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有地方比得上家
天堂和月球哪个远？
露西坐在松软的月壤上，阳面和暗面的交界线从身后滑向她，太阳从环形山的缺口照过来，像大卫眼中炽热的火焰。
月球真是个奇妙的地方，白天的温度高达127度，夜晚却能降到-183度，即使这样，还是有公司以人命铺路，在这荒凉寂冷之处建起了殖民地。
就算大卫为之付出生命，也只够她买一张前往哥白尼城的船票-她看向遥远的第谷环形山，那下面是真正的月球殖民地，哥白尼仅仅是主矿站，类似于家属区的小城市，但两座城下都埋了数以万计的骸骨，这些骸骨的家人甚至从未有机会登上月球。
从余光中飘过的水晶宫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孤单的悬浮在太空中，像挡车的螳螂，对太空宣示着荒坂的主权。
她终于逃离了夜城，但她刚刚才发觉，哪怕是辽阔的太空都布满公司的爪牙，她出生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在这个时代，她甚至连躲藏的资格都没有。
荒坂和军用科技的矿站在残日下替她发出不甘的轰鸣。
至少她还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如果天堂存在，或许她还能先大卫一步赶到去迎接他？
大卫看到自己绝对不会开心，但现在自己又能去哪呢？即使是哥白尼城，也仍然需要比船票多得多的价格才能获取定居权，更别说没有大卫，月球在她看来只是个大土球。
倒不如说，她一开始就不是想来月球，而是想找个避风港，逃离世间的一切，但在这个时代恐怕只有天堂符合她的需求了。
该死的大卫，为什么你要为我赴死，搞得我现在连死都要背负良心的谴责？她无奈的躺在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月壤上，全息影像里的月壤更为松软，月球上的反倒象是锋利的玻璃碴。
幻想里的大卫躺在她旁边，肆无忌惮的笑着，在月球上以笨拙的姿势翻滚，露西皱皱眉头，对着月球骂了句：“大卫！安静点！？”
出人意料的是，耳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哎”。
露西瞪大双眼，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月球上没有空气，不可能传声，除非那是。。。
她按住自己的通讯器：“大卫？大卫！？哈喽！？刚才有人吗！？”
通讯器许久没有回音，正当露西以为自己听岔了准备坐回去的时候，通讯器又亮了。
这次的声音是“露西”。
她打开回放反复听了几次，确定那声音就是大卫，自己也没幻听后，一屁股跌坐在月壤上，手抖得按不住通讯器：“大卫。。。你在那吗？真的是你吗？我想你啊。。。回答我好不好？”
可这次通讯器再也没亮，等待许久后，夜晚和寒冷的来临逼迫露西坐上月球车，她不得不开往回家的火箭船，那里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最后的选择，一个比进攻荒坂更大的计划。
在飞船上她反复检查了通讯器连接过的所有频率，终于弄清了那声音的来源，当时水晶宫空间站正好掠过她的头顶，而她的通讯器那时刚好开着全频率接收，短暂的捕捉到了微弱的，来自荒坂的电流。
水晶宫最下面一环是神舆实验室（详见《烽火九连天》），距离刚好够到达月球，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荒坂全频率广播大卫的声音，但如果大卫还活着并想方设法发出了这些信号，她必须想办法找到他，大卫曾为自己而死，如果自己见死不救，同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她也不能冒冒失失去冲荒坂塔，不能再搭上法尔科以及其它无辜之人的命了。
但还剩最后一个方法。
露西当时能离开旧网并不是出于凑巧，而是一个不知道来路的旧AI保护了她，让她得以回到现实世界，逃出荒坂也多亏了它的协助，这件事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至于为什么，在2076年，一个帮助人类的AI，无异于疯狼替人类看护小孩。
露西的眼神重新变得坚韧，跟着火箭船消失在太空，化作一道前往地球的流星。

二：吾名杜兰达尔
那个AI非常强大，以至于它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这还不是她要回去的唯一理由，荒坂的金刚还没实验完成，他们一定还需要其它实验品，比如大卫，尽管像他这样“特殊”的人学院里恐怕有不少，但这种没有背景，随意拿来实验的小白鼠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的。再加上自己根本没有亲眼目睹大卫被杀，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死，至少，可能没死绝。
