向，很快就成为幼儿园的风云人物。
　　她坐在秋千上荡着眼睛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荡到高点时纵身跳下奔向他，问：「你昨天为什么会被关在电梯里？」
　　他抬头，发现是昨晚那个女孩在跟他说话，哼地把头转了过去。
　　郭芙跑到他转头的方向蹲下又问了一次，没想到他厌恶地啧了声，说：「妳好烦！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问问题而已，干嘛这么凶？」小男孩没有回应，双手插进口袋表现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郭芙的生活圈其实很小，除了幼儿园和家里以外再也没有认识同年纪的男生，眼前这个不仅和她同学校还住同一栋大楼，因此有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啊？」虽然黄秀蓉每天早上上学前都会帮郭芙绑头发，在学校经过几次下课后发型早就歪七扭八老师总会趁着空档重新梳理，现在她绑着两根小辫子模样十分讨喜，「我叫郭芙，你叫什么？」
　　小男生的生活圈也十分狭小，每天都是幼儿园家里两点移动就算在学校也很少和同学互动，他总是在下课时间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游乐设施的盛况，想着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今天晚上吃的不知道是哪间便当店的便当。
　　郭芙的出现根本是个意外，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他同一间幼儿园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热情」，好像不甘愿学校有人不加入玩乐的行列般，发问的问题如连珠炮逼得他不得不回答，「我叫杨过。」郭芙锲而不舍之下终于知道他叫什么。
　　「你跟我一样都叫两个字耶！」她笑得灿烂可是他的表情却臭不可闻，好像郭芙欠他几百万一样，生人勿近，「可是…可是昨天妳妈叫你改之耶，所以你叫改之还是杨过？」杨过斜她一眼不想解释不想有太多接触，谁知她又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然怎么看上去不开心？」他感觉到自己的深呼吸极力按耐住不要发作的冲动，转身。
　　「给你吃。」眼前出现一包羊乳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这个就会好了！」小小一包羊乳片是杨过想都不敢想的零食，没想到才见面第二次的女孩会这么大方分享。
　　「我不要吃。」他说。
　　「为什么！这个真的很好吃耶！」郭芙表情难掩失望，把羊乳片推到杨过眼前。
　　「妳又不是我的谁，干嘛吃妳的东西？」因为生长在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小小年纪就看尽人间冷暖，不过这句话却是郭芙无法体会的。
　　「嗯…因为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啊！」这句话是黄秀蓉教她的。
　　「我又不是妳朋友。」
　　「现在开始就是了！」杨过讷讷地看着手中的羊乳片又看向天真笑着的郭芙，真心不懂这个女生脑袋到底哪里有问题，「我又没答应妳要跟妳当朋友。」郭芙也不懂这个男生脑袋到底装什么，和大家一起玩不好吗？非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躲在角落，看不过这种耍自闭的行为才想要和他一起玩。
　　上课铃声响起小朋友们在老师吆喝下进教室，郭芙笑嘻嘻地说：「等一下下课再来找你玩喔！」说完，跟着两个女生手牵手一起走进教室，她进去的那间是大象班，杨过的班级就在隔壁－长颈鹿班。
　　之后每堂下课，杨过几乎都被郭芙缠着没有时间放空或者思考人生，起初觉得烦想要躲开，一两次后渐渐感受出她其实没有恶意，因为她反而和人有了互动。
　　午后的放学时段校门再次挤满接孩童放学的家长，黄秀蓉一向准时，机车尚未停妥就看见女儿早就穿戴整齐等着，和老师打完招呼后郭芙迫不及待地劈哩啪啦分享今天发生的趣事，当然包含刚交到的朋友杨过。
　　「杨过，我要回家了，掰掰！」她热情地挥手他却不领情，哼一声把头别开，因为自己的妈妈从来没有准时来过，看见郭芙开心又幸福的样子心里酸溜溜又难受。
　　「嗨，改之。」听完女儿的每日汇报后黄秀蓉已经知道眼前的小男孩叫杨过，改之是妈妈起的小名，「妈妈等等来接你吗？」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只是简单一句问候却让黄秀蓉感觉不对，天生的热血心肠燃起，弯下腰在女儿耳边说：「妳先跟他玩一会儿，妈去跟老师说话。」郭芙不疑有他，立刻开启聒噪的强硬聊天模式，杨过一阵头痛。
　　找到园长了解之后才晓得原来杨过的家出了点状况，他的父亲因为投资生意失败背了一笔债务走投无路之下选择抛家弃子自我了断，经济重担全部压在妻子身上，除了生活开销还要支付杨过的学费以及丈夫留下来的债务，夫家的亲戚视杨过父亲为麻烦谁也不肯出手相助，杨太太为了爱，出嫁之后就和原生家庭断了关系，如此一来根本没有几个人能伸出援手。
　　黄秀蓉不忍孩子在艰困的环境成长，便说：「有没有杨太太的联络方式？我想先把孩子带回我家，对了，他家住我家楼上。」园长几乎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黄秀蓉，因为杨过的母亲下班时间不定，时常都要「加班」等她来把杨过接走，现在有人肯接走这颗烫手山芋当然赶快拿起电话拨打。
　　电话接通之后园长简单说明前因后果就把话筒交给黄秀蓉，黄秀蓉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说：「杨太太有什么要忙的尽管去，改之我先接回家照顾，等妳忙完再来我家接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郭太太不用麻烦，我的工作就要结束了，我马上去接。」
　　「唉呦大家都是邻居不用客气啦！再说，妳也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在家吧？」话筒另一端的人犹豫起来，尽管杨过很懂事也贴心但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在家乖乖的也会出意外，「可…可是…」
　　「不用可是啦！杨太太，我就把孩子接走了！妳真的忙完下班再来我家接，改之现在和我家小芙玩得正开心呢！」黄秀蓉说话时瞥向门外怎么看都是郭芙围着杨过喋喋不休。
　　「好吧，那就不好意思麻烦郭太太了。」得到杨过妈妈允诺，黄秀蓉走出办公室牵起郭芙，对着两人笑道：「好啦！我们回家啰！改之，你妈妈说今天会晚归所以先来我们家等，顺便吃晚餐。」杨过眼神迷惘，不想待在幼儿园但更不想跟着黄秀蓉回去，谁知道她是不是不怀好意而且郭芙真的很吵，吵得一刻都不得安静。

02
　　放学回家后的点心时间是郭芙最期待的时刻之一，进门还没放下书包就已经乖乖坐在桌子前微笑等着，杨过第一次踏进别人家中，有点新奇有点陌生，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光站着就觉得别扭。
　　「改之，可以这样叫你吗？书包放这里，小芙也快点过来放书包，然后都去浴室洗手。」杨过学着郭芙的动作只不过把自己又小又脏的书包放在地上，之后跟着她到浴室用香香的洗手乳洗手。
　　新建成的国民住宅每户格局都差不多，一样有两厅四房两间浴室三个阳台，郭芙的家经过郭敬廷巧手规划看起来井然有序十分整齐，他突然大胆想着要是自己住在这样的家中会是怎样的光景？郭芙哇地把杨过的思绪从云边拉回，眼前放着一碗鹅黄又带点半透明的东西，发出酸酸甜甜的味道。
　　「跟你说喔，这个柠檬爱玉是我妈妈自己做的，很好吃喔！」介绍完后的郭芙稀哩呼噜地吃喝起来，他用汤匙轻轻搅动慢慢喝着想着，自己的妈妈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给自己准备点心和整理家里，也不会把自己整理得漂漂亮亮像黄秀蓉一样，这个家真的从里到外都流露出一股温馨的气氛，温馨得令人忌妒。
　　「妈，我能和他下去楼下玩吗？」
　　「不行，楼下没有大人在。」郭芙难掩失望噘起小嘴，黄秀蓉又说：「妳不是有很多玩具吗，可以拿出来和改之一起玩呀！」只见她笑咪咪地抓着杨过来到自豪的玩具间，房门外是妈妈的声音，说道：「吃饭前会喊你们，好好玩不可以吵架喔！」
　　杨过看了郭芙的收藏差点没有晕倒，不过想想女生喜欢玩芭比娃娃非常正常，她把一只金色长发浓妆艳抹的娃娃塞到杨过手里，说：「我叫小美，妳叫什么名字？」
　　「杨过。」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叫什么！」杨过傻眼看着手里的洋娃娃，郭芙的眼神还闪着期盼等待答案揭晓。
　　「…我叫…小芳…」
　　「小芳妳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郭芙拉起小芳的塑料小手和小美握手，又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要做些什么呢？」郭芙看着杨过，杨过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是不是没玩过扮家家酒？」终于郭芙发话质问让游戏进行不了的元凶。
　　「谁会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他哼一声把手里的小芳丢掉，郭芙也学他哼一声把小芳捡回来和小美放在一起。
　　「扮家家酒哪里幼稚了，明明就很好玩！是你不知道怎么玩吧！」
　　「女生才玩扮家家酒咧！」放眼望去，整间玩具间充满梦幻的粉红色，除了定番的巴比娃娃之外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布偶，角落还放着一间三层楼高的娃娃屋，杨过好奇地看着，娃娃屋高三层里面有好多房间，有卧室、客厅、厨房、书房等等，虽然是假房子但看上去肯定不便宜。
　　「不然你平常都玩什么？」由于在学校时不太常和男生玩因此她对这个臭屁的男孩有点好奇，想知道平常的他都会做什么事，是不是男生都像他一样？
　　「平常吗？」杨过盯着娃娃屋深思，说：「抓坏人。」他站起指着郭芙说：「妳当坏人，我是警察，我现在要逮捕妳。」说完就伸出双手抓住郭芙的双腕。
　　「妳干嘛不跑？」郭芙睁着疑问的双眼看着杨过，问：「为什么我是坏人？我又没做坏事。」
　　「我们是在玩游戏，对吧？」经过杨过耐心解释郭芙终于懂了，又说：「可是我也想当警察，还是你当坏人我当警察。」双手挣脱，学着杨过的样子反掐住他手腕。
　　「不…不行，妳不能当警察。」
　　「为什么！」
　　「因为女生不能当警察！」杨过挺起胸膛又说：「妳看过警察叔叔，可是有看过警察阿姨吗？」她仔细回想曾经看过的警察好像真的没有女生，于是摇头。
　　「这就对了！所以女生不能当警察，妳不能当警察。」然后又把郭芙的双手抓住。
　　杨过虽然赢得小小胜利可是眼前女生却委屈得红了眼眶，眼泪随时就要掉下来，皱巴巴的小脸看上去楚楚可怜，他慌得不知所措，要是此时郭芙哭出声音惊动黄秀蓉，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
　　他看见郭芙的布偶堆，灵机一动，说：「其实这个抓坏人还有另一种玩法。」她看着杨过的手伸进布偶堆，挑了只狗狗出来，压低声音说道：「我是邪恶的大眼狗博士，哇哈哈哈，我要把小芳跟小美带回家！」双手抓着狗布偶的前脚抱起地上的芭比，哈哈大笑。
　　黄秀蓉预设女儿会强迫人家和她一起玩娃娃玩扮家家酒而杨过会不满会生气最后大吵一架，偷偷看着两人融洽的样子嫣然一笑，到底是自己想太多，杨过虽然年纪小，可能颠沛流离惯了倒也知道看人脸色，这时正和郭芙玩得不可开交。
