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逃了。
在华生来搬最后一件行李的时候。
古城的小巷，到处散发着腐朽而冰冷的气息。残阳暗红色的余光透过薄雾，洒在路旁不知名的小河沟上。
像是谁的血一样。
他发现，他不可能握着华生的手说“新婚快乐”，他做不到。
他甚至连目送着华生离开都做不到。
他想起了不久以前，和华生一起办案的时候，还曾经为了逃避追杀，在这里，这条泰晤士河的小分流的水下躲藏过。
那时还是夏天。
他有种想再次跳入水中的冲动。好像这样那些旧时光就都会回来一样。
但他没有动。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水是怎样温暖地环绕在他的周围，仿佛空气。
他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水，再不可能和那时一样。
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


他漫无目的，穿越小巷来到大街。
昏黄的街灯已经亮起。夕阳挣扎了几下，终于沉入地下。
最后的一缕阳光，熄灭了。
雾越来越浓。黯淡的灯光照不到脚下的路。
一辆马车呼啸而过，他急拐进楼间的夹缝中。
黑暗，混沌，连星光都没有。视觉已经失去作用。
他想起有很多次，他和华生在这样的黑夜里，闯进各种危险的地方。然而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地感觉不到方向。
微凉的雾气掠过脸颊。
耳边传来路人的细语。
“今晚雾真大。”“是啊。”
“明晚7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昨天我看了《唐璜》。”“是吗，怎么样？”“太精彩了！”
“你看过‘华生医生回忆录’没？报纸上连载过的那个。”“没有……”
“听说了吗？后天那对同性恋就要处绞刑了！”
“……”
他从夹缝中走出来，压低了帽子。
帽檐遮住了双眼。
别傻了，福尔摩斯，你还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那是不被允许的，你会害了他的。
更何况，你们已经结束了，他爱上那个女人了。
多可笑，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猛地站住。
……为什么我还在思考？为什么我的大脑还那么理智？他就要离开了，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是你已经见过他了。
你遇见了他，你爱上了他。
你体会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你看到了你从未看见过的世界。
你知道了你的理智也会败下阵来。
明知道这是飞蛾扑火，却也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因为无怨无悔。
他嘴角扬起惯常的微笑，带着一丝嘲讽一丝苦涩。
重新举步，走向不知是何方的前方。


2
他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街道上寂静无声。
只有他自己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他喝醉了。微醺。
他记不清自己上次喝醉什么时候了。
酒精会扰乱他的思维，消灭他的理智。
所以他很少喝酒。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失去理智的感觉。
此时他却宁愿自己醉得更彻底一些，或者干脆连思维也失去。
再没有什么比连这种时候都拥有一个能飞速运转的大脑更令人讨厌的事情了。
他回到家，房间里整整齐齐。
华生连他的东西也一起整理了。
空。空荡荡得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回声。
仅仅是少了一个人的呼吸，空气就变得那么冰冷。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还是，那个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么。
从今以后，没有他们，没有一起。只有他了。
房租费要怎么办呢，再找个合租的人好了，找个比华生更好的助手……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华生的幻影，温柔地微笑。
他于是知道他不可能再让任何人住进这个房间，他也不会再找任何助手。
……这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而他，将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地方孤独终老。


他拿起桌上的小提琴，走到窗前。
他惊讶地发现雾气已经消散。
天边，群星隐没，只有一轮半月闪着冷冷的清辉。
银亮的月光像是镜子的碎片，刺痛了他的眼。
他一阵战栗，汹涌奔腾的旋律突然将他淹没。提起提琴，搭弓。
G大调开始，略微凌乱的步调，充满了跳跃和半音。
然后渐渐放慢。
明丽的C大调，优雅地拉长的尾音，三拍子的舞曲，旋转，再旋转。他们也曾拥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光。
猛地又放慢。
降B大调缓缓地启口，幽幽地倾诉，浓得化不开的苦涩，郁结成墨色的伤恸。低沉的哀泣声回绕在房间里，月光都变得愈发惨白。
他的脸上划过两道银色的光。
在最后一个音符就要消失在空气中的那一刻，一个尖锐的高音突入。
E小调，尖利刺耳的高音，五指飞舞，速度快到已经听不出节拍。这是最后的盛宴，脆弱而疯癫的狂欢，他紧闭双眼，全然不顾琴弦已断。
理智太多，琴声是他情感的唯一出口。此时却已远远不够。
直至戛然而止。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一切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就算只是一场梦，也总是要醒的。
他放下琴。他仿佛听到华生一如往常地在耳边抱怨：“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啊！”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被琴弦割破的指尖正在滴血。
他轻轻地扬起嘴角。
那是他惯常的微笑，带着一丝嘲讽一丝苦涩。
“酒都醒了……再去喝几杯吧。”


