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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演绎】宫斗:失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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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12楼2023-01-07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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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昭贵妃 虞杳 庭兰水榭  珠玉425
    ◎藐秋水:98 陆文惜:94 小公主:27
    她落眉,瞧出女娘的心涩,弯眉时,月亮照于结晶的水液上——冷冷清清,凄凄戚戚。“哎呀,我不碍事的。逢上换季,便不小心染了风寒。”
         而后,提着灯笼转悠几圈,盈盈的春衫,洗涤她眉眼隐隐的病气。
         “你瞧,我这不好好的?”虞杳的眼瞳,是一汪太深的潭水,黑仄仄、暗凌凌,此刻却显得破碎来。
         “倒是你——”她润着声,轻轻地忆起太妃娘娘——她们走前,也是消瘦嶙峋的,“你怎么瘦成这般啦?”
         她谴远了奴,揽着理理,触及的温度让她有了几分安心。
         “小祐小霁都好乖的,无忧也热闹——我是喜欢的。”
         虞杳怨谁呢——太彷徨。宫内,病气漫漫,死气沉浮。于是她问女娘,问她。
    “理理……你怕不怕?”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13楼2023-01-07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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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16楼2023-01-07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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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戏格式:
        @红妆-履天阶开完退圈
        对戏人:沈夏理 虞杳
            回合数:2v2
            梗概:添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17楼2023-01-07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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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昭贵妃 虞杳 庭兰水榭  珠玉425
          ◎藐秋水:98 陆文惜:94 小公主:27
          景昭九年春,虞杳于院中种下树梨花,彼时深褐色枝干,枯木逢春。景昭十三,初春,蓦然绽开第一树的花来。
               虞杳折支,似雪的枝头来,送与陛下,换来一句应允。
               宫中,似乎也染最深沉的病气。藐秋水,你要走了么?小鲤鱼描眉——离别、好近。她对着铜镜,点最终的观音痣:
               “杳杳,多多帮我照顾他们罢……”
          谁在说呢?
               小鲤鱼微怔。她身上,染上的是新进的檀香,与秋水的不同,更冷,也更苦。
               她牵着陆文惜,花灯节,人群内熙攘,拥着,堵着。那处糖葫芦吆喝的声太响,谁唤了一句:
               “老板,咱们都来买你的,你给咱们百姓少算点成吧!”
               人群哄笑时,小鲤鱼也笑嘻嘻乐起来。
               她要了两个花灯,太普通的样式,与涩苦的木香。她们来至桥上,湖面凛凛,虞杳附身燃起那灯,推着它入河。
               “文惜,你许的愿,有你自己吗?”
               “宫外的人好有趣诶!我们以后多跑出来吧——悄悄的!”
               谁能救谁呢?
               可,唯有自渡。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18楼2023-01-0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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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琼夫人 沈夏理 惊春 积分476
            这是,政启十三年的冬。
                地笼与炭火,将广昭烘得暖融融。
                我围在火炉旁,手执铁夹,从火堆里扒拉出个红苕,拿在手里滚烫,我不禁“嘶”了一声,在两手间换来换去,轻叨,“好烫好烫!”
                折腾了好半晌,才凉下一点,握在手里正温热,我轻拍掉泥灰,小心翼翼地撕开一圈皮,热气裹着甜香四溢,——好香!我剥着番薯,下意识地问,
                “吃吗?分你一小口,可甜啦。”
                殿内一寂。
                ——瞧,我又忘了,他病得昏沉,大约是不能应我的。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低下脑袋小口小口地咬起甜滋滋的番薯来。
            慢吞吞地吃了约莫半个,唔,算是饱了,我这才净了手半跪于榻侧,自怀中取出一根细细编好的红绳,绕上他的腕,打上一个结,而后取出一模一样式样的另一根,悬系己腕。
                我顺势静静地趴在榻边,眨巴着眼,出神地凝视他的睡颜,直到见他长长的羽睫翕动,才坐直起身来,莞尔,“你醒啦?”
