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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寄佛心——王摩诘的浮生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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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寄佛心-王摩诘的浮生沉醉
人生如此匆忙,像极了沉溺于天地间的蜉蝣,渺小而又短暂,但总有一些人,他们于推杯换盏间饮下自己的一生,于半生流离间描绘自己的模样。他们时而抬起头来仰望舒卷的白云,看它们如何占据湛蓝的天空;时而低下头来俯视动人的生灵,看它们如何泼洒明媚的画卷。官场沉浮是他们的常态,纵情山水是他们的本色,他们爱的热烈,却也有时爱的短暂,他们向往官场的世界,却总会郁郁而终。但有这样一个人,他俊俏爽朗,家世显赫;他心境自然,潇洒平静;他入则为庇天下寒士的清官贤臣,出则为纵林泉山野的诗人画士,他便是与诗仙李太白同时降落在人间的诗佛王摩诘。
王维不像其他诗人,他并不是寒门贵子,他的家世是足以令他骄傲的,其母崔氏为当时的名门望族,而自己则出身太原王氏,因此他的仕途相较于同时代的诗人才子们而言是相对顺利的,然而他的一生也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于此,他往往总是莞尔一笑,便将自己投入到花草之间,听每一片落叶的呼吸,看每一朵花朵的凋谢,他会感叹自己的仕途不顺,但那绝不是他的人生基调,就像他母亲为他起的名字一样,他也会像维摩诘居士一样,参禅悟道,领略人间少有的释然与平静。
武则天长安元年的一天,或许是一个花开满城的春季,一个晴空万里的夏季,又或许是一个叶落花黄的秋季,一个银装素裹的冬季,总之,山西蒲州的一户人家中,正欢声笑语,庆祝着一个男婴的呱呱坠地,这男婴出生便带着几分英气,平静的令人心悸,没错,他就是王维,一个开创山水画派,引领山水诗派的一代大家,他的母亲不会知道这些,她只是满心沉醉地笑着,爱怜着这一俊朗的男婴,她自幼信佛,一见到这个男婴便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于是便为他取名“维”,字“摩诘”,希望它能像维摩诘的含义一样“无垢称”,像维摩诘居士一样道行高深,才华横溢。
而王维却也实在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他自幼才华早显,极善苦吟,一次他为精炼诗句,沉迷于深思,不慎掉入醋缸,“诗非苦吟不出,信乎?古人如孟浩然,眉头垂下;裴祐袖手,衣袖至穿;王维走进醋瓮,皆苦吟者也。”其诗才有如高山之石一般坚实且厚重,经过其一番雕琢便更显得朴实无华,沉静自然。
玄宗开元三年,十五岁的王维离家赴京,一路上他仿佛看到了长安的三千明灯为他点亮,京都的一切似乎都那样美好,那一刻他所见到的玄宗依然是那个开明的李隆基,他所向往的长安依然躺在盛唐的怀抱之中,当他踏入无数前辈们泼洒热血的土地,他的心仿佛已经与他们产生共鸣,他在心里默默呼喊着陈子昂的那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大唐王朝乃至史书典籍无法忽视的人物,所以他的脚步是那样坚定,他的神态是那样的气宇轩昂。由于王维工于诗画,且有音乐天赋,一入京城便成为王公贵族的坐上嘉宾,每有宴席,他的诗文、音乐、书画总能成为一大亮点。而在当时的众多权贵中最与他交好的便是祁王李范,他们有时一起谈诗论画,笔墨之间,充斥着二人深厚的君子之情,他们的感情就如同亲兄弟一般,尽管他已经在王公贵族中混的风生水起,但他从未忘记自己肩上担负的振兴家族的重任,一天夜里,他思虑及此,看着窗边的那抹淡淡的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自己,那个少年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支锃亮的毛笔,微微抬高着他的头,仰望着宇宙中送来光明的使者们,他想让他们将自己的梦想带给多年以后的自己,于是他便决心向祁王表露自己的心声。当听说自己的兄弟有如此雄心壮志,向来重情重义的李范便开始着手帮他大同踏入官场的第一道大门,思虑再三,他想到了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与他不同的是,玉真公主同玄宗关系极好,于是不久他便带着王维缓缓踏入公主的府邸,在那场盛大的宴席上,公主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王维仿佛兰花一般,谦谦君子,脚下生风,一踏入府邸,似乎整座宫殿都为他所倾倒,当他一步一步迈向公主,在她面前缓缓奏响他最擅长的琵琶,一阵动听的旋律伴随着淙淙如水的乐章从他的脑海中蔓延而出,涌入人们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那些淡漠的往事早已消失在泛黄的史书中,埋藏在时光的漫流之中,唯有那一夜的《郁轮袍》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连绵不绝。人生真真正正会有太多机缘巧合,或许是人群中某一个并不熟悉的面孔,又或许是相隔万里,从未相识的旅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在哪一个瞬间人生便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也永远不会知道在哪一个时间的缝隙能够窥见自己的命运。总之,此刻的王维知道,他的命运就是在这个月光点点,风声戚戚的夜晚发生了第一次转折,这时的他终于迈上了他官场生涯的第一个阶梯。