3
凌晨四点，他从梦中惊醒。忘记了是什么梦，只记得和那个男人有关。
梦里有血色。
莫名地不安起来。
他悄悄地翻身下床，走进客厅。月光照得室内格外明亮。
他看着座钟上显示的时间，无奈地微笑。温暖柔和的笑。
以前的这个时间，通常他正在因为被福尔摩斯的即兴小提琴演奏吵醒而表示抗议。
当然那往往是无效的抗议，结果永远是自己的屈服。
他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些。
更不明白伴随着这些回忆而泛起的淡淡的幸福感是什么。
他一直在忍受他的任性他的支配他的恶作剧，而现在，他竟开始怀念它们。
在离开贝克街221B只有几个小时的现在。
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 with me.
他想摆脱关于福尔摩斯的映像，却发现越想摆脱就越是摆脱不掉。
这里崭新的墙壁，和那里布满弹孔和化学腐蚀痕迹的破旧墙纸；这里整洁的家具，和那里总是一片混乱地摊了满桌子满地的数据笔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里反而更像个家。
是因为，那里有他么，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命令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却发现一旦开了头就根本不可能停止。
他想起福尔摩斯在有案子的时候最喜欢趁他早上还没睡醒就把他从床上拽起，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将他拉上马车，直奔站台或是苏格兰场。
他想起在和福尔摩斯一起探案的时候，福尔摩斯总是喜欢随意地指使着他去做一些目的不明的事情，却总是能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身旁。
他想起福尔摩斯在破案的时候最喜欢靠在沙发上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然后突然一跃而起，或后悔着自己的迟钝或嘲笑着他的无知，只有在故事的最后才告诉他真相。
他想起福尔摩斯在没有案子的时候，总是神情郁郁，有时会窝在角落翻看那些年代久远的案例，有时又会突然消失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伤痕，还有时，会拿起针筒……
他再也坐不下去。
他穿好外衣，简单洗漱，披上风衣，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带上锁。
现在没有案子，把那家伙一个人放在家里，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再加上自己走的时候也没能好好的告别——不回去一趟，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这是同时身兼福尔摩斯的唯一挚友和医生的他应该做的。
他出了门才想起来，这种时间街上是找不到马车的。


4
冷厉的月光被雾色晕开，仿佛舞动着的月白色轻纱。
伦敦的秋转瞬即逝，北半球的太阳在冬季总是懒得出奇。
贝克街的凌晨清冷灰暗，凉薄的晨雾模糊了一切。
他从好不容易才租到的马车上跳下来，冲进公寓的大门。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每一步踏下时发出的支呀声响，回荡在上旋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清晰。
抬手要敲门。
“华生，进来吧，门没锁。”房间里传来福尔摩斯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推门进去，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你的脚步声我还听不出来么。”
华生顺着声音找过去。福尔摩斯正背靠着桌子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小提琴，另一手抱着……一瓶酒？
“为什么不开灯？”
“我亲爱的华生，今天可是你搬过去的第一天……你不和华生夫人共度良宵，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福尔摩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语带讥诮地嘲弄着。
他放下小提琴单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华生气结，“你昨天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我那么担心你急着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哼，担心我……”福尔摩斯扬起下巴，灰眸半睁，“就凭你？”
唇角勾起的笑容高傲而冷艳。
华生愣住。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停了好几秒。
“我还轮不到你来担心！”福尔摩斯猛地将酒瓶摔在地上，粉碎。
转身，步伐蹒跚地走到窗前。
窗没有关。
窗外朦胧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风中送来了他的轻声呢喃，“如果真的担心我，你就不应该走……”


“福尔摩斯，你醉了，”华生终于反应过来，追了过去，把窗户关上并搀住他，“我还从来没见你喝醉过呢。你不是一直说酒精会使人失去理智吗？”
“理智……人为什么要有理智？”福尔摩斯甩开搀扶，反过来抓住华生的肩膀，“那明明是一种只会让人痛苦的东西……”
面对面，他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你……你要干什么？”华生立刻很有危机感地后退一步，“……啊，福尔摩斯，你的指尖破……唔……”
然后福尔摩斯冰凉的唇贴了上来，带着白兰地的酒香。
华生惊愕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开他，“福尔摩斯！你疯了！”
福尔摩斯后退几步，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我疯了？哈哈……”他低低地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没错，我是疯了……”然后音调骤然提高，“我从一开始就疯了！从见到你的那一天开始就……”
华生不明白他的心口怎么会这样痛。
他跪坐下来扶起他，“……福尔摩斯，别这样，你只是醉了而已……”
“你回去吧。” 他忽然又冷静下来。
“什么？”
“你说得对，我醉了。”他靠在他身上，无力地垂下头，表情隐藏在阴影中，“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所以你还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约翰，可不可以不要走……”
华生从没见过这样的福尔摩斯。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拒绝不了他，他知道他永远都拒绝不了他。