                我以指轻轻摩挲过他腕间红绳,像抚过稀世珍宝一般柔,温温低语,
                “趁你睡着,我把今岁你的生辰礼给你带上了。”
                “是根红绳,我亲手编了两根,另一根已经系在我腕上了”,说着,用腕轻轻去碰他的腕,使他得以觉察两条红绳的相触。两绳相触间,两腕亦相磨,惹来我极轻地一笑。
                “我把你绑住啦——”,我声音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我以小指去勾他的小指,音与目,皆温软如春水,
                “好啦,这样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我们都能找到彼此啦。”
            今生太苦、太短,相携白头太难,我贪婪地求来世、求生生世世,愿他,不必再沉于黑暗、不必受病痛折磨。
                愿,我们还能相识相知、相守相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19楼2023-01-08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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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昭贵妃 虞杳 庭兰水榭 珠玉521
              ◎藐秋水:98 陆文惜:142 小公主:40
              似乎,一切都落幕啦。
                   阿鲤撂下笔,玉簪乱,珍珠暗。她常常扪心,去想:陛下于文惜,是什么存在呢?
                   是陛下囚了她么。
                   天际是哀哀的落日,不知哪来的野猫窜出来,脏乱乌色毛发直立着,染了血污。阿鲤略过那只野猫儿,款款走着。
                   她抬首,窥见那艷丽浓艳的红云——太阳快被天际淹死了。
                   最后,她推门,推开留鹤殿。留鹤、留鹤,却强求不得。轻轻弯眉,她眼瞳内、锦鲤的暗红化作清亮亮的薄红,似汪太脆弱的艳丽锦缎。
                   唯有自渡。
                   唯有自渡。
                   她问文惜:
                   “殿下。殿下。”
                   她想去逼她,却哑言。
                   “我……我折了千纸鹤,”她的话断断续续,混沌着——只忽然间想到:宫内人好少啊。
                   “你酿了多少酒啊文惜。”
                   “你记得多喝些酒哦。”
                   才不疼,才不清醒。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21楼2023-01-08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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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琼夫人 沈夏理 惊春 积分476
                又是一年除夕。
                    迎春//宫仍一如往年,挂灯笼、贴春联,奚女黄门领了赏,穿上了新的冬衣。不同的是,此年除夕,因天子久疾,而显得冷清寂寥许多。
                    惊春里,却倒已热闹一下午了。
                    三个孩子都正是最能闹腾的年岁,围着我、拥着我,在惊春的小院里摆上桌,白面铺了满桌,小祐揉面、小霁擀皮、小庭和我一道包粉角。
                    “这是…什么?”我忍俊不禁地,拿起小庭包的粉角,面皮两角被捏长,软软地耷拉于两侧,小庭眨巴着眼,以手抹了把脸,于是白面沾了满脸,“——是兔子。”
                    我微挑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地捏一捏他的耳,觉得好笑,却并未拦他奇形怪状的创造。
                    折腾了一下午,谁身上、面上都挂满了白面,好不滑稽。奚女乳母引他们去净了面、更了衣,而我将一兜粉角交由小厨房烹煮,待他们归来时,一手执食盒、一手牵小庭,领着他们仨踩着夕光往广昭去。
                    甫进广昭,我身侧霎时空荡荡了,几人一溜烟地就奔去了榻侧,小霁向来话多,一声声甜甜地叫着爹爹,道着贺除夕的吉祥话,一张嘴没停过,迫不及待地拣着学堂里的趣事说。
                    我自食盒里取一碗粉角,笑弧盈盈,“早上我说要包饺子,他们便说要一起,折腾了一下午呢”,我摸摸鼻,想起旧年里写予他的信里,便提过我包的饺子,难得生出了一点赧,——彼时思念太盛,什么话都说、什么都敢写,如今想起,倒觉得好笑又怀念。
                    “不是,是、是兔子”,藐庭急切地拽住我的袖角,伸手比划着,脆声解释,“我包的是小兔子。”
                    我摸了摸他的发,点点头,故作正经地又替他重复了一遍,他包了小兔子。几个小崽已将床边的位置挤占了个干净,我抿唇莞尔,只好站在小霁的身后,道,
                    “总之,——除夕安康。”
                    话尚未尽,就湮于了稚子们异口同声的祝福里。
                    冰天雪地的除夕夜里,这里却热闹、暖和。