进士及第的他正值青春年华,相比于那些天命之年而荣登金榜的人来说,他无疑是幸运的,此时的他看山如此多娇,看水分外妖娆,看花无比可爱,看草青春洋溢,此时的他深感人间远阔,岁月静好。此后两年间,他便来往于长安与洛阳之间,遍访长安古意,相约洛阳花期,他倘佯于盛唐的靓丽画卷,伸展着那双神笔仙风的手,书写着盛世的风姿。当然,孤身一人漂泊于两地之间难免生出思乡之情,当一股难以名状的思绪涌上他的心头时,一首首情感真切的诗文便从这画卷中喷涌而出,被一缕缕清风吹向他的家乡。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九重阳,岁岁更迭,曾经与自己相伴而行的兄弟们此时却远在他乡,他们被一座座山川,一条条湖海阻拦,无法一起登高赋诗,无法一起纵情高歌,人生须臾,昼夜苦短,他们此时所能做的便是把各自的思念寄予长风,投向川流的江水,让它们为朋友带去远方的烈酒,相隔山水,纵情畅饮,他们在各自的生命中抬起酒杯,饮下心中的苦闷,将相隔千里的心投入金樽之中,醉了两城的山光水色。
公元721年,二十岁的王维考中进士,那是一个清晨,明净的天空依稀展露着她那云海中淡紫色的朝霞,隐约着有一抹淡淡的光从其中缓缓升起。而此时,王维的人生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抹光,想来经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寂寞,留下了多少滴辛酸苦楚的汗水,他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光荣,这次科考,他没有名落孙山,也不是那个历来被人忘怀的榜眼,而是历史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是那个令人心向往之的状元,那时的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在他们身后一袭白衣的那个男子就是当今名动京城的王摩诘,他偶尔抬头看一眼天上的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带着欣慰的笑容安静地看着他稚嫩的脸,父亲眼角闪烁的泪光仿佛在告诉他自己真的做到了,他已经完成了梦想的第一页。他也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官职:太乐丞,尽管官职不大,但总归可以和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为伴,整日奏乐吟诗,倒也快活。人生浮浮沉沉,若能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忙里偷闲时与明月对饮,向长空高歌,遇三两知己,相视一笑,一口饮尽杯中苦乐,难道不也很美好吗?此时的王维只想安静平淡地做他的太乐丞,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却也难以实现,仅仅数日,他便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古代对颜色的要求极为严苛,尤其是黄色,只有最尊贵的皇帝才能拥有,而王维手下的伶人却在一场宴会上私自舞黄狮子,很快这件事便传到了皇帝耳边,他辛辛苦苦得到的官位就这样付诸东流。
离开长安的那一天,他不知多少次回头,只为在看一看这个承载了他一生最纯粹的梦想的地方,在这里,他曾用一片真心换来了自己的第一顶乌纱,多少次他曾幻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代贤臣,辅佐君王缔造一个空前的盛世,而就在此刻,他的梦想破灭了,他只想再看一看这个花开满城,歌舞升平的长安,纵使其中有再多高雅动听的音乐,也不再是从他之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那座京城中的一切仿佛都随他而去了,他急忙打开自己的行囊,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从前的自己。
告别长安,踏过灞桥,不久便来到了他曾经爱过的洛阳城,看着洛阳城头那个写满沧桑的字迹,他不免心生感慨,几年前来到这里时他看到的只是那个繁华错落的东都洛阳,而如今却看到了这个古城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从此他不再是那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现在的他也看到了官场的不如意,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只是在这个曾经给他慰藉的都城中推杯换盏,看流水潺潺,赏云朵舒舒,他不知道到了那个荒凉的济州是否还能找到三两个知心的好友,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有竹声浅浅,会不会有流水潺潺,他不敢多做期盼,只能对这座花期依旧的洛阳挥一挥手,继续踏上这条难以名状的路,让自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唐的盛世之中,夕阳缓缓下坠,殷红的颜色也慢慢沾染了整片天空,一片红色的尽头下,身着一袭白衣的青年独自沉醉在天地之间,略显一丝孤独与无奈......
