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池水抱亭,铺的那层薄冰未抖搂干净,绿中不深不浅冻着白,隔窗不经意掠过,凌厉扎眼得很。熄了炉,并不畏寒意来扰,江宁的春来得早,冬却更胜,是攀咬骨头的湿冷,比京城好不上那儿去,一旦习惯了,尽管只在皮肉之上,也颇有些忘了本的意味。)
(案间几页文书铺展,提笔无从下手,此不比面对铺眉苫眼的时候顺心,兴许还更废功夫,心里正琢磨不定,五贝勒便这时候来了。书房外伺候的手脚轻,外间稍有动静,便显得格外清楚,索性歇了笔。)
(请人落了座,自有人上前奉茶,一尾白烟隔断视线,倒还是笑了笑。)“这会儿尚好,不过胡乱找些事填补填补空档,称不上忙”
4.
(天远而风雪多,陡然一歇,室里那点温热冒了头,许是因人息而猖獗,又许是向茶炉借了胆,令我所需的那点薄冷避退,反而心神越发轻省,却不为他拜访而喜,亦不曾因此改容。是念及同宗继绍,张府融融和乐的体统,那最体面的一点情谊作怪,明知不合宜,仍捎带着些许来看待卓应的诸位兄弟,至少现下,还是极愿意诚心相待的。)
(虽不应捧上跟前的客气话,然心存有妥帖之意,只当对坐人赤子心思,出言宽抚。)
“也并非甚么难辦的事,贝勒稍安心”
6.
(行事无非求一裨助,人来时我便知不为交私,好在事先另有耳闻,不至被目为“寒酸”之相,叫人玩味这十余载的仕途,可比外头雪要干净,或比雪融消得更快。迎着眼的是五阿哥神情,更是一排丰满的书架,便琳琅满目落在屏风后头,一双眼珠仅落到人身上一瞬,便不着痕迹挪开了,再瞧,似专注某本苍蓝的书皮上,满面声色未动。)
“东北采珠,明面儿是珠轩,再干净正当不过,然而这珠轩内里龌龊事不少”
(凡有门道,便有为财钻营的,亦不知喂饱了多少人,只言语一提,想必他即懂了)“若想查,大可从这处下手”
8.
“那是自然”(有所讳忌不敢言事者毕竟数少,不然何来人心不足一说,只是能瞒天过海的,亦非蠢笨之材,能逃这一时,却未必手脚收拾得干净。)“但是凡事都可查,你细心些,未必就不能成事”
(茶入口中,慢慢压下喉间)“宁古塔的乌拉人专做采珠,珠把式很多,你可以派几个暗中查访”
(有千淘万漉的苦心,才有吹尽狂沙之结果,未必没有坐享其成的时候,只是雪下烂泥瞧不见,各处的龌龊自然埋得深,他总得废一番力气,何况此事算不得难。)
10.
(盏茶不过几句话,天霄却又变了脸,一方园子叫碎琼打扫过,若非红梅青松尚软,终归要显得萧索了些。手心带了茶温,比之方才捏笔时多两分人气儿,顺他眼风看去,亦不知是几成赏景的心思,只是再好的他也见过,眼界不在我张府这一小块地境,那便是急着走了。)
(稍牵了嘴角,无刻意留人的想法,只是为公再续两句)“家弟张铎恰好暂驻长白山,稍后我去封信,若能帮上一二也好”
(茶既冷了,便拦住再续的动作,至多送上两脚,肩上雪尚来不及落两片,片刻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