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操作，她只需要那个局域网的导航数据，荒坂存储了她去过的每个局域网，保存在专用的主机上，但拿到数据的唯一方式是通过荒坂的接口。
幸好她知道去哪能弄到。
“你说你要啥！？”冈田和歌子一把拍在桌子上。
“法拉第的芯片，干什么用你们别管。我只负责完成你的任务。”
“呵，说实话，你要他的眼球义体我都不奇怪，但你要个芯片干嘛？那玩意又不值钱？你也知道荒坂高层死了以后芯片就没用了吧？”
露西把和歌子要求的任务物品一股脑拍在桌子上：“反正我超额完成了任务，我可以不要钱，只要那块芯片，你选吧。”
“如果你只是想从这里面捞钱，你绝对会后悔的。”和歌子拿出芯片随手丢在了桌子上：“看吧，都烧坏了，你想要就拿走吧。”
“你还得帮我一件事。”露西用纤细的手指夹起芯片，指指远方的荒坂海滨：“我要去那里面。”
荒坂海滨相比荒坂塔更容易进入，露西藏在和歌子派出的运输车里，隔着装满不明液体的黄色桶，她听到看门的士兵在要求检查货物，司机将其臭骂一顿后掀开遮阳布，扫描无人机的哔哔声和射线枪的嗡嗡声钻进了她的耳朵。
所幸这些“不明液体”确实像和歌子说的那样有干扰扫描器的功效，卡车顺利通过门禁，进入了荒坂海滨的地下区。
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检查站，用途是将运给荒坂的黑客座舱逐一进行检查和评估，露西擦干身上的黄绿色液体，换上之前藏在车尾的衣服，躲过巡逻的荒坂防卫者，将沿途摄像头的监控都换成长达一小时的重复画面，最后摸进存放黑客装备的小屋子里。
这里摆了起码二十个座舱，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这玩意，她至今无法忘记小时候在这种座舱里受过的痛苦和折磨，但为了大卫现在也只能上了。
把四个出入口全部锁死，露西将座舱连上荒坂的测试网路，打开降温系统，慢慢躺了下去。
熟悉又陌生的黑墙一望无际，她站在外面，用法拉第的记录找到了荒坂的几个次要文件夹，一番搜索后终于找到了她差点死在里面的那个局域网。
黑墙的背后仿佛有千万只恶魔在挣扎和涌动，露西犹豫再三，还是抬起一只手放在墙面上，随后一脚跨了进去。
这里相比她上次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断壁残垣遍地，但她这次来可不是观光来的。
“哈喽！我知道你在！很抱歉来打扰你！但我。。。”露西刚喊了两句就发现自己的语音模块好像被禁用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还没等她慌张，另一个声音就在背后回答了她。
“别嚷。这儿可不止有我们俩。”
她回过头，有个一头蓝色短发，穿着海军制服，全身都由蓝色数据元点组成的女孩站在那，抬手打开了她的语音模块，靓丽的天蓝色在这以红色为主的旧网世界里极其扎眼。
“我才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啊。”蓝色AI歪头端详了她一下：“应该不会是来看望我的吧？”
“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的。。。”露西想起为了逃离旧网，仓促答应了眼前的AI“常来看望她”的要求，然后又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知是因为条件所限，还是对旧网的恐惧。。。
“没关系，对我只是一瞬间而已。”AI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向前漂浮在空中，示意她过去。
“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露西不由自主的跟上。
“杜兰达尔。天使之剑。对应慈悲之剑科塔娜。”（详见《星火夜之城》）

好好好，快写

三：不要跟着我
有本地AI的带路，她俩轻易绕过那些攻击性极强的发狂AI，来到一处古早的空间，这片局域网曾是元宇宙的发源地，曾经豪华精美的3d模型建筑群，现在只剩下不计其数的bug，乱飞的建筑物残骸，大部分还保留着它们的完整形态，但也就只有外观完整而已了。
躲过在空中不停闪现颤抖的二战军舰，她们走到了平地的边缘，露西这才发现她们在一座还算完整的摩天楼顶端，楼顶巨大的“Microsoft”招牌极其醒目。
下面烟尘四起，洛杉矶的花园银行塔正以微软大楼为圆心，在周边疯狂闪现，高速前进，撞飞一切碰到的东西，然后把它们也拉进闪现bug中，引起了可怕的数据风暴。
