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席，沐曦光，庆筵盛，新后置，帝后同德，盛极无二，隐隐觉席上辉煌下，紫禁风云渐生。升平署上下筹办多时，以今日席面献艺。如今已然是席上贵人，却又操心底下之在如此重要的宴席上生岔子，幸亏一切妥帖。却得以与瑞王府的周延氏一席话语。若是心中有中意之人，切勿匿于心间，适时言辞定能感化其身。思量若久，于席后几日，终是鼓足了劲头寻僻静之处。旧日初遇梅园下，与之相见。】
【昔年梅花执手，恍然还是年少。圆脸齐刘海的少女郎倾心一顾示君郎，入升平署，勤练如今高位。亦然为其筹谋若久。我且以此蒲柳身姿，迎其所好。】

又是一年秋，云天蓝碧，黄叶满地。
贺过额娘生辰月余，紫禁城便迎来了女主人，从此嫡庶分明。我不见额娘生怨，亦很早之前就晓得，她绝与中宫无缘——我向来晓得，情爱二字不过男人消遣，这世上，“真心”最不值一提。
彼时立后典仪业已过去几日，我入宫问安，却在过花园时被人拦下。迎面一张俏脸，如今褪去稚气，眉眼间愈绽开风华。
目光落在她髻间一支钗上，银蝶随着脚步扑簌，又在我几步远外站停。
“听说你晋了二品，是好事，该贺。”垂眸去，温然，“想要什么？”

【秋风来，这满苑的绿被镀上了洒金色。少年身如玉树，今日一身的玄色衣裳到更突健硕的身姿。其如添上皎洁的商险制约，只要薄唇带笑意便是让我心泛起柔柔的涟漪。所谓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当是如此。逐寸的眸光收敛不在倾注其的身上。重重映月拱门之下，独留二人的修长影子，借着这秋日暖阳映衬，见着影子渐渐拉近再拉近。心坎入浸了暖流。方是不敢再抬眸看其，无奈耳畔重复着玉鸾宴席上周延福晋的话语，若是心生喜好，奈何不试一遭。若是情谊深也匿藏不得。】
“谢得郡王爷的道贺，小女也是竭尽一己之力将升平署上下掌管得宜，为御上添喜颜。”
【这紧攒在柔荑的锦绣香包顿在了衣袂之际，方是待其说完，倒不慌忙，俏皮问来。】
“郡王爷是想为奴婢送得贺礼”

稍稍地抬起目光，一枚黄叶正擦着她额发飘落，我沿着一抹落下的金晖，看清了她低垂的眸。
自延庆二年至今，她从贵人身边伺候的小女官到宫正司第一人，哪怕仍旧摆出同一副低眉的姿态，我也再不能从她面容中寻到一丝怯色。
她长大了。而我还是我。
六年前顶着齐刘海的小姑娘在我口中只落得有趣两个字，如今，也一样生不出更多的情愫。
道谢的话没放在心上，我只见她仰颌来，颊侧漾开两湾梨涡，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但从圆明园一别，我总有丝莫名的预感，因此我颔首，将字句咬得缓慢而清晰，“是，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玉石珍奇……都可以。”
凡是钱权买得到，我概不吝啬。至于其他的……希望她能懂我言外之意，不要教我为难，消磨掉我数年来存下的一丝怜惜。

【秋风萧瑟，从他的脸庞而过悄然而来到我的身上，拾起我细碎的青丝。往昔旧梦重启，我不知何时情深于他，不知何事逐其的身影。是那日竹林稀疏之际见那迢迢身姿，琳琅玉树而倾心；还是经年的宽慰贴己，曾经梦回的是他笑如春风般暖我心，他赠之银镯自己从不摘离皓腕。丝毫不再如往昔，攀上其眸，两颊染上了暖阳镀来的绯红，丹唇紧抿之际终是开启，从锦绣衣袂中掏出刺着竹纹的香囊，递送其面前】
“赠尔之香囊，一针一线皆于我心，愿君知我意。”
【将期盼希冀全数装入了如水的秋眸，是的我中意的人便是你。我心头上的人日夜牵挂的是你，沉浮深宫若久我只愿能与你并肩，与你携手乃至今后一生。】