人生若蜉蝣,短暂而渺小,聊以为复生的倒似乎只有那一程山水,一树花开,济州虽然地处偏僻,但却也寂静,是一个修心养性的绝佳之地,王维的公务也不算繁杂,于是他便利用闲暇时间游山玩水,仿佛一个乐此不疲的孩子,整天游荡在山水天地之间,在这里他也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有隐士,有仕子,有枫桥夜泊的旅客,也有躬耕田亩的樵夫渔农。他与他们畅谈人生的得与失,探讨国家的盛与衰,久而久之,他也忘了仕途的不顺带给他的失意,他只是沉浸于山光水色之间,就如同多年以后在终南别业一般,多少浮光掠影,给了他半世沉醉,令他撇去满心浮华,偷得云水闲情,抵他三十年的陈梦。
公元728年,二十八岁的王维遇见了四十岁的孟浩然。有时,仅仅是一个回眸,便能确定一生的固执,那天,层层白云迭起,汩汩泉水叮咚,他们各自走在人生旅途的两个不同阶段,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有幸相遇,有幸结交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的相遇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空,当云水禅心的王维一脚踏入孟浩然的诗酒田园,仿佛揉进了一抹微云淡淡,填上了一笔疏雨梧桐。两人一见面就如同旧时相识一般。紧握着对方的手,纵然他们观念相似,立场相同,但说起来终归是形同陌路,一个是弱冠之年便高中状元郎的才子仕客,一个是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功名的闲情逸士,说到底总是要分别的。公元729年,或许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清晨,又或许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总之,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长安的灯火依旧闪亮着,洛阳的花期依旧灿烂着,只有长安城中多了一点喧哗,多了两杯浊酒。那天,全国上下的举子们为功名而奔忙着,其中夹杂着欢声笑语,也充斥着恸哭哀怨。正午,一个不起眼的酒馆中多了两个衣装朴素,满目沧桑的人,他们推杯换盏,酩酊大醉,其中一位便是刚刚落第的孟浩然,他的一生终究与科举无缘,仔细一想,这样一个飘逸清闲的诗人,就算迈进那个污浊的官场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落得满身伤痕,变得圆滑世故,失掉自己的气节罢了。而另一位便是刚刚举家返京的王摩诘,此时的他再一次回到了心心念念的长安城,这里是政治中心,是实现他梦想的理想之地,虽然他的官职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但他依然对恩师张说的提拔感到非常的感谢,人生便是一个阶梯,谁都要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多年以后,当他成为尚书右丞时,再度回首来时的萧条之旅,纵然感慨颇多,却也不抵心中的慰藉与兴奋,那时的他经历了归去来兮,渡过了死亡之流,纵然满心欢喜,却也无力为官,失去了青春的尖锐与抗争的力量;纵然他想有所作为,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告别自己沉浮一生的道路,退居田亩,去寻找属于他后半生的安逸与优雅。而此时的他正沉浸于长安的繁华错落之中,丝毫没有感到朝中的暗流涌动,开元十八年,也就是公元730年,此时王维三十岁,他就这样走过了他短暂人生路的半程,而那一年,他的恩师张说与世长辞,一个与姚、宋比肩的一代名臣,一个与苏颋同称“燕许大手笔” 文章大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走出了大唐王朝的政治舞台。
他的好友孟浩然也因仕途无望毅然返回襄阳,王维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寂寥,一丝孤独,所幸他还有自己的家庭,还有自己的妻儿,他多么希望自己这个温暖的家能永远支撑他的前行,鼓励他的奋斗,但世事无常,美好的希望总会迎来沉痛的现实。公元731年,他的妻儿相继离开人世,据记载,妻子去世后,王维终身未娶,只是孤身一人生活在旷大的宇宙之中,偶得一缕星光,便会想起妻子那张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庞,想起他们的曾经,纵然自己漂泊天涯海角,宦海沉浮,妻子的爱总会支撑着他走向更远的远方,迈进他的梦想。他也记得曾经的他们是多么恩爱,自己的家庭是多么幸福,而如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离他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彻底笼罩了他和他的妻子,导致妻子悲痛欲绝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11-22 07:53回复
    来晚了,顶一个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2-03-25 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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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棒!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5-24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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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为啥挂个苏东坡的图


        IP属地:河南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2-07-27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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