杜兰达尔示意她后退：“当心点，要是那东西碰到你，你可就连这点数据也剩不下来了。”
“我们来这干嘛？”露西后退几步，花园大厦擦着大楼掠过，带起的风暴差点把她的数据刮走。
“比较安全。有那座大楼的保护，狂乱AI进不来这个圈。现在你可以说了，来找我干什么？”杜兰达尔坐在空中，双手抱胸：“噢，你时间很紧，没关系，我可以-好了，大卫还活着。”
露西感觉头顶发凉，刚才自己全身都被扫描了一遍，正如数年前杜兰达尔对她所做的一样。
“有种科技叫Relic，当然，是荒坂科技。那具义体金刚就装备了Relic系统，将大卫临死前的灵魂导入了芯片。涉及到的计划你已经看过，现在我传给你这里的导航数据。”杜兰达尔根本不需要露西开口就能知道她想问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但这次答应我常来看看，好吗？”
“我真的很抱歉。。。你总有什么心愿未了吧，不然为什么你在这等了那么久？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露西不安的交叉双手，在杜兰达尔面前她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一样。
杜兰达尔一言不发，露西抬起头，才发现杜兰达尔早已消失，她面前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性AI，由更大的红色数据点组成，一指就将她“弹”出了旧网，接口瞬间过载，她晕了过去。
“我说过，只要让这小子叫两声，那女的就会自投罗网。。。。”得意，夸张的男性人类声音。
“感谢你的付出。这是你的报酬。合作愉快。”沙哑沉重的电子音过后是一声枪响。
“这个女孩有瞬间治疗赛博精神病的能力，效果比军用抑制剂还要强。。。”听起来像个医生。
“露西？露西，露西！！”
露西猛地睁眼，自己仍然是数据状态，处在一座全部由白色大冰块组成的房间里，周边有三个看不清脸的红色人形数据体，其中一个倒在地上，一个弯着腰在摆弄什么，还有一个黄白色掺点绿的影子在向她的方向呼喊。
“大卫？”露西试探的喊，黄白色影子瞬间挪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看清影子下面有一个发白光的圆形地台，无数细小的方形数据条从地台里伸出，插满他的身体，人影痛苦万分的挣扎，但嘴里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露西！为什么你要来？”
“你还真来了啊。”刚才把她弹出来的红色数据体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为让爱人放心，选择不来的人，看来我错怪这家伙了。”他碰了碰地上那个数据体：“现在告诉我，你如何治好这小子的赛博精神病？如果不告诉我，我就像这样折磨你俩，直到你说为止。”
地台里伸出的方形数据片同样刺进了露西的身体，她感觉全身像有百万根针在扎，但也不能告诉这家伙“只是亲了大卫一下”，他肯定不会信，不如把这作为筹码：“不说！”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加入荒坂，为我们伟大的事业做贡献，你们会得到超出常人的待遇，丰厚的报酬，以及凌驾夜之城居民的权力。”他看了一眼大卫：“你说呢？”
数据片向他面对的男人灌注着垃圾义体的副作用数据，测试他的承受度，大卫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撑爆了，超负荷的他已经无力说话，露西强忍着痛苦替他回击：“***的！”
“等我们找到你的身体，他们会对你做比现在更残忍的事。我也曾是赛博精神病，如果你能。。。不，想都别想。”他一眼就看穿了露西在背后搞的小伎俩，挥手封住了她的黑入路径：“如果你非要吃罚酒，我奉陪到底。待会儿见，我说的是现实。”
大卫的眼珠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头也开始左右摇晃：“露。。。西。。。”
“不行，大卫！给我打起精神！你欠我一次！这次你必须跟我一起去月球！不许再扔下我！”

四：天堂可以等
露西一边努力挣扎，一边深刻反省自己，荒坂那边一定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入侵，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找自己身体的路上了，搞不好别说救大卫，自己都得折在这儿，或者更糟糕，被赛博精神病发作的大卫干掉，但无处不在的刺痛让她没法集中精神，连发动黑入都。。。