                    真好、真好,我们又一起迎来了一岁新。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22楼2023-01-08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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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琼夫人 沈夏理 惊春 积分476
                  涿县寄来的家书,自上回荒唐一遭后,便再无错漏了,想也知道,这样的事瞒得住阿父一遭,却瞒不住他多久,我呀,少时糊涂,分不清谁真心、谁假意,可经年后的今日,我清清楚楚的明白,会带我偷溜出书堂上街看灯会的阿父阿母,是从始至终爱着沈夏理的,——而非被高高捧起,负上沈家将来的安乐县主。
                      可是,今岁传来的家书里说,阿父病了。
                      尽管阿母言语玩笑般地写,不过是换季之时一场风寒,他贪嘴不肯忌,才拖到开春也不见好,尽管阿母再三写,莫忧、莫虑,双亲均安,可我还是在这封同往常报喜不报忧的信相异的家书中,读出了旁的意味,
                      ——他们老了,经年的阔别使思念愈重,远在异乡的女儿,成了难以放下的牵挂。
                      我拿着这封信,对月而望,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夜霜悄浸裙角,又提笔欲回,可却迟迟难落,——直至泪水滚落,在纸上同毫尖滴落的墨混做一团。
                      该写什么、能写什么呢?
                      太远的距离、太长的时光,使关怀都不知从何言起,双亲染疾,却不能侍于身侧,——这是我此生也无法弥补的愧。
                      临了、临了,我将愧怍与歉意尽埋心底,寄回的信间,仍将关切的话写得一如旧时语气,亲询了太医取了药,一并寄回故乡。
                      后来的日子,我与寻常也没什么两样,最多,是偶在箜篌上弹一弦错罢。
                      ——抱歉、抱歉,我将歉意默道千万,只寄愿来生,还能有缘相偿。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23楼2023-01-08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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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卷》——花开花落自有时
                        这是,最后几日。医丞说,他还有最多三天。
                    【倒数第一天:】
                    那天,他召来了珍珠儿。
                    珍珠儿此时、已经长得很高了,她迎着春光步来,怀里捧着尚宫署新制的玉笏板。这是藐秋水送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他说,孤赐你,以女子身,比肩朝野、比肩那群立于朝堂上的文人墨客。
                    :陛下——
                    那日,他尚能指点奏折里那些错漏。可今日,珍珠儿如此唤他,可他已听不清了。
                    “珍珠儿,今天阳光好吗?”
                    珍珠儿抬头,阳光温温柔柔,一点也不刺眼。她笑着应答了一声,好着呢!
                    藐秋水笑起来,虚弱的他已经难抬起唇角。他撑着坐起来,如同曾经那样。他摸索着去牵珍珠儿的手:那么,带孤出去瞧瞧吧。
                    他们笑着、闹着,珍珠儿从库房里找出曾经藐秋水画下的风筝,让它飞得很高、很高。然后轻轻剪掉。
                    藐秋水抬头,虽然漫漫黑夜,仍难视物,可他明白该有多美。
                    “珍珠儿,我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记得,等我走后,你再打开。”
                    暮色里,他从袖中拽出金帛,摊掌轻轻递给她。
                    “珍珠儿替我瞧着晋朝,我很放心。”
                    ——这是珍珠儿和他的,最后一面。
                    【倒数第二天:】
                    陆文惜是主动来的,他们两个却仍然沉默。
                    “按照约定好的,我来,为你煮酒。”
                    他们是何时约定的呢?——大概是十三四岁,陆府的花园里。那时的陆文惜,还是整个晋朝最得意的女郎。
                    诗词精通、书画流行,洛阳纸贵。陆家的大小姐啊,她会笑着唤藐秋水哥哥,让他给自己绘下许许多多的丹青。
                    藐秋水勾好线稿,她那时便会给藐秋水递颜色。小小的少年,他们约好每年都有一日在一起饮酒,讨论城中新传的诗文。
                    ——可一切早就变了。
                    陆文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拿着他绘的丹青便能傻乐的大小姐了。
                    她说,藐秋水,我很后悔认识你。因为你足够优秀、足够和她灵魂契合,足够——
                    你瞧,真的有太多足够了,说都说不完。她去抚那惨白的面。
                    :师兄。
                    陆文惜难得这样唤他,可已经是一壶酒将饮尽时了。
                    “师兄,你还欠我很多。请你,留着你的命,继续亏欠我。”