5   春节特供H（伪）
“就只有今晚……”福尔摩斯说着，猛然发力，侧身用肩膀将华生反压在身下。
“只有……今晚？”华生纯色的碧瞳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如同美玉。
福尔摩斯调整姿势，改为双手扶地。
“John……你真的好美……”他缓缓俯下身子，轻轻吻上他慌忙阖上的眼。
小心翼翼，仿佛倾注了所有爱意。
“华生，你脸红了。”福尔摩斯抬起头，恢复了平时戏谑的表情，瞧着华生微微泛红的脸颊，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福尔摩斯！”华生睁开眼嗔怒地瞪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单手制住并非真的在用力挣扎的华生，福尔摩斯这次的吻印在了医生挺拔的鼻尖。
“叫我夏洛克……”和往常一样的命令语气，声音却深情得不可思议。
华生的脸更红了，他偏过头移开目光，咬了咬下唇几秒过后才犹豫着开口：“……Sherlock……”
然后想偷偷看看福尔摩斯的反应，却呆住。
有那么一个瞬间，福尔摩斯灰眸中终年不散的迷雾正渐渐淡去，有什么恍若星辉的银色光点在隐隐闪烁。
也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福尔摩斯眨了眨眼，脸贴得更近了些。
“我的约翰，这种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的。”嗓音低沉暗哑，蛊惑。
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华生乖乖地闭上双眼。
鼻尖相触，双唇轻柔地贴合。没有抵抗。
他的舌在他的唇边游走，轻舐齿龈。他全身微微一震。
趁势撬开他的齿门，舌尖扫过舌尖，柔软的接触，沿上颚滑向舌根。环绕交迭，极度缠绵。
像一个世纪一样长久。
一吻终于结束，福尔摩斯恋恋不舍地离开华生的唇瓣。
安静的房间中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双臂撑起的狭小空间内氤氲着暧昧的粉红色气息。
看着华生颤动的眼睫湿润的眼神，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
“约翰，对不起……”
将华生抱到床上的途中华生仍旧在一路挣扎，“福尔摩斯，放我下来！你的手指受伤了！”（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些！ = = ）
“我说过了，叫我夏洛克。”
窗外，第一束晨光亮起。
窗内，第一次春光旖旎。
（此段写于春节期间……其实我一直在想，万一H到半截华生同学的医生强迫症犯了硬要给福尔摩斯治疗该怎么办 = = ）


6
他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之前因为宿醉而变得混乱的记忆。
坐起。
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房间里很安静，街上熙熙攘攘的车马声清晰可闻。
“……John……”
他几乎不敢开口。
空气早已恢复了昨夜的冰冷。
没有回应。
这也是当然的吧。
他想这样自嘲，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喉咙哽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终于又唤。
“Watson……”
只是这一次，第一个音节还没出口，余音就已经消散在空气中。
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拿起床头的怀表。下午五点。
和昨天一样的时间，和昨天一样的离去。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华生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在酒精的指引下，抛弃理智听从欲望，他终于做出了自己渴求已久也克制已久的事。
代价却是永远的失去。
他背叛了他。
他背叛了他们的友情。
即使他对他，早就已经不是友情。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起身下床，来到门口。
属于华生的衣物都已经不见，只有一顶熟悉的棕色圆顶帽孤零零地挂在衣帽架的一角。
他想象得出华生醒来后，因为太过急于离开这里以至于帽子都忘记拿上的景象。
真的结束了。一切。