　　炒完最后一盘菜汤也正好煮出香味，大门的钥匙孔发出声响，郭芙眼睛一亮叫道：「爸爸回来了！」尚未脱下皮鞋的郭敬廷被飞奔而出的女儿紧抱大腿，又惊又喜，轻轻地抚着头问说今天好不好在学校有没有乖。
　　眼角余光瞥见女儿身后站着一个男童，怯生生地，郭敬廷才要问是谁，郭芙立刻拉来杨过大声介绍：「这是我今天新交的好朋友，他叫杨过，住我们家楼上喔！」当父亲的都有一种心理尤其家中有女儿的父亲更见不得其他男生接近自家女儿，他意味深远地喔了声向杨过打招呼，这声招呼却让杨过感到一阵失望，就像和妈妈去找亲戚求助时，亲戚们总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小朋友又被黄秀蓉招呼去洗手，郭敬廷则是回卧室换衣服，黄秀蓉趁机进到卧室向他说明今天在幼儿园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郭敬廷听完只是叹了一声，说：「孩子真可怜，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跟着受苦。」对于同情心泛滥的妻子，只说：「妳想帮就帮，我看杨太太也不像坏人。」获得许可的黄秀蓉笑得在丈夫脸上留下一吻，笑说：「快出来吃饭，今天有煮你爱吃三杯鸡。」
　　对吃习惯隔夜菜、便当的杨过来说，眼前佳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郭芙吃惯黄秀蓉的手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杨过不同，每样看起来都好吃每样都想吃，可惜自己只有一个肚子。
　　他当然没忘要扮演一个讨喜的孩子饭只吃半碗就说吃饱，黄秀蓉哪会不知道小孩子的食量，何况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会吃不可能半碗饭就会饱，拿着已空的碗盛上满满的饭又淋了三杯鸡的酱汁，放在杨过面前，笑道：「今天不小心饭煮多了，改之帮阿姨多吃点。」既然黄秀蓉都这么说了杨过立刻动口消灭眼前这个罪恶的东西，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三杯鸡的酱汁淋到热饭上是多么好吃。
　　晚上九点，郭芙家的电铃响起，杨过看了时间识相地背起书包，黄秀蓉打开大门，门外是满脸疲惫的杨太太，说：「我来接改之回家，今天真的不好意思。」黄秀蓉微微一笑握住杨太太的手，说：「一个人担家计还要照顾孩子，妳辛苦了。」
　　杨太太闻言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多年来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辛苦，对她说过最多的都是指责以及冷嘲热讽，「我…我不苦，只要孩子能健康长大…就好…」
　　「可妳这么努力工作，工作到没时间陪孩子，这样真的好吗？」黄秀蓉看出她的迷惘，又说：「我有个提议妳不妨听一听，以后改之放学就来我家等妳下班，妳只要专心工作孩子就交给我。」
　　「这怎么可以，今天已经麻烦妳一天了怎么可以再麻烦郭太太替我照顾小孩。」
　　「照顾小芙也是照顾多一个改之没关系的，就当改之和我们家有缘吧，这样妳也能无后顾之忧。」杨太太考虑再三之后终于答应，「郭太太，以后别叫我杨太太了，我姓穆，叫穆月慈，叫我阿慈就好。」
　　「那好，妳也别称呼我郭太太，我娘家姓黄，叫我秀蓉就行了。」穆月慈抹去眼角残泪，露出久违的笑容带着杨过回家。

03
　幸福来得太突然，杨过贫瘠的生活照进阳光大地开始滋生万物，终于他也会哭会笑也渐渐交上朋友，这日放学，郭芙拿着一张通知单蹦蹦跳跳地来到黄秀蓉眼前，是校外教学参加与否的调查表，说起来这次校外教学算是幼儿园生涯的最后一次，地点选在台南县的私人农场，黄秀蓉当然爽快的签名并且准备好报名费，毕竟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而她不想错过任何郭芙成长环节。
　　「杨过你也会去对吧！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野餐。」他看着手上的通知单，日期是平日，父母陪同的费用是两百块，若要去就意味着穆月慈得在当天向公司请假并且花两百块，对小小年纪就懂得精打细算的杨过来说似乎是件稳赔不赚的买卖。
　　「我不去。」他把通知单折了几折放进书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郭芙天真地问，黄秀蓉好像也在等待他的回应，总不能说因为没钱所以不去吧！这种说法实在太没面子，于是说：「那里我早就去过了，干嘛还去第二次。」这番话不但没有打消郭芙的好奇心反而激动地问：「那里有什么？好玩吗？」
　　杨过窘迫得眼神闪烁支吾说道：「呃…我不知道，应该是好玩的吧。」
　　「你不是去过吗？怎么会不知道好不好玩。」和杨过相处的日子，郭芙发现他其实也有玩得很疯的时候，想象着他在大草地上又跑又叫的样子，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你就跟我说一下会怎样嘛！」看着两个小孩一个闪一个追，天真无邪的样子暗暗觉得可爱又有趣。
　　「好了你们两个都去洗手，准备吃点心。」两人应声好，一前一后地走进浴室，郭芙没打算放过杨过仍在耳边叽叽喳喳问着话，「妳讲这么久的话，不口渴吗？」他发现郭芙很容易分心，很好转移注意力，就像现在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她吵着黄秀蓉要果汁喝。
　　杨过松了口气乖乖坐到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吃着半碗豆花，乳白色的豆花淋上糖水和一杓煮得烂熟的红豆成了最简单的庶民美食，在这个号称空气中充满糖分的城市算是十分常见的一道甜品，正当他吃得津津有味时，隔壁的小朋友竟然开心地哼起歌来。
　　杨过坐着等待终于盼到下午五点，穆月慈和他约好今天不加班两人打算回家好好聊一聊，郭芙家中的电铃响起，他不自觉地伸直了背，往常都是黄秀蓉去应门然后小聊几句穆月慈才来喊杨过回家，今天也不意外，乖乖的背起书包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
　　「你今天怎么没有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餐？」郭芙抱着娃娃好奇问着，她手上的那只就是之前扮家家酒时的邪恶大眼狗博士。
　　「我妈下班了，今天要和妈妈吃。」女孩嘟着嘴，看上去有点失落，喃喃说：「今天本来想和你一起玩超级英雄的…」超级英雄算是杨过「发明」的扮家家酒，由两人扮演多种角色对抗郭芙怀中的邪恶大眼狗博士，现在的「剧情」演到超级英雄找到邪恶大眼狗博士的秘密基地，准备突入解救人质。
　　「看来只能明天玩了。」杨过也觉得可惜，毕竟他都想好故事如何发展下去，大门终于打开，黄秀蓉和穆月慈站在门外看样子谈话已经告一段落，「走吧改之，我们回家。」他快步跑到母亲身边，离去时不忘和黄秀蓉道谢，穆月慈按下电梯不久两人便消失在七楼间。
　　杨过的家不像郭芙她家温馨，打从进门后就感受到一股冷的气氛即便打开电灯还是没有缓解，穆月慈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走进厨房问道：「今天想吃什么尽管说，妈妈做给你吃。」也许母子连心，不知怎地杨过总觉得穆月慈眼眉间藏着忐忑，这份不安也感染到杨过，伸手就抱住她的大腿。
　　「唉呦，怎么了？干嘛抱这么紧？」低头就见他脸上的惶恐，触动回忆，穆月慈哽咽道：「改之，都是妈妈不好，忙着赚钱才冷落你。」
　　他隐约明白，如果不是那几乎快要没有印象的父亲，妈妈用不着为了生计奔波，摇摇头说：「妈妈…我很好，我有学校的同学还有郭芙跟郭妈妈郭爸爸。」说完自己也跟着哭出声音，郭家再好再善解人意终究是别人的家，不是自己的。
　　母子俩在厨房相拥而泣，穆月慈恨过世的丈夫自私没有担当，恨亲戚的冷眼相待，恨老天无眼不肯善待孤儿寡母，「好了不要哭了，今天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替杨过擦干眼泪后转身处理起饭菜。
　　睡前，母子俩一起整理书包确认明天上学时要带的东西，她看见一张折得小小的白纸拆开来看，是杨过早先折的户外教学通知单，她读了内容，问：「改之想去吗？」他想都没想就应：「想去！」随即露出难过的神情，「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啦！农场一定很无聊，我不想去。」
　　「可是你的同学都要去吧？不去的话当天还是要去学校和老师做伴喔。」穆月慈又说：「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呢？不用担心我，妈妈的公司还有假可以请。」她拿笔爽快地在通知单上签名。
　　杨过接过签好名的通知单愣愣看着，以为两百块是多大的一笔数目正在为此心疼，穆月慈却说：「傻孩子，我们家虽然过得很辛苦不过几百块还是拿得出来的。」想起回家前和黄秀蓉的谈话，她看出穆月慈为了过日子生活已经接近临界点，于是苦劝道：「阿慈，我知道妳们家不容易，钱要赚身体也要顾，妳如果倒下改之该怎么办？」她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以前穿的裤子松了一圈。
　　「改之这孩子很懂事，但是再怎么懂事的孩子也是需要妈妈的。」对于黄秀蓉的提点穆月慈心里清楚，这些年急着想把丈夫欠下的债务还清，加上房子贷款孩子的学费、生活费等等确实忙得晕头转向，忘了好好关心儿子生活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学校发生什么趣事。
　　「对了阿慈，妳会针线活吗？」穆月慈愣着回说：「会一点，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是这样啦，以前上班的同事现在换工作在一间成衣厂当业务，最近有一批衣服上面要缝东西，就打电话来问我能不能帮忙，我一个人能做的量有限想问妳要不要一起做？」那个时代有句口号叫家庭即工厂，简单来说就是家庭代工，代工的品项有很多种，举凡锁螺丝、缝衣服、贴贴纸等等，只要家里有空间都能应征家庭代工。
　　「工资是以件计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妳在家工作的话也能多陪陪改之不是？」被黄秀蓉说得有些心动却又不想放弃公司给的加班费，于是陷入长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黄秀蓉，直到刚才躺在床上的杨过兴奋地向她说最近在学校发生什么，惊觉自己好像错过许多杨过的成长历程，说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了睡意，关灯关房门，穆月慈下定决心调整接下来的生活方式。
　　隔天杨过兴高采烈地交出通知单，这下自己也能和其他同学一样想着要穿什么衣服，买什么零食，期待着校外教学的到来，下课时间一到就想立刻和郭芙说这项消息，出了教室远远就见到溜滑梯上挤着一群人，他们都簇拥在郭芙身边有说有笑，杨过瘪嘴心想：我干嘛跟他们一样都要跟在郭芙后面？
　　「杨过！」一个身材圆滚的男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饼干边吃边说：「你也要去校外教学喔？」
　　「对啊，干嘛？」他不知道自己不再阴沉后人缘变好，就连女生都抢着和他说话。
　　「没有啦，我们班的女生叫我来问你而已，你要去就好。」杨过不懂为什么女生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04