                    陆文惜如此,翩然离去。
                    ——这是陆文惜见藐秋水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他接近深夜时才醒来。
                    他听见了你们的哭泣,眼睫掀起,露出一双颓败的目。
                    来不及了、他终于来不及去抚你们的泪珠,温柔地提醒你们不要哭了。残力只能支撑他微抬起头,去看你们。
                    哦,尽管,他瞧不见。
                    他置身黑暗里,从稚年想起。
                    他想到沈迎春,却不知道阿母离去前发白了几根;他想起藐失瑜,却不知道阿父赠他的泥偶长什么样子;他想起陆策、想起齐愿、想起很多人……
                    可他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他奋力抬臂,一时有许多名字呼之于口。可终于,他一个都没有呼唤。因为有人曾经告诉他,死前呼唤,便会世世相缠。
                    “如果有来生,”他艰难地开口。“不要再遇见我了。”
                    呼吸竭处,他的眼底,突然泛起一抹白光。从深色起,他一点点看清了。
                    而,你们的面容,恰在他眼前。
                    ——这个温柔娴静的,是信宜。这个脸圆圆的,是理理。这个满眼清亮的,是阿鲤……
                    他拼命张口,可已经唤不出、来不及了。
                    血一点点溢出,最终枯竭。
                    这是你们见他的——最后一面。
                    “ 政启十五年春,晋帝藐秋水离世。十六郡俯首、鞑靼服哀,以悼英灵。后藐珍继位,改国号继明,以齐国公、女官珍珠儿辅政。女官珍珠儿赐名春日,比正四品开国伯。 ”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5楼2023-01-08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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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女和个人分开买。
                      子女:姓名,购买xxx,子嗣名,剩余珠玉(如果有几个子女就分开写)
                      个人:姓名,购买xxx,剩余珠玉。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7楼2023-01-08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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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南 终章
                        我们,不是相似的吗?
                            那么,鹤归九天、燕也该归巢了。
                            最后,是诸魔伏诛。慈悲的,普照众生。
                        众生啊,也不过陆娘娘一人。
                            到最后,我也不能唤她一句陆文惜。
                        谅却生怜,怜则生爱。我一步步的,剜去跗骨之蛆向她走来,发现她跗骨的、情爱,——百孔千疮、陈痍迸裂。于吾良药,于卿笃病。我说她病了那样久,却没想过是这样久。早入膏盲,药石,罔医。
                            自囚的,陆娘娘,不再等人了吗?
                            是他,不会回来了吗。
                        :她不再饮酒,开始说痛。
                            我开始饮尽一杯杯酒,不太能感知痛了。
                        :她准备彻底出世呢吗?
                            我也刚好,不向往红尘了。
                        :她请我喝一杯杯酒,没忘了临别。
                            我饮下一杯杯,也没忘了终别。
                        最后,一杯酒,一个魔。我干干净净的去了。
                            魔啊,万人仰她,她睨万人。万人爱她,她负万人。万人厌她,她憎万人。好昭艳的颜色,好明烈的光华。偏偏,不可触,瑟瑟渗骨。高高坐着,腹里悬着一块金。
                            蠢。明晃晃的,她不屑着。
                            ——所以,我吞下了。最恶的魔,该匿于菩提腹。过刚者折于己手,善柔者无情脱世。
                        这世间,小路儿轻轻的走了,淡的、什么都不愿意留下。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8楼2023-01-12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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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章(上) · 沈夏理  】
                          这是藐秋水离开的,第多少天呢?