他靠着门，慢慢滑落到地上。
全身脱力。
真奇怪，明明刚才心脏还痛得像是撕裂了一样，现在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身体里空空荡荡的，好像这个房间。
我的心啊，你真的还在跳么？
如果心没在跳，你就死了。
是吗，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他的嘴角浮起微笑。
……福尔摩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不是么——这个注定的结局——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所以现在这样对你也好对他也好其实都不是件坏事吧。
让他离开你，让他恨你。
于是你们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你不用再因为看到他和别人相爱结婚而痛苦，他也不会再因为和你一起探案而受伤遇险。
更何况，现在那个人已经盯上了你。
You have no choice.
理智的声音无情到近乎残酷。
“你别无选择。”
我别无选择。
他垂下眼睑，直起身子。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几瓶百分之七的可卡因溶液。
华生，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要依赖这种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来不及思考，“华生！”他啪地关上抽屉，跃到门前。
“福尔摩斯先生，是我。”房东Hudson太太拿着一张纸站在门外，“原来您已经起来了，您是不是没出过门也吃饭？哦对了，这个是玛丽.华生夫人的电报，她问您华生医生是不是来过这里……”说着把电报递了过来。
“他来过，不过已经回去了。您这样回就可以了。”福尔摩斯并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您要来点红茶吗？”
“不用。”
“现在您的房间很整齐呢，希望它能一直这样整齐下去。啊，您穿的衣服怎么这么少，现在已经入冬了，只穿一件单衣会感冒的……”
“哈德森太太，谢谢您，但是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啊，等一下……”
顾不得绅士礼节，他转身带上了门。
“华生夫人”，这个词如利刃一般刺耳。连血带肉地划过。
他从来不讨厌女人，虽然也不喜欢。
但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强烈地想让某个女人消失的愿望。
越多的希望，越多的失望。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抱有希望。
再次打开抽屉，他毫不犹豫地将针筒插入血管。
所谓希望失望，都不过是虚妄。


7
他抱着刚买回来的消毒酒精和一些食物回到贝克街。
他估计侦探还没睡醒，于是没有敲门就直接用钥匙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然后正看到福尔摩斯坐在桌前的椅子里注射着可卡因。
“福尔摩斯！”他立刻扔下东西冲过去按住他的手，“你在干什么？”
“真有趣，”福尔摩斯从容地将针头拔出，“早就听说过这种药品有致幻效果，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看着华生平静地微笑，“若是用了它便能再见到你，也许以后我会真的戒不掉。”
华生顿时气急，未思及福尔摩斯话中的深意就揪起他的领子：“……以后你还敢让我看到你用它！”
“幻觉……原来也会这么有真实感的吗……”福尔摩斯低头盯着自己的领口发怔。
“……= =#”华生不再回答，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再看福尔摩斯的反应。
“哦，是华生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福尔摩斯摸着被揍得酸疼的鼻子尴尬地笑，“刚才玛丽还来了电报问你在哪呢……”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就该变成真正的瘾君子了！”华生依旧忿忿不平，“我不过是去买点吃的，你就……”他无奈地摇头，回身捡起刚买的东西，“还有你的医药箱里的消毒酒精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成天受伤的人连药品也不备好。”
“可是我的医生已经不在了。”福尔摩斯耸耸肩。
“我又不是死了……虽然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我也还是你的医生！”华生把医药箱提了过来。“伸出手来。”


骨节嶙峋的修长手指上布满了伤口。新伤加旧伤，纵横交错，似乎已经没有了完好的地方。
华生的脸红了红。
他想起了前一晚这双手是怎样地抚过他的身体。
他急忙甩了甩头，摆脱这些念头，“你拉琴的时候就不能注意一点……”
他开始用酒精为他擦拭消毒。
指尖与指尖温柔地触碰。
细小的金色微粒四散在空气中，因两个人的呼吸而轻盈飘舞。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华生，昨天晚上……”福尔摩斯试探地开口。
宁静终于被打破。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他语气轻柔地回答，“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就当没发生过好么？”
你以前从未喝醉过，所以我可不可以假装昨晚你只是喝醉了……
我们没有犯下任何禁忌，我们只是一时胡涂……
“……对不起。”福尔摩斯神情复杂。
灰眸落在夕阳打下的阴影里，半明半暗地看不真切。
一阵沉默。
“所以，我们还是挚友，对吧？”半晌，华生熟练地拿起绷带，开始包扎。
“挚友……呵……”惯常的嘲讽的微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福尔摩斯……”华生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请不要这样，我真的会动摇……
你不会知道，我是想了多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像以前那样，不好么……我们谁也不曾爱谁，我们只是很有默契的好搭档好朋友……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8
挚友。
最亲密的朋友，最亲近的距离。却始终是朋友，却始终不能触碰。
他明白他的意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已经发生了啊。他已经陷入了这片沼泽，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他看着华生慢慢地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宠溺温柔。
仅是指尖间的短暂接触，能传递过来的温暖。刹那的温暖。
现在的他却可以为了这温暖舍弃一切。
危险有我来保护，痛苦由我来承担。理智再一次败给了情感。
他愿意做他的挚友。
他调整表情，语气轻松，“我亲爱的华生，你再包下去，我的手可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名与姓中间的小小空格，永远跨越不了的天堑。
似乎正出神地想着什么的华生听到这句话时手微微一抖，“啊，对不起……”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是不是绑得有点紧了？”
“……不会。”福尔摩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握拳，再张开。
仿佛有什么正从指缝之间悄然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