　幼儿园热闹程度不输隔壁菜市场，为了校外教学她今天精心打扮，白洋装双马尾侧背一个粉色包包，踏进校园开始就是班上同学注目的焦点，黄秀蓉和其他家长话家常远远就看见穆月慈牵着杨过走过来，热情招呼，穆月慈也挂起笑容，道：「秀蓉，我想了一下，家庭代工的工作还满适合我的，可是我不太会缝纫…」说话间杨过已经被同学团团包围郭芙想要打声招呼都没有办法，只能望着离去的背影想道：他明明看到我了却不跟我说早安。
　　「妳肯和一起真的太好了！缝纫不就是越做越上手吗，我们两个正好可以一起学习呀！」穆月慈笑得眉眼弯弯，黄秀蓉这才看清楚原来她长得清秀要是稍加打扮肯定有一群男人跟着她跑，可惜日夜操劳让一颗本该美丽的宝石失去光芒。
　　到了出发时间儿童家长鱼贯上车，长颈鹿班的车子排在大象班前面意味着两人不会上同一部车，她愣愣望着杨过跳上游览车，纠结着今天还没和他说上话，为什么不来和她说话呢？难道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生气？
　　游览车奔驰在长又平坦的国道上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郭芙看惯了，因为黄秀蓉的娘家在乡下地方四周都是稻田和矮房子没有高楼大厦，只要郭敬廷有空就会开车带着妻儿回娘家探望，她喜欢在外公家的院子奔跑也喜欢在后山几棵大榕树爬上爬下，外公家还有几棵桃花树，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她特别喜欢。
　　郭芙眼中的外公是个老实的农夫总是安静地忙着自己的工作，有时她会好奇地蹲在外公身旁看他在做什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公家玩？」
　　「妳想外公了吗？」黄秀蓉问。
　　「嗯…我想外公外婆还有香肠，妈妈，下次我可以去杂货店买棒冰吃吗？」香肠是黄家养来顾家的看门犬，长着一身棕色长毛，郭芙最喜欢找牠玩，据说小时候的郭芙还曾骑在香肠身上到处乱跑，把外婆吓得不轻。
　　黄秀蓉一口答应，嫁到外地的她也很想念住在老家的父母，不如下次休假向郭敬廷提议回家看爸妈，「那可以约杨过一起吗？」
　　「也要他和穆阿姨有空才可以。」郭芙的窗外看不到杨过，不能确定他会不会答应和她一起去外公家玩，不过外公家什么好玩的都有杨过一定会喜欢。
　　游览车溜下长长的溜滑梯在欢笑声中抵达目的地，这年纪的孩子不分男女各个精力充沛才下车就开始横冲直撞，要不是老师家长几十双眼睛死盯着，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郭芙紧牵着妈妈的手随意张望，农场大门口装饰着红红绿绿的花草还有大型的装置娃娃，不少人正在拍照。
　　穆月慈一家也是，杨过呆愣站着也不摆姿势一双眼睛更是不知道看向哪里，穆月慈按下几次快门之后又请路人替母子俩拍照，「我也要拍照！」黄秀蓉拿出相机正想问她要和什么东西一起入镜，她冲向杨过身后的稻草娃娃顺势抓住他的手甜甜一笑，说：「我们一起拍！」杨过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黄秀蓉喊说：「来，看这边，笑一个！」闪烁之下拍出了一张好看的牵手照。
　　参观农场基本上是以班级为单位活动，不过幼儿园小朋友活泼好动一下子就乱了队形，郭芙攀在栏杆上看着比自己高的小牛低头吃草，耳边传来叮当笑声，杨过手里拿着一根绿色的草喂牛，牛舌伸出卷走食物，女同学拉着杨过的衣服躲在背后不停笑着。
　　「为什么你有草可以喂牠？」这么好玩的游戏杨过不叫自己实在不够意思，只见杨过走到一旁草堆抽出一根手臂长的牧草交到她手上，说：「那里还有很多。」乳牛看见食物眼睛发亮不停用舌头卷走美味，郭芙喂得不亦乐乎又去草堆拿了两三根交给杨过，笑道：「我们去喂小牛！」
　　两个小孩来来回回忙翻了天，不远处的黄秀蓉和穆月慈正在喝茶休息，穆月慈许久没见到儿子开怀笑着心里逐渐踏实起来，想着决定搬家还真是搬对了，改之不仅会笑还交上朋友，真希望他每一天都能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跟你说喔，我外公家以前也有养牛。」小牛吃完一根草又送上一根，杨过学着她的动作不停喂着，小牛终于吃饱甩甩尾巴转身离开。
　　「不过外婆说牛牛年纪大了不能工作，所以送人养了。」她的语气听来有一丝惋惜，其实她没看过外公的牛，从小在外公家和她最亲近的动物只有香肠。
　　「不会被吃掉吧？」他说。
　　她瞪大眼睛，说：「牛牛是帮忙农夫工作的怎么可以吃！牛牛太可怜了！」看到郭芙双眉快要撞在一起他才赶快改口：「我开玩笑的啦，这么认真干嘛。」女孩儿轻哼一声心情似乎很好，但下一秒却出现几个煞风景的人。
　　「郭小芙，妳怎么可以霸占杨过！」看上去像是长颈鹿班的女同学，其中一个气呼呼地说：「大家说好每个人都可以跟杨过玩，妳怎么可以不遵守规则！」她歪着头心想什么时候多了这条规定怎么没有人跟她说，「杨过，我们去那边玩，不要理郭芙。」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的。
　　郭芙一个人才不会无聊，只要她想，就会有很多人愿意陪她一起玩，只不过看到杨过被拉着跑心里不太舒服好像自己珍爱的玩具分给其他人玩一样，可是杨过又不是玩具，这种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但幼儿园儿所知有限，完全没办法想出更贴近的说法。
　　突然，左边的头低了下去伴随一阵疼痛，她没有站稳跌倒在地，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小男孩嘻嘻哈哈指着狼狈的自己哈哈大笑，「哈哈哈，疯婆子跌倒了！」摸了头才发现早上妈妈给自己梳得整齐的马尾已经被扯乱，身上的白色洋装因为沾上泥土黄了一块，她气得站起来大骂：「你干嘛拉我，我又没给你怎样！」小男生不但不道歉还嘻皮笑脸地伸手朝她裙子一拨，「疯婆子今天穿白色内裤！」郭芙急忙用双手按住裙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喂，你为什么要欺负女生。」杨过没有走远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折回来，身为一个怀有伸张正义梦想的男孩眼中容不下一丁点邪恶，「你快点跟郭芙道歉。」
　　「为什么？又跟你没关系。」男孩说完对着郭芙扮鬼脸。
　　她本来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咬着牙根不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杨过就满肚子委屈，呜呜抽噎起来，杨过有些心慌，不过女孩子平白无故被恶作剧会哭是正常的吧！
　　「喂你不要想逃跑！」他拽住男孩的手腕，又说：「郭芙妳不要哭啦，老师等一下就来了。」
　　「可是我的脚…好痛…」眼睛往下看去，白葱般的小腿上留下一块红色擦伤。
　　黄秀蓉穆月慈和一票老师家长都过来关心，好在只是皮肉伤包扎之后已无大碍，黄秀蓉忙着接受男孩母亲的道歉，害她受伤的男孩眼睛仍不断往这里飘，杨过拿出面纸递给她，说：「不要哭啦，难看死了。」
　　「真的很痛嘛！」接过面纸上面有种香香的味道，郭芙并不讨厌，说起来那个男孩个性顽皮，最喜欢向学校里的女生恶作剧，没想到这次对象竟然变成郭芙。
　　「欸对不起啦郭小芙，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后男孩来道歉，表情仍是开玩笑的一点也感受不出诚意，他看见男孩背后的大人猜中如果不是他妈，郭芙大概永远也得不到一句对不起。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我玩，我跌倒了脚很痛。」她眨着眼睛很认真地说，并未察觉男孩眼神里的闪烁。
　　「好吧。」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这下换杨过气呼呼地想：那家伙分明是在欺负人，怎么可以轻易原谅？

05
　　六月凤凰花开艳红的花朵象征离别，市内各级大小学校办起毕业典礼，幼儿园的毕业生人数没有国中小那么多，校方却也出手租了活动中心，希望给孩子们带来一个难忘的童年回忆。
　　当同班同学都哭得唏哩哗啦，只有她漾着无邪的笑容仔细安慰每个好朋友：「就算毕业了，我们还是上同一所小学，不会分开啦！」同一所小学吗？杨过把视线转开，回到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在校生，他没有哭，因为早就习惯和人分别很早就知道什么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郭芙！郭小芙！」她回头，那天在农场欺负她的男生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背心，脖子上系着红蝴蝶结，短裤配一双小皮鞋，「这个给妳。」男孩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时下小男生最流行的战斗陀螺，男孩叫颜尹，来自小康家庭，杨过羡慕看着郭芙接过那个最新型的陀螺，噘起嘴。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好奇地问。
　　「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送妳，毕业礼物。」颜尹难为情地挥手说再见，她望着陀螺满心疑问，随后又想起杨过，心道：这个…杨过应该会喜欢吧！然后蹦蹦跳跳地朝他的班级走去。
　　杨过正好要去厕所，绝对不是因为好奇她要做什么才离开座位，郭芙神秘兮兮地把手藏在背后，说：「你猜猜看我手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绕过她，往厕所地方向。
　　「搭啦！你看！」郭芙用娇小的身躯挡住去路向他炫耀刚入手的玩具，杨过噘着嘴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欸欸给你。」看他不说话硬是抓他的手把陀螺塞进手中，杨过愣神看着那颗对他而言价值不斐的塑料玩具，丢回郭芙手中：「我不要，那是人家给妳的又不是给我的。」
　　「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玩啊！」她拿着白色陀螺手舞足蹈。
　　杨过还是不领情头也不回的躲进厕所，这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昂贵的东西摆在眼前就是想拒绝，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件小事才知道那是一种苦涩带点酸意的情感，要是一起玩陀螺就好像和别人分享郭芙一样，特别难受。
　　两个家庭在岁月流转中不断前进，黄秀蓉和穆月慈的感情也从一般邻居升华成无话不谈的姊妹滔，平时就在穆月慈的家边做代工边打开话匣子，对郭芙而言踏进杨过的家十分神圣也很新奇，他家和自己家不一样，没有太多装饰，家具都是为了需要而有。
　　他知道，穆月慈手里的工作是家庭收入来源，平常有空就会坐在身边帮忙穿针引线，郭芙则是觉得代工也算游戏一环，玩腻了就想找杨过去玩些别的，有次他难为情地打开自己的房间，除了床和一张陈旧的书桌再也没有其他，郭芙失望地咕哝道：「你的房间怎么这么单调，你的玩具呢？都藏在哪里？」
　　砰地关上房间门，说：「我没有玩具。」冷着脸回到客厅继续重复且枯燥的动作，心却想着刚才是不是太凶了点，小女孩皱着张脸慢慢踱到黄秀蓉身边坐下撑着头看着大人们。
　　「是说，妳还年轻怎么不再找个人嫁了？」穆月慈不是没想过，轻轻笑说：「嫁什么嫁，男人看到我一个人还带着孩子，谁敢娶我？」扯着苦笑的嘴角忍不住颤抖，黄秀蓉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自责不已。
