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噩梦中悠悠醒转的一里,发现自己正枕在虹夏膝上。
休息室的窗帘关着门也闭着,昏黄的色彩弥漫开来,四周寂静无声,只偶尔听到手臂摩挲衣物的沙沙声响。她有一瞬感到恍惚,混淆的现实和幻想在脑海中纠缠不清,令她困惑于自己眼中的景象。
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从练习中途开始一里就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大脑因为接收到太多信息而过载了吧,各种混乱不堪的想象脱离了控制,自顾自争斗不休。
但此刻从虹夏手上传来的、温暖而轻柔的触感,很快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现实中的虹夏正并膝坐在床头,伸手一点一点理顺着一里炸毛的粉色长发。黄昏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她浅浅微笑的侧脸。
“小孤独,醒了么?”
“啊,虹夏亲……”
“身体不舒服这种事,要记得及时告诉大家哦。”
不,倒也算不上身体不舒服,只能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一里不知道该如何向虹夏解释,毕竟这大概需要从阴角和阳角之间的种族差异讲起,不是几句话就能阐述明白的论题。
所以一里在短暂纠结之后干脆选择了放弃。她一向是不会选择自找麻烦的,除了陷入幻想操控之下的场合。
“喜多同学去哪里了?”
“因为小孤独不在,今天的合练提前结束了。小喜多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家了吧。”
虽然在合练途中倒下吓了大家一跳,但无论怎么看一里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有睡眠不足留下的黑眼圈,所以她们最终也只能得出劳累过度的结论。
最开始的时候喜多也打算一起守在床前,然而一里沉睡的侧脸和虹夏的存在让她逐渐心神不宁起来。她不知道虹夏对自己的心事察觉到了什么程度,更没有在尚未冷静下来的现在隐藏情绪的自信。
于是没过多久她还是和凉一样选择了离开。照顾人这种事,交给虹夏是最令人放心的——这是结束乐队内公认的事实。
“小孤独和小喜多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好了,有点狡猾呢。”虹夏像逗猫一样轻轻挠着一里的后脑。
指尖擦过理顺后的粉色长发,带起一阵让人心中躁动的微微痒感,就像是心脏被小动物的爪子挠着一般。
一里仰起头,惊讶的望向虹夏,她却早已侧过脸去,避开了一里的眼神。这是一里第一次主动寻求与虹夏对视,也是第一次被别人的视线拒绝。
那实在不像从虹夏口中说出的话语。如同撒娇又如同在抱怨的语气,让一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陷进了幻觉。
可现在她正枕在虹夏的膝上,那温柔而残酷的真实触感束缚着她,让她清醒意识到自己正被反常的现实牢牢抓住。
“没这种事。”一里只有这样回答,不作辩解不作说明,只是用最没有误解余地的简单话语否认。
“开玩笑的。”沉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仅仅流淌过一瞬,虹夏便又转回脸,脸上恢复了不变的浅浅微笑。
“小孤独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以后再有不舒服的情况就乖乖休息。”虹夏顿了顿,又接着说。“如果需要的话,大家会来照顾你的。”
“但是,乐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要是为此搞坏身体就本末倒置了。”虹夏抽回挠着一里脑后的手。“擅自把梦想托付给小孤独,可能让你感到困扰了吧,对不起。其实我的梦想,并不是那么沉重的东西。”
“一起训练,一起讨论,一起演出,大家在一起的每天,对我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回忆。结束乐队结成的这些日子里,开心的事情真的多到以前的我从来不敢想象。所以我想要这样的日子延续下去。”
那时虹夏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柔美,让一里仿佛看到天使般的洁白双翼从她背后张开。
夕阳还是落下去了,窗外初秋的天空还残留着夏的痕迹,努力将白昼拖得很长。可是白昼终究无法永久维持下去,夜渐渐弥漫,风渐渐转冷,只剩残月高悬在暗淡的星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