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揉了揉因为头部受伤而不自然浮肿的面颊,视线落在输液中的手背,白色的胶带交叉粘牢输液管,半截未插入血管内的针管裸露在外面。“什么时候能出院?”他试探性颇浓的假意随口问了一句。
朴有天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沉默了半秒便走到柜台边,自行从携带来的保温壶里倒出大半碗高汤。“可能还得往后推些日子,医生说你脑震荡,情况有点严重,最好留院观察一下,等CT结果出来才能确诊。”他边说话边把汤递到在中面前,是在中最喜欢喝的萝卜排骨汤。
“有什么事瞒我。”在中边结果朴有天递来的排骨汤边说。是的,他用的是十分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别跟我扯别的,老实说。”金在中之所以能这样的自信也是因为他有足够自信的筹码,多年的合作经验使得他比朴有天自己还要了解朴有天,他朴有天举手投足将要做的一举一动,金在中都能猜出七、八分。
其实朴有天根本也没打算隐瞒在中什么,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去贴切的表达。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他是震惊了,可也只维持了5秒而已,他坚信这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的相信金在中,那也是出于自己对在中的认知,他就赌他不会。
“在中,昨天在废墟大楼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昨天?”
在中在脑子里尽可能的回想昨日逮捕的细节过程,他记得他们潜入大楼后,马上按照计划,分开两头进行左右围堵包抄匪徒窝点,自己和另外两名队员上了8楼,准备一一排查,然后……
他皱了皱眉头,脑子里的某一段记忆似乎被剪辑掉了。
“我记不起来”在中无奈的摇摇头。
有天一听,脸色顿时就刷白下来,“哥,现在失忆可不是什么好事。”
“出事了?”在中盯着有天,眼神像是在看捕食的猎物。
有天咬咬下唇,“除了你,刑侦科第五小队的队员……集体牺牲了。”
握着汤匙的那只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瞳孔放大到极限。“你在开玩笑?我们有8个人!”在中无法自控的提高了音量,过于压抑的情感让他喊出话的嗓音非常的尖锐刺耳。“这不是少数!8个警员!你明不明白那是什么概念!”
“在中你先冷静点,现在冲我发火也无济于事!”有天一把抢过在中手里盛着排骨汤的碗,把它放到桌子上,“目前最为关键的是你们进入大楼后发生的事情,你快想想,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遇到的悍匪一共有几个人,他们手里有多少种型号的枪丨械?还记不记得他们的长相特征?”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让我怎么说!该死的,只有鬼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中使劲摇着头,不管怎样就是记不起当时的过程,就连相关的画面都无法浮现出来。
“金在中你冷静点!”有天也火了,大声的吼了一声,之后觉得此刻的在中也不会好受不到哪去,索性又把火气强压制下来。“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来,医生说了,这几天的记忆暂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可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等着你的答案呢!在中我问的是你们在里面的过程,或者说,接到局里下令撤出大楼之后的事,当时你在哪?”
“什么我在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中心里像是被用鼓槌一直敲打着,他知道有天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却不敢往下想,也许自己还怀揣着一丝丝的希望。
“在中,李队死了,心脏的位置中了两枪。”他顿了顿,“是你枪里的子弹。”
像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狠狠地浇灭了那簇小小的火焰。
在中一直佩戴的枪丨械是整个警局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别说是一般警员,就算是中阶层的警司也未必能拥有。美国T专用的格洛克19式,记得是爸爸在庆祝他以总学分第一的名义,顺利进警局工作而送给他的。自然与其他人使用的统一枪丨支不同。
“你的意思是指我杀了李队?”在中双眼死盯着有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场的证据明摆着就是冲着你!”
“我他妈精神错乱了去杀人!何况还是和我处了一年多的同行!”上下起伏的胸腔,大口喘息着空气,此刻的在中觉得自己快要爆裂了;脑子里的思绪像是发狂生长的野草,密集的紧挨着,但却捕捉不住里面的任何一缕。
偌大的病房里,两个人都不在说话了,半饷之后,冷静下来的在中先发了话,“除了子弹,还有什么?”
有天看了一眼在中,说话的声音沉甸甸的。“你的格洛克19式和你制服上的袖口。”
“什么?”这是在中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的手丨枪竟然还留在现场?按道理来说,即使是要嫁祸,凶手也不可能愚蠢到把对自己不利的东西遗留在场,这样的做法,若不是他傻就是他对自己的实力百分之百的肯定。
“根据鉴定科发布的公告,袖扣明显是激烈打斗的情况下撕扯出来的,李队捏得很紧,直到停止呼吸了还拼命死扣住,鉴定员费了些时间才把扣子从他手里抠出来;而且手丨枪经过指纹鉴定识别,上面确实只有你的指纹,最重要的是……”有天看着在中的眼睛,真挚的眸子经不起一丝波澜,“剩下的警员全部被悍匪开枪射杀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以那群残暴不仁的暴徒来说,是不可能会留下生还者的,所以局里面的人怀疑……”
“有内贼?而且那个内贼还是我?”在中冷笑出几声,“凭什么?就凭我没被那群‘畜生’杀死?”
在中看到沉默不语的有天,还是忍不住想大笑一场的冲动,“你也是那么想的?”他的语气里不带一点感情丨色彩,冷冷的,就像杯零下7℃的开水,固成了一块坚硬的冰。
有天目光一跳,立马怒火冲冠,“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金在中还不知道?那种背信弃义听风就是雨的人我是吗?我不相信你?我他妈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和你废话连篇,直接给你立案了!我不相信你?我他妈朴有天脑残了才放弃能升职的机会去帮你申请停职查办!”一句句话下来,有天已经是气喘吁吁,他火大,那是因为自己的伙伴对他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了,他心里难受。
在中没有在作声,他心里知道有天是不会的。
缓了好久,有天才接着刚才的谈话,“不管怎样,现在的局势对你很不利,警局里的人都认定了在中你是内贼,而且你又说不出搜铺的细节过程,我担心……”接下来的话即使有天没有说出来,在中自己也能明白,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