　　「这样也好，虽然辛苦但是一个人自由自在，改之现在也过得很开心，我知足了。」穆月慈重新缝起手里的亮片叹了好大口气，郭芙像发现了什么般立刻站起来抽了卫生纸，踮起脚尖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阿姨不哭。」
　　杨过这时除了憎恨自己的父亲以外再无其他想法，要不是他在外面欠债，要不是他选择不面对，要不是他，妈妈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小芙真乖，阿姨没有哭，阿姨的眼睛只是蒙了沙子。」穆月慈和黄秀蓉相视而笑，郭芙则天真地喔声。
　　「说起来改之长得很像他爸。」想起刚结识杨过父亲时的样子穆月慈忍不住笑了，让杨过更加迷惘，妈妈不应该讨厌爸爸的吗？
　　停下工作，穆月慈回房间翻了一阵拿出两本相簿大方分享着，里面有她和丈夫年轻时拍的照片，也有杨过的婴儿照全家福，郭芙望着其中一张他笑得灿烂的照片，出了神。
　　许多微小的片段些微的幸福又或者瞬间的怦然心动不断累积，流成一条时间长河，她成功邀请穆月慈和杨过到外公家玩，向他介绍最喜欢的香肠还有最常爬的那颗称为秘密基地的树，分享了杂货店里每一种口味的棒冰，以及在外公的庭院恣意奔跑。
　　转眼间从幼儿园长成国小生，教室的座位也从前排慢慢移到后排，过完这个暑假就升上五年级，杨过期待着第二次分班，不知道这次自己的教室会不会离她更近一点？嘴里哼着朗朗上口的流行歌，没有人的时候才敢大声唱出不是很懂的歌词。
　　星期三的午后阳光因是日照充足的南部更显灿烂，两个人在家待不住相约到楼下打羽毛球解闷，郭芙不急着打球反而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张折成爱心形状的信，上面属名给杨过，拿到他眼前晃了两下，问：「你开我开？」
　　她坐在石椅子上逆着阳光像是自带光芒般让人无法直视，「喏，妳的。」杨过也拿出一封属名给郭芙的信，两人交换过来背对背靠着阅读，这时的杨过身形已经拉高不再是那个被郭芙嘲笑的矮小子，面容轮廓也慢慢深邃，不常言语的他看上去竟有点神秘气质，让一票女同学心生爱慕。
　　郭芙也不遑多让，虽然身高背杨过追过但活泼外向，爱笑的个性为她带来好人缘也带来不少异性缘，知道杨过和郭芙是好邻居也是好朋友常常被托带情书，久而久之养成一起读情书的习惯。
　　小学学生对情爱懵懵懂懂就急着向对方表达心意，长大之后回想起来也许会钦佩当时的自己多有勇气，他把情书折成纸飞机朝尖端呵一口气推了出去，一个叫林芳仪的女生，见都没见过，开头就是千篇一律的「自从见到你开始，就很喜欢你了，希望可以和你当朋友」。
　　转身过去看郭芙，认真的侧脸映在眼前，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眨动一上一下，在杏眼里的是情书上的字句，她的皮肤算白，脸被太阳晒得浮着红晕，一双红唇紧紧抿着随后微启，他立刻低下头假装检查鞋带，「欸你看这个人连字都写不好，太多错字了吧！」
　　「他谁啊？」杨过才抬头就对上郭芙疑惑的眼神：「情书不是托你带给我的吗？你怎么不知道是谁。」
　　「这个是我在我的抽屉发现的，我哪知道是谁写的。」他说得满不在乎，眼睛却是偷看着她。
　　她的情书终于也变成纸飞机在天上徜徉，杨过百般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羽球拍，「杨过，这么多女孩子给你写情书，你有没有喜欢的啊？」她站在对面拿起羽球打向杨过，她挺好奇的，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十几岁的感情很简单只分喜欢和不喜欢没有执着与无奈，可以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单纯得就像游戏般不会深入，杨过挥着球拍，反问：「那妳有没有喜欢的人？」仅是一句试探就感觉要揭晓底牌，「没有啊！喂，是我在问你怎么变成你在问我。」她退后几步看准即将落下的位置，杀球。
　　「没有啊！」他俯身伸长球拍接起这颗球，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心中更是踏实，「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要跟我说喔！」
　　「跟妳说干嘛？」杨过把球打了回去，郭芙没有说话，球还杨过。
　　「不知道，我就好奇嘛！你会喜欢怎样的人。」

06
　　　　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圆弧，终于停止飞翔掉在地上沾染尘土，他弯腰捡起准备下一次发球，「欸你干嘛不说话。」该说什么好呢？老师说他比一般孩子聪明也早熟，虽然感情这块和其他孩子一样懵懂无知但却清楚知道眼前的女孩对自己而言十分特别。
　　「白／／／／／痴。」他小声暗骂，羽球又开始在空中划线，午后的阳光将人的体力缓慢夺走，她放下球拍就说：「我累了。」跑到石桌子上坐下拿起矿泉水仰头喝着，冰凉的水进入身体冷却了燃烧的躯干，她张嘴大声哈地一声，宝特瓶水量只剩下三分之一。
　　止战时刻，郭芙随意浏览中庭一成不变的风景，后悔没有带扇子只能用手用力搧着试图让微风带走四周热意，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或跑或跳经过两人眼前，他们手里拉着一根绳子，延伸到一只黑色小狗的脖子上，小狗被绳子套住不能自如活动，四肢用尽全力拒绝前进可惜力气仍比不过三个男孩加起来的粗暴，或拖或拉发出呜呜哀鸣。
　　郭芙一看不得了从桌子上跳起走过去，双手插腰骂道：「不可以欺负小动物！」男孩们不是附近住户只是偶然发现这只小狗，一时兴起抓来玩玩罢了，其中一个比较壮的男孩天不怕地不怕，回说：「关妳／／／／屁／／／／事喔！狗又不是妳养的！」
　　「不是我养的又怎样！你没看到小狗很不舒服吗，快点放开牠！」想上前抢绳子解放这只可怜兮兮的小黑狗，可是杨过却伸手拉住示意对方有三个人，不要轻举妄动，附和道：「对啊，老师说不可以欺负弱小，要有同理心！」只能用言语攻势希望男孩回头是岸。
　　顽皮男孩才不听大道理不停扯着绳子，小狗感觉脖子要被扯断不停发出求救般的悲鸣，郭芙这下焦急红了眼眶，「你们不要再欺负牠了！」不管人多势众还什么的箭步上去伸手就抢。
　　「走开啦！这是我们发现的欸！」男孩不懂怜香惜玉把她推倒跌在地上，白皙的右手掌擦出一块伤口，杨过见状立刻抡起秀气的小拳头朝推倒郭芙的男生挥过去，他看过别人打架，应该就像这样你一拳我一拳。
　　「你们干嘛打人！」男孩摀着脸完全没料到会挨揍，表情明显惊魂未定，「是你们先的喔！」杨过理直气壮站到郭芙前面，感觉眼睛要喷出火来。
　　小男孩们最后以人数优势包围杨过，眼看一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郭芙也想成为战力卷起袖子叫道：「你们以多欺少！卑鄙！」说话间杨过把人推到安全的地方，老实说眼前三个男孩体型都比自己大，到时拳头落下来会有多痛，可想而知。
　　「喂，你是不是喜欢她？」没来由的一问两人皆是傻愣不语，「齁～男生爱女生！羞羞脸，不要脸！」杨过脸色铁青急叫：「我是在保护女生又不是喜欢她！」他讨厌直觉敏锐的人，等等如果要动手一定先打他，郭芙闻言愣了半分钟也跟着撇清：「我…我又不喜欢他！」
　　然而唇枪舌战并不能免去肢体暴力，杨过抱着头蹲在地上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郭芙焦急吶喊可是谁理她？终于她看到一丝希望朝三个男孩大叫：「警察叔叔，这里有人在打人！」男孩们同时停止动作，郭芙又喊：「快点，他们在这边！赶快把他们抓去警察局！」警察几乎都是下午时段来这里签巡逻箱，以警察视角来看只看到一个小女生用力朝他挥手，像是打招呼似的，于是警察也热情地向她挥手。
　　警察和警察局对心思单纯的小孩而言有着十分杀伤力，男孩们吓得做鸟兽散连小狗都不要了，她扶起杨过看见那纠结的脸孔，紧抿的唇突然有些颤抖，「会不会痛？」杨过嗤一声扭开那双抱住右手臂的小手，起身转动全身关节，说：「又不会痛，干嘛这么紧张。」看上去一派轻松。
　　「妳不看看小狗吗？」郭芙转身蹲下去解绳子，杨过这才装不下去，小男生力气大下手又不知节制，如雨滴般的拳头打在身上真是难以形容的痛，绳子解开小黑狗仍呜呜鸣叫，她伸手去摸摸小狗的头说：「狗狗乖，坏人已经跑走了，没人可以欺负你啰。」
　　对杨过而言郭芙的行为叫同情心泛滥，不过也没办法，她天生就对可爱动物没什么抵抗力，比如现在摸遍小黑狗之后转头过来说：「杨过，我们养牠好不好？」养？养什么？养狗？「养在哪里？妳床底下吗？」杨过没好气地说。
　　「怎么样也不可能是我床底吧！我房间那么多东西！再说，把狗狗带回家会被爸妈发现好吗。」她难道听不出来养在床下是一句玩笑话，还这么认真回答做什么？「要养也是养在你房间。」这是她最后得出来的结论。
　　「不行，我妈一样会发现。」他果断拒绝，自己都要养不饱了还养狗，又不是傻了。
　　「那怎么办！」他盯着郭芙可怜兮兮的眼神有些心虚，说：「不然…就放着。」
　　「狗狗没有妈妈好可怜怎么可以放着不管！」
　　「不然妳带牠去找妈妈啊！」小狗的眼睛水汪汪的和郭芙一样，盯着杨过，盯着眼前这个没有同情心的男孩，用眼神责难他好狠的心，面对两个小麻烦杨过已经不知道是身体痛还是头很痛，为什么每次郭芙想要做什么自己就要帮着想办法。
　　「我…我知道了啦，养那边。」他手指向中庭一隅下陷的地方，是一楼没有住人的房子的阳台，「养在那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郭芙脸上随即绽出笑容，一开始她就知道杨过有的是办法只是他这个人需要一些「方法」才愿意帮忙。
　　两人手脚并用翻进阳台，又商量着回家拿工具材料替小狗盖房子，几分钟过去两人重新在阳台集合，郭芙带了纸箱、两三个塑料碗、美工刀跟胶带、还有几条小毛巾，杨过不知道要带什么随手拿件穿过的外套就下楼。
　　他们没盖过狗屋，只是把纸箱黏起来倒盖放在地上，用美工刀割起来一块当做出入口，里面在用毛巾当做地毯铺好纸箱外面用杨过的外套稍微盖起，她在其中一个塑料碗倒进水，另一个塑料碗倒进昨天吃剩的白饭，轻声说：「狗狗吃饭了。」
　　小黑狗经过折腾早就耐不住饥饿只要眼前有东西就会张口狂吃，郭芙蹲在地上看着小狗边摇尾巴边吃东西，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们给牠取名字好不好」她说。
　　「干嘛这么麻烦？」
　　「不然你每次都要叫牠狗狗喔！」她不满地嘟嘴，宠物就是要有名字啊不然呢！
　　「叫小黑，好不好？」
　　「干嘛叫小黑啊，没创意。」他收到一记白眼。
　　「黑色的狗不叫小黑，难道要叫小白喔！」又说：「要不然你想一个啊！」杨过觉得名字可有可无不用费心去想，也许他内心根本不去考虑小黑狗到底要叫什么，「随便啦，妳开心就好。」
　　「小黑！」她开心地叫了牠的名字，小黑摇着尾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她伸手摸摸头又摸摸下巴，喃喃地说：「小黑，我是马麻他是把拔，从今天开始我们会保护你唷！以后你不会再被欺负了。」她从电视上学到养宠物就像养小孩，大家都会自称是宠物的爸爸妈妈。
　　「什…什么把拔马麻，恶心死了我才不是。」太阳西下光线不再毒辣不知怎么还是觉得周围温度颇高让人燥热不已，就这样，两人秘密地在中庭一角努力扮演着称职的毛小孩父母。

07
这篇真是完全暴露年龄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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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月慈看着家庭联络簿再看餐桌上狼吞虎咽的儿子，导师写说：「改之食欲不振。」包含这碗杨过已经吃第三碗白饭了，导师又写：「身体有多处擦伤瘀青，非在学校造成，请家长注意。」