目光自她递来的香囊上划过，落在飞红的面颊上，这一幕我并不陌生。但我腰间悬扇，缀着的是一枚白玉如意扣，因此，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而她终究没能懂得。
我叹了口气，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软而怯的声音携着春日里浅淡的玉兰香气，仿佛穿过了悠远的时光，重又在我耳畔响起。
我以为已经忘却了的记忆，原来也能够想起，或许……并不是没有过一刹那的意动，但也仅止于那一刹那。
若是其他人，我收下亦无所谓，后院里添一双碗筷而已，倒也乐得。但相识经年，我到底还有底线，不忍辜负她余生。
“本王向来视你如家妹，所以——”我淡淡地，“收回去罢，我当你没说过。”

【他终究是唤了我一声子衿，是我梦寐以求的轻唤，暖入心坎浇灌了心中的沃土。而后的话，是晴天霹雳还是将我的心一层层剥离我尚且不知。楞了须臾，悬在半空的软荑始终没有落下，玉指攒着香囊愈发发白，眸光流转于其的脸庞，只是那双自己日夜思念的眸子不忍再审视于我。我仍旧不信耳畔传来的话语，是我听错了绝对是听错了。如此之久，他待我绝非只有兄妹情谊，我特意亮出皓腕的银镯，从滇南回来我从未摘过，这呈的是我一颗真心。】
“是不喜欢香囊么，我再做其他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我都可以的。”
【我恳求我希冀方才不过是一番玩笑话，本僵住的神色上带上丝缕自嘲的笑意，低下臻首咬下翻涌心窝的酸楚。不争气的灵眸泛了红，对的我是喜欢他我不求什么权势富贵，我也不要他承我什么。名分位份这些并不重要，他是否还可接纳我。眸光再次攀上他的俊俏的脸颊，多希望他还能唤我一声子衿。】

话音甫落，便见她神色由期待转瞬变为失落，颊侧红消退，眼圈却迅速地泛起一丝红来，深深地低下头去。
而直到看见她皓腕上露出的一只素银的镯，才想起这回事来，更深地叹气，“我说过，这只镯是答你而已，如果因此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向你说声抱歉。但是——”
我咬重了话音。
“本王不缺绣娘，不缺侍女，不缺妻妾。”
我尚未立嫡，盖因从心底不愿，免得多添羁绊与束缚，又岂会简单心软。
她递来的目光愈发哀楚，眸中水光潋潋，我不由得捏了捏眉心，按捺着脾气，诚恳劝她，“你家世、相貌、前程，样样都好，不须如此伏低姿态，还是另觅良配罢。”

【我素有的矜持，全然在此刻化为乌有。岂料这祈求的姿态使他生厌，我概不知应如此自处。悬在半空的柔荑终究将这经年的情愫一并带了下来，我只知眸眶打转着不争气的泪水。他的话生生掐灭了我最后一丝的希冀，为何他人可得我皆不可得，为何情根深种却难以抽离，偏偏你要将这清冷于我。隐忍心中的酸楚，将脸颊埋下。终究以这宫闱训来的规矩克制住不该克制的情绪，莲而作礼，轻答的字句都在绞心扉】
“是奴婢无耻妄想，叨扰了郡王爷。”
【十全礼节行止，旋身刹那娇颊下了一串lei珠。我不知如何宫这重重的月拱门处离开，颤着身躯迎着萧瑟秋风哭成了泪人。原来年少情深，皆大梦过，是我不愿醒来。】

我瞧见秀目里滴落的水珠，她声音里业已缠上哭腔，但今时今刻，再说什么反而多余。她将一腔情愫挑明，而我做了决定，结局就只能是划清界限。
谁让我向来最怕麻烦。
而诸多麻烦之中，尤以女人最甚。
长眸淡淡垂下，对她的告退之辞未置可否，至于她仍将姿态放得极低的措辞，亦未像从前一般，有半分宽慰之意。
待她旋身离去，身影从拱门后头消失之后，才转身离开，已然是我最后留给她的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