                              数不清了,她已昏昏沉沉,病了数日。
                          她总是,做着相同的梦。
                              梦里,重重的云霭使她窥不清身前人的容,可光凭一抹影,她就辨得出,——那是藐秋水。她伸手,想去拽他的手,却始终难以触及,她的脚步被桎梏、口舌不能言,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暗翳攀起,一点点地,将眼前人吞噬。
                              ——就像,她无数次眼睁睁看他受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那样。
                              疼、太疼了,剜心蚀骨般的疼,密密麻麻落在每一寸骨,使她大汗淋漓。急促的喘息,却不能缓她半分窒息,她不自觉地蜷起身,厚重的被衾下,单薄的一把骨抖得厉害。
                              算了吧、要不算了吧,也许,能见到无比思念的人了。只是一瞬念头的松懈,疼痛便如潮水蔓延,骤然吞噬了她的五感,
                              ——对不起,她想,叔蘋,我不是故意撑不下去的。
                          可——,
                              蓦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不再是那梦里朦胧的、窥不清的影,——三千华发、容颜似玉,连那双清润的目都不再无神,他与她,是正真真切切的相望。
                              她几乎痴了,连滚带爬地,奔到了他的跟前,捧住那张脸,颤抖着唇,她想问,你是来接我的吗?可她的话语抖得太破碎,连一个词都拼不完整。
                              可他,只是轻轻用指腹拭去她的泪。
                              他说,理理,你要好好活。
                              他说,理理,去瞧瞧孤的山河吧。
                              他说,藐秋水,会一直在万里山河间,瞧着你。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不住地说,——好、好。她从来都知晓,他不愿她共死,他想她好好活,想她拥有,比所有人都幸福完满的一生。
                              这就是藐秋水的爱,温柔、又残忍,可她从不舍拂。
                              她下意识地,像无数次在噩梦里那般,伸出手拽他,可这次没有落空,她真真切切握住了一双手,是温热的、熟悉无比的手,尽管只短短霎那,她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梦魇,结束了。
                              梦,也该结束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愈淡、愈淡,她没有说,你带我走吧,她只是死死地咬住唇、忍着泪,好半晌,才终于嘶哑着声,恶狠狠地喊:
                              ——藐秋水,你要等着我,如若我去鬼市找不着你,我不喝孟婆汤了,我做只恶鬼也要生生世世缠着你的。
                          惊雷骤响,她终自坠梦惊醒。
                              黑暗寂寥尽散,谁早已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烛,将满堂烘得明暖,又是谁,见她醒来,闹哄哄地凑到跟前,以帕拭她的汗?透过被汗与泪迷蒙的目,她终于一点点地辨清,——是杳杳、是小霁、是庭与祐,是、她在世间尚舍不下的一切。
                              在她最惧最怕的暴雨夜里,藐秋水推她出死境,而她在世间所爱,俱冒风雨而来,陪在她的左右,围出一方小小的避风港,
                              ——疾风骤雨下的扁舟,彼岸归途已失,但幸而仍有人,愿在她无边的漂泊中,为她,点明灯一盏。
                              她支起孱弱的骨,紧紧地,环住虞杳的腰,面埋腹上,无声地淌着泪。
                              她说,杳杳,我梦见他了。
                              她不住地,低低地重复着这一句,一声声抽咽、一声声啜泣,在儿女被带离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抓着虞杳的袖、攀着她的臂,自藐秋水去世后,终于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长夜,终明。
                              天际曦光乍现时,她亦自昏睡中苏醒。她披上衣,借着墙壁,撑起尚还无力的身躯,缓缓地,挪到了窗旁,她静静地,带着满面已干的泪痕,看日出天际,看天光乍明。
                              而后,她又一点点挪到案旁,提起笔,因手无力,字也是颤的,但并不妨碍她借着将尽的烛光,很专注地写:
                              “今日醒得时候正好,一醒来正赶上日出,天间无云,想来今日是大晴,不知道鬼界有没有日出呢?”
                              ——若鬼界无此景,他岂不从未见过?