　　「怎么会受伤呢？」杨过拉了袖子想遮盖伤口，神情局促不安，「不会是跟同学打架吧！」男孩子玩在一起难免粗暴，但自己儿子的个性做母亲的十分了解，就算和同学起争执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我在学校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的啦。」儿子显然在说谎，穆月慈不拆穿只淡淡叮咛说：「下次走路的时候要看路，不要奔跑，小心一点。」这头黄秀蓉也有相同疑问，和穆月慈交换情报之后说：「他们两个该不会背地里做什么坏事吧。」小学五年级的小孩有什么能力做坏事呢？
　　「只要不让我上警局把改之带回家，一切都好说。」穆月慈望向黄秀蓉，语带歉意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家笨儿子顽皮带坏小芙。」
　　「谁带坏谁还说不一定，别看我家郭芙好像乖乖牌，她一脑子的鬼点子多得跟山一样！倒是你家改之这么老实一定被我女儿拉着跑。」楼下中庭正在玩游戏的杨过确实被拉着跑，不过不是郭芙而是精力旺盛的小黑。
　　「咦，最近大楼哪户人家养狗？」黄秀蓉放下缝制的背心头探出阳台，看到两个约国中生年纪的男孩和郭芙杨过蹲在一起，对小黑狗又是摸头又是握手的，「谁家的狗？」穆月慈跟着好奇，两人看到这幕不约而同以为黑狗是两个国中生养的，国中生不是大楼住户，应该是带狗散步时路过的中庭吧！
　　「大哥哥拜拜！」国中生摸够之后心满意足离开，这时穆月慈和黄秀蓉已经回到客厅继续未完的工作，「郭小芙，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我觉得我妈已经开始在怀疑我了。」小黑追着用废纸做成的球和郭芙玩起你丢我捡的游戏，「一定是你太不小心才会被发现，哪像我！我妈都没怀疑我。」她看起来不太紧张反而责怪杨过，他默默翻白眼，为了配合郭芙，自己每天中午吃不饱留下一半饭给小黑，零用钱有限又不能常跑合作社。
　　小黑把纸球叼来放在杨过脚尖前，吐着舌头做下等待他和自己玩，杨过瘪嘴把球丢得老远，小黑疯也似的朝那道轨迹狂奔，「给你用。」郭芙逆着光却能看见脸上的笑容，「这个药膏很有用，给你擦。」上次擦伤的伤口已经愈合缩小，现在只需要一条ＯＫ绷就能解决。
　　「不用，我的伤早就好了。」小黑狗奔了回来放下纸球不停摇尾巴，杨过又奋力往前丢，小黑四足狂奔起来，「你很奇怪欸，为什么送你东西都不收啊？」郭芙干脆把药膏塞到他外套口袋里面，「学学颜尹好吗！」
　　「学谁？」
　　「十五班的颜尹啊！」郭芙伸长脖子心里嘀咕着杨过到底把球丢多远，为什么小黑还没回来？颜尹，曾经欺负过郭芙的小男生，没想到竟然上同一所小学，两人还认识，难道她忘记颜尹是怎么欺负她的吗？
　　「我就是我，学他干嘛？那妳干嘛不学我们班的李欣嫒？人家小嫒说话轻声细语，哪像妳。」郭芙只是想叫杨过学一下颜尹的好脾气，不要每次都拒绝人家的好意这样自己会很受伤，谁知从他嘴里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李欣嫒，还要自己学她嗲声嗲气地说话。
　　「我怎样？碍到你是不是！」小黑终于叼着纸球回来放在地上等待下一次抛接，没想到两个小主人竟然忙着吵架忘记牠的存在，「你就去跟李欣嫒玩啊！看她会不会理你！」
　　「妳以为我只有妳一个朋友喔！告诉妳啦班上很多人都要我跟他们玩好不好，我只是看在妳是我邻居的份上才跟妳玩好吗！」郭芙的眼睛睁得斗大死盯着杨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早已血流成河气绝身亡。
　　「小黑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神经病！」郭芙抱起小黑翻进阳台狗窝，身后仍传来他不甘示弱的声音，叫道：「妳才神经病啦！」安置好小黑她利落的翻上花圃，朝阳过伸出中指，骂道：「去死！我要跟你绝交！」杨过看见她摇晃的马尾一左一右慢慢远去，心里五味杂陈，绝交？怎么可能！郭芙肯定明天就会哭着来教室找我，至少当下杨过是真的这么想。
　　然而幻想并没有成真，隔日上半天的下课时段都不见郭芙经过自己的教室，他也很「识相」地不去找她，而是转身问同学：「欸你们今天鬼抓人有没有缺人啊？我也想玩。」
　　「有啊！」同班同学十分乐意杨过加入，又问：「那个常常来找你的郭芙今天怎么还没来啊？」场地来到一楼空地开始分组，有人提到郭芙他不知怎么表情很难看，说：「干嘛你想她喔！」
　　「对啊！」小男孩还不懂怎么掩饰感情，一股脑儿地说：「她很漂亮耶！你不觉得吗？」漂亮？怎么会！这些人的眼睛一定有问题，分组完成正要开始游戏，不远一个女孩急忙跑来，漾着甜甜笑容说：「等一下嘛！我也想玩！」
　　「小嫒跟杨过一组好了，这样两边都有女生比较公平。」李欣嫒朝说话的同学灿笑，踩着步伐来到杨过身后，小声说：「我其实不太会玩…可以教我吗？」当得知杨过今天不跟郭芙一起玩后就觉得机会来了，使出浑身解数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软乎乎的。
　　「很简单啊，不要被鬼抓到就好。」不知道杨过是老实还是根本免疫这种娃娃音，专心在游戏场中，「那你可以保护我吗？」她扯着杨过的运动服看起来有些害怕，「好啊，妳等一下快要被抓到的时候就往我这边跑。」然而这些举动都让靠在三楼的郭芙看得一清二楚。
　　「小芙！」郭芙从小就不缺玩伴，身边总有许多人想抢着当她的好朋友，比如跑到她身边的方静如和李芸芸，「妳今天怎么没去八班找杨过？」方静如靠在郭芙左边，「你们吵架了吗？」李芸芸靠在郭芙右边，「我不能一天不找他喔？」找他干嘛，他现在玩得正开心好吗！
　　「好啦好啦！你们猜猜看我今天拿什么来？」方静如双手藏在背后笑得神秘，「妳们看！」两人看到她手上那本邮购目录眼睛瞬间点亮，而郭芙心中那股郁闷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快打开来看看，上次买的香香豆味道很好闻耶！」
　　对小学生而言看邮购目录就像逛百货公司，商品好比百货公司里的高级专柜精品货般，许多小学生辛苦存零用钱就是为了可以大买特买，方静如带来的是最新一期，封面主打是明星护贝卡，「我想买这个！好可爱！」郭芙指着可爱发饰大叫。
　　「对啊，很适合妳。」突然的说话声音让三个小女生一愣，颜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笑嘻嘻地说：「原来小芙喜欢小叮当。」
　　「也…不是说喜欢…只是觉得很可爱而已。」郭芙看着颜尹穿得整齐的制服想说：要是杨过像他一样干净整洁就好了。
　　「你干嘛跑来我们班？」李芸芸挽着郭芙的手臂像在宣示主权，一个杨过已经很让人烦躁了现在还多一个颜尹，「喔，我来谢谢小芙上次送我饼干吃。」他拿出一包写着各种英文字的袋子放在郭芙手上，说：「这是我爸爸去美国出差的时候买的饼干，很好吃，送妳。」
　　「谢啦！」颜尹对着她傻笑着，然而这些举动都让在一楼玩游戏的杨过看在眼里，「抓到杨过！出局！」

08
　　过了三天还在冷战但是喂养小黑却是一天都不能马虎，好巧不巧两人同时拿着便当盒搭乘同一部电梯下楼，七楼到一楼的时间不长不短，他们没有说话，应该是说他们都不想先开口，感觉先说话的一方就算输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架。
　　小黑从歪斜的狗屋钻出来对着小主人狂摇尾巴，郭芙习惯性的先摸摸小黑再把食物给牠，在她一阵乱搓乱摸同时杨过已经把中午省吃俭用的午餐倒进狗碗，食物香味散发出来小黑立刻转头去吃，她瘪着嘴狠狠瞪杨过一眼，哼声也把便当盒里的白饭鸡腿倒出来。
　　小黑今天的午餐非常丰盛，除了有白饭有肉还有两跟鸡腿，杨过看她打包的东西与自己无异，嘴里含了一句：「学人精！」郭芙没有应声只是用双眼狠狠盯死他，这下倒好，她一点想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消失殆尽了，一时口舌之快真是得不偿失。
　　杨过盯着狼吞虎咽的小黑，纠结着是不是应该要由自己开口，可是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自己先认输？难道她郭芙一点责任都没有？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说话观察情势再说，偷偷瞟着郭芙，那句学人精似乎没有留下太多不愉快一颗心全都飘到小黑身上，看着牠张嘴啃着鸡腿彷佛自己也吃得津津有味似的，笑了出来。
　　「好哇就是你们两个死小孩在这边给我喂狗！」听见声音一起回头，花圃上站着双手叉腰杀气腾腾的中年妇女，她是负责清洁大楼的扫地阿姨，近来因为花台四周都有狗大便还尿骚味而困扰不已，这下子人赃俱获卷起袖子就要好好教训两个小兔崽子。
　　「快跑！」杨过不仅脑筋转得快动作也快，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一跳跳上花圃，「妳还发呆，快点！」郭芙才回过神来，只是去路似乎被扫地阿姨挡住，左闪右躲加上小黑的帮忙才狼狈地翻上花台，杨过见状立刻拉着郭芙就跑，身后阿姨气急败坏骂道：「你们是住几楼的！我要跟你们爸妈说！」
　　两人躲到一处隐密的小房间，那是专门存放用来打扫的工具室，郭芙开启一点点门缝望出去发现阿姨用手抓住小黑的后颈，像提东西一样把牠提在手上。
　　小黑被抓住后似乎忘记挣扎四足伸直张着无辜大眼，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小黑！她要把我的小黑抓去哪里？」狭小的空间弥漫着奔跑过后的汗味，郭芙淡淡的发香、杨过的衣服香味，混合着未知的恐惧包围他们。
　　「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再想探头，门已经被杨过关起来，看样子也不会再让她开启，「不知道，等阿姨走远了再说。」完全关闭的工具间失去光源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分享着仅存的氧气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现在的郭芙肯定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吧！但是现在出去不就让扫地阿姨逮个正着？他的脑袋充斥着看过的恐怖片内容，就像在躲连续杀人犯一样，被抓到就等着ＧＡＭＥＯＶＥＲ。
　　「走远了吧？我们出去看看？」郭芙悄悄出了工具间，偌大的中庭空无一人，刚才的骚动像是没发生过一般，「出来吧！没事了！」她转头呼喊杨过，又问：「小黑呢？」
　　「妳还想喔！」他拍了拍黏在身上的灰尘，「还好我们跑得外，不然一定要被痛打一顿。」没有小黑，郭芙的世界失去快乐泉源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杨过庆幸着这个麻烦被带走，以后再也不必中午饿肚给牠准备吃的，心理松了一口气。
　　「好了啦，说不定阿姨把小黑送给愿意养牠的人，牠以后不用住纸房子也不用吃人吃的食物。」看她这么难过的份上还是说了些安慰的话，希望她心里会好过一点，「怎么可能，那个阿姨看起来那么凶！」
　　沉默不过五分钟，两个人的妈妈、大楼主委、扫地阿姨大阵仗地朝中庭走来，杨过拉着郭芙的手准备要跑却听到：「改之，我看到你了。」娇小的身躯一震，钉在原地不敢乱动，黄秀蓉瞟一眼那只握着自家女儿的手，问道：「你们偷偷在阳台养狗呀？」
　　郭芙知道这样和颜悦色之后肯定会出大事，就像暴风雨前总会特别安静，低着头不敢回应也不敢抬头看妈妈，「妳不知道大楼规定不可以养宠物吗？嗯？」对比黄秀蓉的温和，穆月慈看起来有些焦急，双手握在小男孩的肩膀问说：「你是不是把学校的营养午餐都给狗吃了？」
　　杨过坦然回答：「对啊，不然小黑没有东西吃很可怜，会饿死。」
