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认真地看完了《阳光先生》，历时月余。心中满是怅然。
谁在哭，谁在笑，谁在因爱而生，谁在生里赴死。沉重悲怆，血泪无声。
国家动荡山河飘零之时，大义和凛然，隐忍克制的情感尤其动人心魄。
明明灵魂都已破碎不堪，却还拼死彼此守护。
只因你是我晦暗生命中的一缕光，是我天空飞过的黑鸟。
那些旧物件都被摆在了当铺里。白瓷，武士刀，怀表，药柜，西洋剑。
谁还会记得它们，风车，桔梗花，红色裙摆，糖果，掉落沙滩的鞋子，挂满墙的山水画。
他们都随风飘散了，那么绚烂地相遇过，然后消退在时间的洪流里，湮灭。
母亲对幼子说，来生我要像花那样活着，你住在大屋子，我为你开满庭院。
此时夜半，风很大，吹拍着窗棱，阳台笼子里的文鸟被惊到开始啼鸣。悲从中来。

寂静的夜里突然醒来，觉得很恐慌，仿佛身处空无一人的沙漠。梦里的人很模糊，梦里的话微弱还带着叹息。又是秋天了，日间天空深蓝动人，入夜只觉凉，人也很倦怠，如何热闹的最后都兴致索然。一年又一年。

最近闲暇的时间大多都在拼拼图，看着零碎的片段逐渐合成一幅连续的画面。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片小湖泊，月光照在水面透着亮。
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也是如此，院子里结满厚冰，月光映上去淡淡地泛着点儿蓝，那一夜妈妈去世了。
我在半梦半醒间一直听着姐姐细细碎碎的哭声，手脚冰凉麻木不能动弹，那时候的冬天真是有一种透彻凛冽的冷。

天空灰蒙蒙的，窗框落满了细尘，很是冷清。竹子们倒是郁郁葱葱的。养了四五年之久，最近剪根修枝，重新插瓶培育。我喜欢这种有大片叶子的绿植，不轻易开花，却一直充满蓬勃的生命力。阳光，水，空气，温度，它们就可以枝繁叶茂的了。沉默无言，朴素诚实。

重温《夏目友人帐》，第四遍了，它是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一集又一集，缓慢平静温柔。这是我能想象出的最美好的词汇了。
不再疏离抵触，不再僵硬倔强，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那种能够清楚感受到却无法言说的情绪会得到流淌，并被温和地安抚。
“妈妈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要是今年也能开就好了，要是能一直一直开下去，就好了。”

我一直有那样一间小屋，它如此隐蔽幽静，不曾被驻足惊扰。虚弱无力的时候我就躲进去。
秋或是冬，什么样的天气，外面有没有大风扬沙，干冷落雪花，黄昏黎明，都不要紧。
你若愿意，我就邀请你进来，看一看我孤独又闲适的小屋，它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儿时丢失的小鹿玩具，那一年离家出走的猫，搬家遗失的全家福照片，零散细碎的物件都被妥善收着。
我们轻声细语，慢慢说话，偶尔交谈停滞了也不在意。倘你向我问起过往，我便也同你讲。
可是与生俱来的拘谨与羞涩，使我总是不自觉在颤抖，叙意不清。
向他人表达自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与他人相互理解就更加难上加难。
我时常未曾开口已露怯意，时常被困梦境，时常觉得这世间种种都不属于我。
我惧怕离别。如果可以避开热烈的欢愉，就不用承担割裂的痛楚。我若爱花，便不种它。
你并未开口询问鼓励我，只是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告诉我没关系，人生千万种。
做什么都没关系吗？喊叫哭泣任性冷漠发怒甚至破坏周围的一切呢？可以的，没关系。
我害羞地笑了，还有点儿骄傲，我不会那样的，我还从来没有那样做过呢。
你的目光沉稳柔软，仿佛不曾被伤害过。那是我一直以来梦想中的静谧，幸福与自由。
我要播放一首《春夏秋冬》给你听，那是我十分钟爱的歌，灯光昏黄，歌声呢喃在耳边。
多么安心舒适，无所忧惧，我向你诉说感激，感激你看到了我摇摇欲坠的枝丫。
破碎的凌乱的都修补起来，缝好了再冲刷掉泥泞疮疤，多好呀，一切又重新鲜活了。

手机上显示姐姐的数十条语音和来电，烦躁抵触，迅速关机。他们正在群里聊天，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
都是同样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这一刻亲密热络，下一刻又恨如仇敌般。
我总能在这种短暂的安宁祥和中看到即将到来的破碎崩塌，绝不参与这种虚假的热闹。
他们爆发战争，我就出现，调停，缓和关系。他们平静下来，我就远远逃离，不被找到。
如此周而复始。我懒言语，不喜交流，向来疏离淡漠，从来不需要被记起并联络感情。
小时候爸爸最不喜欢我做的事情就是，躲在角落里悄无声息流眼泪，生病了受伤了瞒着不说。
每每被发现，他都暴怒斥责，要哭就大声哭，不舒服了就求助，连这个都不懂不会吗。
想想也是，如果你有个孩子，她总是沉默悒郁，神情黯淡，问什么也不说，确实让人心生厌弃。
试着清减物品，久远的不需要的就慢慢清理掉。许多物品被我赋予了过多的含义，每扔弃一件都觉不忍。
我真是个迷茫匮乏的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带在身边。仿佛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一直在流浪。

这些年，姐姐大多数时间对我们不理不睬，拒绝联系。她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过去的某一年我们商量了一下，一家人坐上了除夕夜的飞机，去陪她过年。
饭间不知为何她就恼了，饭菜碗碟一地狼藉。我们被赶出家门，行李也被扔出来。
异地深夜的街头，我们提着行李找住处。走着走着，忽然爆竹齐响。
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至极，如梦似幻，在那一刻我感觉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极少数时候她又忽然热络，每天频繁联系我，吃饭喝水睡觉泡脚事无巨细。
她的声音语气一如往常，快且急促。话题跳跃，转换突兀。经常话没说完就挂断电话。
我很清楚这不是真实的她，因为我的姐姐她太累了，早就抛弃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