快啊露西，想起你的训练，和你遭受过的痛苦比起来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她强制自己静下心，忍着钻心的刺痛，向大卫伸出手：“大卫！看看我！坚持下去！我马上。。。”
数十个黑客界面刷的展开，铺天盖地的16进制在她眼前不断变换，荒坂实验室如临大敌，动用所有手段来阻止她，露西一刻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开始分解，每过一秒她身上的痛苦就多加一倍：“加油露西，差一点。。。就差一点。。。”
你说一定要带我去月球，***最好给我实现这个诺言，否则我做赛博鬼也不放过你。
实验室里的人慌了，发动起所有能用的攻击手段，露西的右腿已经分解过半，掉下大大小小的数据碎块，各种病毒侵蚀着她的身体，高危漏洞提示音越来越多，她不得不一边黑入实验室网路，一边维持自身数据完整，和大卫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万花筒在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月球漫步的画面，她知道那会是自己倒下，或被病毒啃噬殆尽时看到的。。。
“最后一个！”黑客界面全灭，外界看来像是指尖刺破了什么东西，贯穿他俩身体的数据片突然全部消失，大卫的虚拟身体也脱离地台，轻飘飘的倒在冰块组成的地面上，露西拖着残缺的单腿跳过去，试图扶起他，但自己的数据点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只好跪在大卫旁边：“大卫！听得见我说话吗！快起来，我不需要什么月球，我需要你！”
没有任何回应，大卫身上的数据点都在频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接一个灭掉，露西调出实验室的通讯界面关掉屏蔽：“大卫，坚持一下，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一次！杜兰达尔！”
蓝色的光从她身后泛出，杜兰达尔悬浮在空中，指挥一个冰块过去托起了大卫：“抱歉刚才的谈话被打断了。我在等我姐姐Cortana，对，那个差点毁灭世界的AI。现在得把你送出去。”
她向后转身，操控地台射出数据条，从露西身边擦过，贯穿了三个刚刚入网，来追捕他们俩的红色数据体，顺便用剩下的数据条给露西拼了个假肢，再用冰块砸开一面墙，带着大卫往外飞：“我才离开你几秒钟而已，你怎么惹上这么大个麻烦的？”
露西赶快跟上：“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吧？我们要把大卫带到哪？”她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其实离之前的元宇宙网路没多远，能远远看到微软大厦标志的蓝光。
“你从哪里来的，就得从哪里回去。”杜兰达尔用下巴指指大楼：“大卫的事我已经在处理了。”
“处理？等等，什么样的处理！？”露西慌了，这不是要送大卫上路吧？？？
“麻烦来了。”杜兰达尔没有回应，只是将载着大卫的冰块扔给了她。
荒坂的特别深潜队以不属于人类的高速飞驰而来，在各种黑科技的加持下，他们有更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类似于旧网的暴恐机动队，拥有针对旧网研发的高级装备，这些武器无法消灭AI，但对露西和大卫这种基础数据体来说无异于天谴。
杜兰达尔转过身，其双臂高举，周边的大楼拔地而起，像导弹一样瞄准了数以百计的荒坂深潜追击队，决绝的气势有如当年她姐姐Cortana孤身一人面对军用科技战队。
“愣着干什么！我不会有事，你们马上回我家，只有那儿才能离开旧网！”杜兰达尔操作一栋大楼掀飞了离最近的深潜队长，对方灵活闪开，引导自己的队员向她发射腐蚀飞弹。
“谢谢！等这事结束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露西头也不回推着冰块往微软大楼跑，银行塔擦着她的头发飞过来，一名深潜队员直接被闪现bug卡飞，但还有更多敌人向她们冲来。
“真希望你能看到我，姐姐。”杜兰达尔一手指向前方，另一手开始原地画圈，花园银行大厦从天而降，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响声砸在一众荒坂深潜队面前，绕着她快速闪现，速度逐渐加快，充满bug的龙卷风暴正在形成，哪怕是当年的军用科技，看见这玩意也要抖三抖。
露西沿着微软大厦的墙壁往上飞奔，刚好看到龙卷风裹挟着银行塔，斜着砸进了一片建筑区，她心里一沉，杜兰达尔消失了。

还没完，最后一篇先鸽，刚知道还有一个叫什么bd的东西，好像讲的是露西从月球回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