　　「那你也不能…」穆月慈扶额，主委出声打圆场说道：「好啦两位太太，小朋友还小不懂事，再说小猫小狗看上去可爱讨喜，一时兴起要养也是常有的事嘛，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小孩来个生命教育不是很好吗？」
　　小黑被放进一个大纸箱内，就算用后脚站立仍然勾不到纸箱边缘才爬上去就掉下来，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知道，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黄秀蓉和主委、扫地阿姨道歉，又说：「这只小狗能不能请主委联络捕狗大队来，送去动物中途之家？」
　　她还不知道动物中途之家是什么光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个好地方，扯着妈妈的衣角怯懦问：「我们家不能养牠吗？」
　　「不行，就算可以也过不了妳爸那关。」黄秀蓉立场坚定，不论郭芙怎么哀求都绝对不会答应让她养宠物，「我保证我会负责照顾牠，拜托嘛…」她望向一旁主委叔叔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伙伴，一起帮忙说服母亲让她饲养，可惜主委被黄秀蓉的眼神吓住不敢开口，「不行就是不行！」
　　「杨过…」孤立无援的郭芙找到了唯一的援军，把一颗心都托付在他身上，他却说：「对不起小芙…我家…」不需说完就知道结果，郭芙哇地掉出斗大晶莹泪珠，哭道：「不管，我就是要养小黑…」小黑狗终于找到适当位置探出头来，只见小主人泪眼汪汪伸手要抱自己开心得直摇尾巴。
　　黄秀蓉决定下的事很难翻盘，任由郭芙如何嚎啕大哭都无法改变，最后她望着相处几日的小黑被送上捕狗大队的车子消失在街角，而那整个礼拜她几乎没有食欲也不会笑了，彷佛得知香肠走失时的状态，怅然若失。
　　年幼的郭芙还不知道生命的意义，直到年纪渐长累积足够的人生体悟后才知道一条生命得来不易，当年母亲反对饲养真的就是觉得她是一时兴起，饲养宠物最害怕三分钟热度，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照顾的最后通常都是家里的长辈再把屎把尿。
　　「欸杨过。」长大后的郭芙脱去稚嫩的脸庞，换上一张干练成熟女性的面貌。
　　「干嘛？」长大后的杨过因为忙着生活，脸上早已刻划了许多历练，看上去更加稳重，「我想小黑了，你记不记得小黑？」她把头靠在车窗上，窗外的世界正如她的世界下着绵绵细雨，「妳说那只把我营养午餐都吃光的狗喔？」
　　她横了身边男人一眼，不满道：「什么把你的营养午餐吃光，分明是你留给人家吃的。」车子在市区道路走走停停，即便周末下雨仍然未浇熄外地观光客对台南的好奇，「我们在新家养一条狗好不好？跟小黑一样的黑色土狗。」她说。
　　杨过不是第一天认识郭芙，知道她重感情但不知道对一条狗到了二十八岁还能念念不忘，正是这样个性的女人才能在自己生命轨迹中留下一席之地，「好啊，明天去中途之家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过先说好，散步妳带。」
　　要是年幼的郭芙知道未来会有属于自己和杨过得小黑，不知道会笑得多开心。

09
　　　　五月阴雨绵绵杨家的假日也蒙上一层忧郁的蓝色，穆月慈准备好几样素菜、白饭、苹果还有饮料零食依序放进袋子里，杨过被妈妈唤醒后独自换衣服刷牙洗脸把自己整理干净，今天是和父亲见面的日子，偏偏下起了雨。
　　不是清明重阳祭祖的日子纳骨塔的人不多母子很快就找到杨康长眠之处，借来桌子擦拭干净后摆上鲜花祭品，杨过则是拿出准备好的干布仔细擦拭名为父亲的黑色罐子，他对杨康的印象只有很小的时候从他手上拿到一个火车模型。
　　在长大一点，就是某天晚上家里突然来了好多警察，把一睡不起的爸爸盖上白布送上救护车，之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三柱清香，盯着黑白相片里那个和自己容貌差不多的人，想起曾经和郭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关生死问题。
　　「人死后会去哪里？」
　　「会变天上的星星啊！」她指着夜空中闪耀的星天真说道，「拜托，那是大人说来骗小孩子的，妳也信喔！」面对杨过毫不留情地吐槽，不以为意，像是想起什么，说：「会被埋在土里！」又说：「他们不难受吗？被埋起来耶！」光想样有很多土压在身上就浑身不对劲。
　　「我妈说人死后不会有感觉，他们应该不会觉得不舒服吧！」杨过想问的并不是死亡后的肉体，而是灵魂，想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像戏剧说的在天上看着他们，「那你爸爸呢？他是变成星星还是睡在土里？」那时她看见杨过落寞的神情，突然满溢出的同情心把自己淹没。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难过，杨叔叔一定上天堂当天使了。」郭芙咬着下唇自责地说。
　　「妳怎么知道？」
　　「因为我妈妈说人过世之后会上天堂当天使，保佑在地上的家人啊！」神情一如往常地天真。
　　「坏人也会上天堂吗？」
　　「嗯…我不知道，说不定天堂的人都很宽宏大量，都会让坏人进来住。」杨过听完自己撑着头沉思，既然决定抛下家人离开到了天堂怎么可能继续庇佑活着的家人？那时地杨过还不懂什么叫自私，只觉得他的爸爸很坏，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和妈妈。
　　「来，改之，跟爸爸说说话。」穆月慈闭上眼睛喃喃说道：「老公，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帮你准备你最爱吃的东西记得要来吃，还有，改之明年要升小学六年级了，你要保佑他乖乖读书身体健康…」杨过心想着妈妈怎么有那么多话跟爸爸说，我都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盯着那张笑得灿烂的黑白相片，默默心道：请你保佑妈妈身体健康就好，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穆月慈把香插进香炉时还是没忍住鼻酸，泛红的眼眶不小心让孩子瞧见，「妈妈…」死去的人永远不会了解活着的人的辛苦，心中燃起的恨随着那声妈妈又被浇熄，叹道：「妈妈没事，只是想爸爸而已。」
　　「妈妈为什么不改嫁？改嫁之后就不用想爸爸就不用哭了。」穆月慈一愣忙着装傻问说：「什么改嫁，谁教你说的话？」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妈妈需要有人陪。」小孩子清澈的心灵往往照出真实，她淡淡苦笑道：「你不就陪着我吗？」儿子摇头，说：「不是这种陪。」他说不清楚，歪头想一阵子后，说：「要像电视演的那样，有女主角跟男主角。」
　　穆月慈笑着轻轻揽住儿子的肩膀，这番话好像回到少女时候第一次碰见杨康，那时杨康就说想让她当自己生命中的女主角，「改之算不算妈妈生命中的男主角呢？」儿子纠结的表情让人噗哧一笑，「我顶多算男配角。」
　　「也是，改之长大之后会遇见许多人，也许在那些人里面就会找到自己的女主角。」女主角这词没来由的让人心脏乱跳也可能是联想到某人的缘故，总之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男孩已经红透了脸颊，「妈妈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呢？」穆月慈又叹了口气，孩子还小，不懂什么叫一生一世的承诺，甜蜜又沉重的枷锁。

　　祭拜完杨康回到家接近中午，太阳终于肯露出头来照耀大地，杨过帮忙把冷菜冷饭放进电饭锅加热，收好零食，这时家里的电铃叮咚作响，他飞奔去查看只见郭芙站在门外好奇的看着他，「你早上去哪里呀？」双手背在后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我跟妈妈去拜拜，干嘛这么早来找我？」郭芙总是笑咪咪的无忧无虑的样子，让杨过十分羡慕，假如自己生在健全的家庭也应该会像她一样笑口常开吧！「我们来玩这个！」一盒大富翁，玩过很多次至于外盒看上去有点剥落。
　　「只有我们两个玩吗？」老实说大富翁两个玩太无聊，但是看见郭芙点头又不好意思拒绝，肚子却代替主人回答，「我还没吃午餐。」
　　「哦！那我一点再来找你玩。」她露出尴尬神情，伸手把大富翁送进杨过怀中，说：「这个先给你保管，等一下再玩。」然后蹦蹦跳跳地转身按电梯，穆月慈早就听到声音只是没走出去，儿子关上门后放下手上的东西，报告说：「妈妈，等一下小芙可以来家里玩吗？」
　　「可以呀，不过你们要乖，不可以大吵大闹。」穆月慈观察出自家儿子对同年纪的女孩子不怎么用心，但郭芙不同，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乎着这个小女生的想法感觉，不会是恋爱吧！这种念头最近常常一闪而逝，她摇摇头告诉自己小孩子还小，他们只是经常玩在一起的邻居罢了。
　　时至一点郭芙准时赴约，手里提着一袋橘子说：「阿姨，这是我妈妈说要给妳吃的，很甜很好吃喔！」穆月慈微笑道谢，两个小鬼头嗖地跑进房间嘻嘻哈哈起来，偷偷望去，是一幅令人安心的光景，转身走向客厅打开电视拨着橘子享受独处时光。
　　「蛤…不玩大富翁喔！」郭芙表情难掩失落，杨过耐心解释说：「大富翁至少要四个人才好玩啊！只有我们人数太少了，还是玩别的吧。」
　　「还是我打电话去林小胖家叫他过来一起玩？」林小胖其实叫林启豪，住在对面栋三楼的孩子，只是身材比较胖一点就被取了这样的绰号，「不要啦！我们自己玩就好了干嘛还要叫小胖过来，说不定他作业还没写完咧！」郭芙嘟着嘴小声应好，又问：「那要玩什么？」
　　要玩什么实在让杨过想破头，小学五年级的两人已经不再适合扮家家酒，现在想起来或许还会有点尴尬，再说，杨过从小就没有太多塑料玩具，玩的几乎都是郭芙从家里带过来，这时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想到了！妳等我一下！」
　　他在房间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尘封已久属于自己的玩具，「这是什么啊？」因为一直放在柜子里外盒并没有沾上太多灰尘，他说：「这是我爸给我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来看看吧！」盒子里除了几块塑料片还有黏着剂以外再无其他，杨过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一盒要自己动手组装的模型玩具。
　　郭芙趴在床上双手撑头静静地看杨过阅读说明书，把零件从塑料片取下沾上黏着剂用力按压黏紧，她应该要大声抗议说这个游戏不好玩因为自己没有参与但是她却选择沉默，可能是不想打断杨过专心的样子，又可能是他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拼装每一片零件，奇怪，为什么杨过的手指头跟女生一样细呢？
　　「你都会拚，好强喔，我都看不懂。」转头过去，只见小女孩的手支撑不住头的重量朝一边歪斜过去，下午一点正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时间，杨过缓缓站起拉了被子再坐回矮桌前，纷乱的心绪似乎让人找不到下一块零件到底在哪里。

10
　　升上六年级后的教室从校园靠近游乐场的地方搬到前面，一楼是校长室和学务处等等教职员办公室二楼开始到四楼是六年级学生教室，郭芙必须爬上四楼才能看到那间六年十班，春夏还好，一到冬天或者寒流报到的季节，上学变成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她盯着以前踩着轻快步伐的男孩心中冒出不少疑问，「你不冷吗？」一阵风吹来她缩着脖子拉紧外套，男孩还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今天天气预报说寒流来袭各地气温明显下降而且有越晚越冷的趋势，郭芙忍不住打了冷颤，祈祷这波冷气团快点结束。
