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正司的人来之前，我与阿娘先将殿中的女史寺人自查了一遍，他们只与紫蘭殿宫人有寻常往来。但眼下这些被带走的人，又有几个与紫蘭殿不是寻常往来呢。
花倒是还是老样子，招出墙头去，我一手攀着花枝，一手横在墙上，枕臂向下看，这个春日我格外慵惰，猜想与宫内的事不无关系，今日李宥之随崔氏官于紫宸面圣，能往宫城来见我。揪下一朵花扔落墙头，可我等许久了。
足下发软，腰尤其酸痛，踩着的胡凳一偏，跌坐下去，青要离我最近，却没有立刻来扶，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腿间的鹅黄襦裙被血打湿，周围的人回神要来扶，眸光散而复聚，“别过来！别碰我！”
伸手去摸，湿漉漉、黏稠的触感，真的是血。

这血和花萼楼的血不同，那里的血像极雨季青砖上的积水，一汪一汪的潭，在月色下化作玄黑的印痕，等到月亮下去、灯火吹熄，便什么都不见了。
——但这不同，它明晃晃地在日头底下。
李宥之的声音由远及近，拂过柳梢，吹过苇帘，还是那么澄澈好听。花萼楼上我只及为他遮一遮眼，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我能遮住他的眼睛吗？从他看向掌心，这样的手不能再遮他的眼了。
“我不疼，我不疼，但是——”
但我痛极了，身下的地砖好像是冰，但我原本不怕冷，最喜欢雪日，最喜欢在雪日里提起裙摆奔跑，我不怕冷的。
“但是我好冷，观，让她们去找阿娘，向尚寝要炭，”但我还是在流血，记得青要给我说过她的同乡，生了什么病，那里日日夜夜地流血，就死了，还有许多后妃，也如此死了，愈想脸色愈白，攥着他的手，但若是、若是我花萼楼那日便死了呢，“观，我的手是冷的还是热的？”

波光里的艳影在池里晃动，揉碎在藻荇之间，非要谱写一束无花的春。我始终未能在世人眼中的昭昭里迈开步子，跟着崔氏的步子沉重、麻木，直至一朵花拯救了生机。 我只抬起头来，笑了笑，隐约将波澜藏起。 “姐姐！李小望，李江夏！” 没能靠近姐姐的利涉大川，声音先至。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夜莺不能在此放歌，我只能一连串的叠音，拂开行行重行行的帘，最终——汇聚成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姐姐，你怎么了！去找医官来！” 我朝她飞奔而去，踏碎被一朵花拯救起的生机，焦急、不安刻在眼角，爬满整张脸，颤抖、颤抖着握住她的小指，像是儿时。 “姐姐，别怕，我去宫外给你找扁鹊。姐姐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