　　「是妳怕冷吧！」他站在三楼楼梯口往回望，郭芙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都包成肉粽了还会冷喔？」其实不是冷只是眷恋棉被的柔软舒适的温度罢了，「今天下课时间都不要找我，我要专心当一只毛毛虫。」终于她举步为艰地站到杨过身边。
　　「喔！一大早就打情骂俏。」男孩三三两两走上楼梯，其中一个扣住杨过的脖子，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同班同学，「不要乱讲话啦！走啦进教室。」他潇洒的向郭芙挥手表示道别，她垂头丧气准备自己的登顶行程却瞟到一双擦得亮白的白色布鞋。
　　「小芙早安，今天好冷。」颜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外套背着精致的书包笑咪咪的看着郭芙，「对啊！我快冷死了。」颜尹的教室也在四楼就在郭芙的隔壁隔壁班，两人一起迈出沉重的一步，「这个给妳用。」她的手里多一件松软的米色围巾，「客什么尔的羊毛围巾，很暖和喔！」颜尹的眼神闪着期待，期待看着郭芙围上围巾的样子，那一定很漂亮。
　　「这个看起来好贵，要是不小心用坏就糟糕了。」她依依不舍地送回围巾，「没关系，这个围巾我家还很多，要不然这一条送妳。」他说。
　　「喂郭芙。」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吓了一跳，回头是杨过拿着一条蓝色毛线织成的围巾朝她大叫：「不要把妳的东西塞在我书包里面！」身旁的颜尹感觉她好像又活了过来，蹦蹦跳跳下楼，「借放一下又不会怎样。」
　　「喂杨过快一点！不要再跟郭芙演什么神雕侠侣啦，她又不是小龙女！」两人感觉要回避什么，没有多说一个转身回教室一个转身上楼。
　　「小芙，这个。」颜尹还是没有放弃要将围巾送出，郭芙也没有打算接受，笑着围上蓝色围巾就走，「你也快进教室吧！要上课了。」男孩默默握着柔软的米白色，心里尝到久违的酸意，吃醋，是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嫉妒，是他从书上学来的单字。
　　熬到放学时间又是另一个挑战开端，郭芙杨过因为家住得近所以常常一起上放学，他站在楼梯口许久终于看到全身包紧紧要死不活的郭芙，「太夸张了吧！」穿成这样估计跌倒爬不起来，「我哪像你壮得跟牛一样。」出手朝手臂送过去一拳，杨过除了摇晃身体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欸今天一样先去你家。」郭芙缩着身子看上去无精打采，「我妈今天也应该去医院吧。」
　　「阿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耸肩，又说：「我偷听她跟我爸的对话，好像是说怀宝宝了。」她眼神透露些许疑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毕竟即将增加家庭成员算一件大事。
　　「妳要当姐姐了，不开心吗？」杨过想象自己如果也有手足，肯定会一起吃饭一起玩，生活过得有趣极了！不过这样是不是就表示和郭芙相处时间即将变少？
　　「不知道。」同班同学家中有兄弟姊妹的，打架争吵争风吃醋时有所闻，郭芙不禁打了冷颤想：弟弟还是妹妹出生之后妈妈和爸爸一样会对我好吧？
　　「哎呦！」手摀住撞到柱子的头，杨过正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望着自己，「你干嘛不拉我一下啦！很痛！」手冰冰的放在红肿的地方格外舒服，第一次觉得自己手冰也是有好处，「这么大一根柱子也能撞下去，妳的眼睛是纸做的吗？」杨过算是有良心停下脚步帮忙察看伤势，除了肿一块之外没有其他外伤。
　　「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两人重新走在右边的人行道上马路充满着放学的孩童，任谁也不会注意他们十足暧昧的关系，「我的同情心被狗吃掉了。」他玩笑说道，不意外的受到一顿胖揍，一路上打打闹闹总算回到公寓大楼。
　　虽然穆月慈减少在公司加班整理完一天工作之后到家差不多是傍晚六点，两个小毛头下课时间四点，也就是说他们有近两个小时的无政府状态，郭芙没害没臊大喇喇地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喊饿，杨过斜她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诚实地打开冰箱：「妳是猪吗，一天到晚吃吃吃。」
　　郭芙听到这话通常是要生气的但是天气实在太冷，冷得连发火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盯着杨过看他要变出什么把戏来，只见他拿出吐司放进烤箱后走进厨房然后郭芙眼前多了两个盘子和一罐果酱，「我家只有这个了。」严格说起来这是杨过明后天的早餐，这么被郭芙吃掉还是有点心痛。
　　「我不挑食。」说话同时烤箱叮地发出清脆声响，杨过把烤好的吐司拿出来抹上果酱递过去，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配上甜甜果酱在冬日吃来格外温暖，不一会儿烤土司已经只剩面包屑，郭芙还是挺有自知之明自己走进厨房收拾碗盘。
　　吃饱有力气的郭芙想打开电视却找不到遥控器，杨过已经从书包拿出铅笔盒和作业本认真地说：「现在赶快写作业，晚上就可以看八点檔了。」她不是属于用功类型的学生，是需要有人在后面挥动鞭子才会往前走的…牛？而挥动鞭子的通常是杨过。
　　「不能先看卡通吗？」她呵呵笑着希望事情能有转圜余地，可惜杨过已经打定主意不让看就是不让看，除非她乖乖把功课写完，「要上国中了还这么不认真，妳爸妈知道以后会有多难过。」杨过知道要翻转人生的途径只有努力读书一条，于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力至于每次月考都是前三名。
　　「我功课也没有很差啊！」郭芙不情愿地拿出作业本，对比杨过的，自己本子的星星还是少了两三颗，眼看他没有想要偷懒的意思郭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写起作业，身旁的人手中的笔开始规律摇晃起来，杨过也就安心许多。
　　不过这样安静的场面也没过多久大约是两页生字练习的时间，郭芙就忍不住聒噪起来：「你国中要读哪一间？」杨过的字不像一般男孩歪七扭八而是端端正正的落在方格的正中间，随手拿起他的其他科作业本上面都有老师盖的嘉奖印章，她才开始认同杨过的读书能力。
　　「不知道，我妈还没决定。」杨过盖上国语生字簿下一本是数学，「妳呢？」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应该是Ｓ国中吧！比较近。」看见杨过已经往下一本迈进郭芙也赶紧写完拿出数学，想了一下今天老师似乎没派数学作业，又换了一本，「Ｄ国中不是也近？」杨过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歪头想着从家里到Ｄ国中和Ｓ国中的路线。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芸芸跟小如都要去Ｓ国中。」如果可以她非常希望不要和这两位好朋友分开，能一起上同所国中再好不过，当然她也希望杨过可以一起不仅可以天天见面还能一起上放学，多棒！「妈说上国中之后就可以自己骑车上学耶，欸我们一起啊！」
　　有时候下课时间看到国中生骑脚踏车从眼前经过，那种成熟独立的气质深深吸引着杨过，升国中之后也是要自己上下课吧！不然上个暑假妈妈不会突然买中古脚踏车给自己练习，「好啊！不过…」他指了指郭芙的作业本，又说：「妳先把这个写完。」然后响起一阵哀号。
　　「你不要那么像书呆子好不好…好烦人喔你！」那是因为想和妳一起进步才时时刻刻盯着妳呀笨蛋。

11
　　国中新生训练只有半天，大礼堂集合发完制服后由班导带队回到教室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同学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导兼英文老师林巧琳，未来会陪伴你们两个学期，一起好好相处吧！」
　　掌声完毕之后从教室前门第一列开始自我介绍，真该感谢老天听见自己的愿望，郭芙看看前后左右都是认识的，除了杨过以外还有两个好伙伴－李芸芸和方如静，巧的是颜尹也在同一班，轮到郭芙自我介绍，前一位杨过已经让老师同学大为「惊艳」按照往常，接下来自己报上姓名时恐怕会是一阵轰动：「我叫郭芙，郭子干的郭，草头芙。」
　　果然同学骚动不止，偶尔听到轻声碎语说：「是那个神鵰侠侣的坏女人吗？」
　　两眼一翻不耐烦的说：「没错就是那个郭芙。」
　　「哇哇！杨过你要小心，郭芙会死缠着你不放喔！」
　　「她还会砍你的手。」
　　「有杨过跟郭芙，下一个不会是小龙女吧！」
　　有时候她挺讨厌这个名字，不能因为老爸是金庸的大粉丝就把女儿的名字取得跟小说人物一模一样啊！就算要一样的好歹也看一下那个人物是什么样的人吧！心里边吐槽边听着同学七嘴八舌，本来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
　　于是气呼呼地坐下朝杨过后颈轻轻一捏，他吃疼跳起，转头就问：「干嘛啊？」她没有回答只是顽皮地吐舌，说：「谁爱缠着你啊。」
　　「大家好我叫颜尹，跟杨过郭芙一样来自U小。」杨过举起拳头作势要捶下去，却看见颜尹深邃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想：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不管到哪里都能遇见他，恶！
　　全班四十二位同学介绍完毕，班导看还有时间就说：「我们来选班级干部，大家机乎都是从U小升上来的，应该彼此都有认识吧！那我们先从班长开始，谁有意愿，还是我直接指派？」
　　「杨过啦杨过！」他转头寻找到底哪个小白目要拱自己出来，只见郭芙和方如静不停窃笑心中已经有个底，「没差啊我可以。」好啊郭芙想这样玩没关系，我奉陪。
　　「老师，我看杨过好像不是很愿意，不如我推荐我自己。」颜尹举手，又说：「我以前当过班长。」乖巧又听话的孩子谁不喜欢，尤其正值青春期间不受控的国中生，有这种特质的学生更让老师放心，「好，其他同学有意见吗？」在全班一片静默中杨过松了口气。
　　「老师，我想推荐副班长人选，可以让郭芙担任吗？」他回头时郭芙正巧也转过头去：「我？」颜尹笑得灿烂朝她点头，说：「因为我有时候比较粗线条，郭芙同学比较细心，可以帮我注意没注意到的地方。」
　　杨过嗤一声小声说：「拜托她哪里细心？眼睛脱窗吗？」李芸芸戳着他的手肘笑得暧昧。
　　「其他人同意让颜尹和郭芙当正副班长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不是落在自己身上都不会有意见，十分钟内就决定好正副班长人选，剩下的十分钟用来挑选其他干部，杨过在这场选秀中捞到一个风纪股长的职务，等班导交代完星期一上学时的注意事项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反正最后妳一定会把工作丢给我。」这是新生训练结束后的放学路上，杨过踩着脚踏车斩钉截铁地说，「我哪会！我是这种人吗？」不过如果杨过肯「帮忙」那也没什么不好，她泛着笑用力踩脚踏板超越杨过。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妳干嘛不拒绝或者直接叫我当啊。」看颜尹的样子八成就是计划好的，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干嘛叫一个笨蛋当副班长？不仅眼睛有问题，脑袋也是病的不轻。
　　「其实副班长也不用做事吧，我看我们班的副班长整天闲闲没事做。」她说。
　　「小学副班长能跟国中一样吗？」她努力回想在办公室老师都交代了什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就说：「不是还有你吗！我担心那么多干嘛。」红灯亮起，两人同时按下煞车，「妳想想三分钟前自己说了什么。」郭芙嗯了长声，三分钟前好像说自己不会把工作丢给杨过吧！
　　「我的意思是说，你会从旁协助我，对吧对吧？」她故意加重协助二字，希望对方能懂弦外之音。
　　「风纪就够我忙了还帮妳，我考虑一下。」信号转换，他踩下踏板比郭芙快起步半个轮胎，她追上来又说：「风纪只是登记上课吵闹的人而已有什么好忙的啦！」
　　「我还要管服装仪容。」他瞥一眼郭芙又说：「同学你的裙子太短违反校规。」新生训练才发学校制服和课本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私服，郭芙伸手按住花色裙襬骂道：「吼唷不要闹！到底要不要帮我啦！」杨过车头一转滑进公寓大门。
　　「那妳星期一上课的时候跟老师说妳不要当副班长。」两人一前一后把脚踏车停在机车棚，郭芙睁大眼睛说：「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副班长可以当欸。」回想小学时光郭芙最多只当个卫生股长，「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嘛！」
　　脚踏车上锁的声音清脆响亮，但杨过的声音却异常低沉：「我不管妳了。」这是警讯表示他心中有点怒火，用力提起书包背在背上转身就走，「欸欸欸杨过等我一下。」她赶紧重复杨过的动作，奋力将书包提起追了上去。
　　「拜托啦…」她的肩膀明显承受不住书包的重量已经往一边倾斜，为了不让书包肩带滑落，她抬起一边肩膀双手则是抓着杨过的上臂，苦苦哀求：「我只是不懂的时候问你而已嘛，我们不是说好有困难的时候要互相帮助吗？」
　　「有吗？什么时候说过的？」他好想伸手替她减轻负担，但是想到她的「虚荣心」就打消念头，活该重死妳，「郭芙，都升国一了要学会负责好吗，不要每次出事都要我帮妳善后。」语气宛如一个成熟的大人，让人忘记他也是一个刚升国中的小屁孩。
　　最后，她松开杨过自己气呼呼地扛着新发的教科书上楼，「不帮就不帮，了不起喔！哼！」想不通，不就是一个副班长何必这么不近人情？搞得以前互助的默契都没了！郭芙回到家后把书包恨恨地甩在床上，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不就副班长吗，不用杨过我自己也可以胜任。」
　　「妳回来啦。」黄秀蓉的头从门边伸出，「什么副班长？」挺着孕肚的她行动不便，郭芙跳下椅子把她扶进房间，一五一十地报告在学校发生的事，说到杨过身上还是止不住的怒火，「凭什么教训我啊？叫我学会负责，以为他谁咧他。」
　　「改之说的没错啊，妳没有拒绝就表示同意，那妳自己得肩负起副班长的任务。」黄秀蓉说。
　　「再说妳，不要每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找改之，人家没有义务帮妳解决狗屁倒灶的事。」她很担心，毕竟这个女儿…怎么说呢，也许是自己想太多，总觉得郭芙实在太依赖杨过了，虽然两人年纪还小彼此可能还察觉不出什么，就怕哪天擦枪走火闹出什么意外才叫人害怕。
　　「这哪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黄秀蓉无视女儿沉痛的哀号，缓缓起身说：「妳还有一天半的自由时间，要干什么赶紧的，不要星期一早上出门前才在紧张。」她张开双臂以大字型姿势躺在床上，想来想去应该要找人去什么地方逛逛打发时间才是，细数可以陪自己到处乱晃的人，名单删删减减之后竟然只剩下杨过，然后她又沉痛地哀嚎一次。
－－－－－－－
过芙在台湾是冷门ＣＰ，我哭

12
　一个班级中总有几个小团体，以颜尹为主的品学兼优乖学生群，以郭芙为主的女生小圈圈，以李嘉明为主的功课不算好但是很爱搞笑的搞笑团体，当然国中叛逆期一定会有几个不爱读书的，以王雅贞为主的小太妹不良仔团体。
　　杨过算是班级里面最没个性的一个，几乎能和各种人打交道还不会被讨厌，好像天生就有一股领导气质，让大家都喜欢他愿意接受他的指挥，看在身为班长的颜尹眼中有些不是滋味，更别提他和郭芙若有似无的关系，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这样，总是霸占着不放。
　　「欸阿改。」升上国中后的第一个冬天，难得升起的太阳把人晒得全身暖呼呼，有阳光的地方站满了人活动奔跑着，他和李嘉明坐在篮球框下休息顺便看班上女同学打球，「你是不是跟班上女生感情特别好？」感觉班级里的女生都喜欢找他说话。
　　「还好吧。」他答得轻描淡写，「可是我看王雅贞她们都很爱找你欸。」李嘉明的肩膀多了一只右手，杨过笑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操场上的郭芙坐在正中间的草皮上，旁边还有方如静跟李芸芸，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没有形象。
　　「屁啦哪有！」李嘉明立刻否认，又说：「我才想问你咧，是不是喜欢郭芙？」
　　「干嘛这样问？」他盯着杨过的侧脸想从表情找出被隐藏的答案。
　　「你不是常常跟郭芙混一起吗，当我眼睛瞎喔。」开头的王雅贞是颗烟雾弹，郭芙才是话题核心。
　　「你喜欢郭芙？」李嘉明没有反驳只是发出几声怪叫，杨过就当他承认了，「要我帮你跟她说？」反正说了也能猜到她的反应，绝对是一句：「我又不喜欢他。」附带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不用，反正她也不会喜欢我。」李嘉明看得透彻，像郭芙这种活泼外向的女孩子标准一定很高，「倒是你…」他说：「你要小心班上几个无聊人士，不要被他们知道你喜欢郭芙。」上个月刚落幕的告白事件闹得连隔壁班都来看热闹，不敢想象要是杨过喜欢郭芙的事被搬到台面上会造成多大轰动。
　　「尤其是王雅贞。」
　　「干嘛？」杨过完全不懂，为什么李嘉明要突然和他提这些有的没的，「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他给了一记白眼，「白/////痴喔，王雅贞喜欢你啦！」杨过抓不准女孩子的心思，但是身为局外人的李嘉明却很明白，提醒杨过无疑是保全郭芙不让她被不良仔盯上。
　　正如上课钟响前五分钟，郭芙和好友把排球一颗颗放进球篮准备收回体育室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撞上，她手没抓紧让排球全部掉到篮子外面，「歹势啦！」是同班的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运动服口袋上，满脸嘲讽。
　　方如静总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吸了好大一口气准备对他来个超级大爆发，郭芙却说：「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眼看惹不到郭芙生气不良仔只好摸摸鼻子离开，不过碰到她的身体也不算毫无收获。
　　「妳干嘛不骂他，他就是故意的啊！路那么大条偏偏往妳身上撞。」方如静一边捡球一边忿忿不平，「对啊！我看他就是想偷摸妳，死变态！我们等一下去跟老师说。」对于李芸芸的邀约郭芙没有多大兴趣，那个人不知道被老师用各种理由处罚过多少次了，不怕就是不怕，不觉得这次报告老师能吓阻他。
　　「不用啦，被撞的是我而且又没受伤，你们干嘛那么生气。」起初郭芙还不太懂义气是什么概念，随着升国中，看班上男生各种你被欺负我替你出头之类的渐渐能够理解，原來女生之间也存在这种义气，「再说他跟王雅贞那么好，我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被王雅贞盯上。」
　　「欸。」体育室摆满各种体育用品，她们把球篮放下，方如静低声说：「他们两个是不是有奸//////情？」他们两个指的就是王雅贞和那位不良仔侯家尧，「我看是喔，不然王雅贞哪有本钱嚣张。」侯家尧是国一新生中最令人头痛的人物，自称Ｓ中侯哥，他还有个国二的换帖兄弟，据说是Ｓ中最大尾的，叫蔡智豪，身上背着三条大过五条小过还有数不清的警告，要不是国中还在义务教育范围内他早就被退学，是Ｓ中不良仔里的神仙人物，综合看下来就明白为什么王雅贞会这么目中无人。
　　这段时间郭芙常感叹小学时光，美好单纯，没有坏孩子没有勾心斗角，升上国中以后感觉一切都变了，恐怖的是转变速度才不过几个月时间，不曾接触的黑暗面全部摊在阳光下让人没有逃避的空间，「说话小心一点吧，惹到她我们都不好过。」为求自保她也学会了小心翼翼。
　　体育课结束后是午餐时间，发育中的孩子食量大，像蝗虫过境扫得餐桶里的食物一点不剩，颜尹又请几位愿意帮忙的同学去跟厨房拿饭，国中生的吃饭时间没有老师盯着就算有也十分自由，不像小学，每个人都必须在座位上乖乖吃饭不许聊天。
　　她戳着餐盒里的白饭闷得发慌，原来今天中午杨过不知道为什么跑去和颜尹那群一起吃了，颜尹虽然惊讶但也没表现出不悦反而带动了几个女同学围过来，真是有杨过的地方就有女孩子，百试百灵，趁他被包围的时候颜尹起身拿着一张折好的纸走向郭芙。
　　「这个…我想好了，大概是这样妳看一下。」这时郭芙的嘴里还含着汤匙，就别说抬起眼睛时的样子有多娇憨，颜尹都忍不住害羞起来，「齁，颜尹写情书给郭芙喔！」情书二字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一个月前，班上某男给某女写了一封情书不知道怎么传到王雅贞耳里，在一堂班导不在的班会时间大声朗诵，隔壁班的无聊同学也趴在窗口替那位某男吶喊助威，以现在的角度来看就是公开处刑，就别提到底有多丢脸。
　　李嘉明经过杨过身边的时候小声说：「看吧。」杨过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餐桶旁边觅食，「颜尹你喜欢这个坏女人喔？」太妹当习惯了，王雅贞说话本来就没什么气质还很不客气丝毫不顾虑郭芙的感受，「你有看过倚天屠龙记吗？里面有一句台词说越漂亮的女生越会骗人，应该就是在讲郭芙啦。」
　　「欸妳！」郭芙伸手按住方如静叫她不要冲动，应该要生气的人现在却没有半点怒气。
　　「怎样？哈！怎样我怎样？」面对王雅贞的挑衅，方如静哼说：「没怎样，我觉得贞姐长得很漂亮。」王雅贞似乎没听懂意思，满意的笑出来。
　　「这不是情书啦。」颜尹摊开折好的纸，说：「这是上次小考的题目，小芙不会跑来问我，妳看。」王雅贞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头不禁痛了起来，翻白眼说：「就说你们好学生真的很无聊，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没有把柄的王雅贞只好悻悻回到座位上继续和不良仔小太妹们聊天。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害到妳。」郭芙相信不只女生间存在义气，她和杨过从小一起长大应该也要有才对，可是他却从头到尾像个旁观者置身事外，连转头看这里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失落道：「没事，误会而已。」
　　杨过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而是记住李嘉明的话，将这份关心小心收藏不要让不该发现的人发现，选择沉默或许对两人都是残酷但却是保护郭芙的最佳办法，同一天下午的国文课就出现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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