                              于是,她又提起微颤的手,试图绘日出之景,可终究只画下个扭曲的圈和丑丑的房屋。她拧眉,纠结半晌,又郑而重之地在画的一旁歪歪扭扭地添上几个字,“不许笑我”。
                              墨尚未干,她已以烛火点燃一角,火光一点点吞噬墨迹,——她泪眼朦胧,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29楼2023-01-13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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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章(中) · 沈夏理  】
                            藐秋水走了、方信宜走了、陆文惜也走了,政启年间的故事,还余几人知呢?
                                ——她、虞杳,还有珍珠儿罢。
                                珍珠儿总是很忙,大多时候,只有她和虞杳相携出宫,如寻常女儿家的好友那般,逛街、游灯会,登高、戏水,京都景致尽入眼瞳,亦尽落画卷。
                            日子很寻常,也不再那么难熬。在陆文惜走后的一年,她们终于决定去一趟遥远的重溟,一窥无边汪洋。她们每日乘着渔民的小舟出海,海浪轻柔地托起小舟,海风咸涩,鸥鸟振翅盘桓,日光毫不吝啬地泼洒,灼得肤都微疼。
                                在海边的最后一日,她独自起得很早,她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一点点绘日出海面,绘曦光映着海浪,海天共一色。浪花柔软地拂过她的脚背,渔民家的小女娃爬上来,操着极不标准的官话,为她在鬓边别了一枝不知名的花,她说,带上这支花,海神娘娘会庇佑您。她笑着,去捏她被晒得黝黑的脸,问她,那虞姐姐呢,你也为她准备了花吗?
                                小姑娘却只是摇头,眨巴着眼,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的颈肩蹭来蹭去,并不说话,只是撒娇。
                                她于是也只是笑着揉揉她微枯的发,只当这是小娘子的玩笑。
                            她们回到宫里,可虞杳,却肉眼可见地,不再开怀。她难寻由头,只是焦急地翻出所有法子来哄她,她带来宫外的糖葫芦与风铃,她拉虞杳一道制花糕、为她描丹青,可她忘了,——她自己都笑得勉强,又要如何哄旁人展颜呢?
                                终于那日,虞杳不见了。
                                她寻遍整个迎春宫,找到月入中天,也不再觅得虞杳的踪迹。她枯坐至三更,却隐约闻得呜咽,——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奚女,正躲在廊下,偷偷啜泣。
                                她安抚地揽过她瑟缩的身,小奚女却骤然伏在她的跟前,她像是怕极了,她颤抖着声,说,虞太妃,化作泡泡飞走了。
                                她愣愣地,听着她荒唐的话,茫然无措。
                                等啊等,等到天光乍破,她来到珍珠儿的屋前,才很迟、很迟的知晓,
                                ——原来,虞小杳,她是一尾,小锦鲤啊。
                            搁浅的、小阿鲤。
                                重重宫阙、万里归途,是,回不了家的、小阿鲤。
                                鲤妖化形,可她始终非人,便没有转世、不入轮回,阴阳之门,不为她开,地府三千亡灵,无一是她,——她只有今生。
                                可是,她的一生,已了结于不断的送别与回不去的故乡。
                                推开虞杳的屋门,这里的陈设一如既往,仿佛下一瞬,虞杳就会从隐处走来,亲亲热热地揽过她的臂膀,再用她那浸满了蜜般的声,柔柔地唤她,理理、理理。
                                她紧紧地、紧紧地,埋面于虞杳的枕,泪自眼角抿出,与枕中残余的一丝甜香相混。偌大的迎春宫,明辉熠熠,她却觉得好冷、好冷,
                                ——她没能留住藐秋水,还弄丢了你。你分明寻到了故乡,可重重巍峨宫墙,拦住了你回家的路,是不是?
                            再执笔时,她将你那张绘过数十次的容颜描在了河灯上。日夜不休间,她描得极细、极真。自海边带回的花早已枯萎,她只能凭着记忆里的模样,在你的鬓边添上那支她曾收到的花。
                                啪嗒。
                                收笔的一刹间,一滴泪不受控地滚落,晕开你裙上的一瓣莲。
                                这成了她唯一不曾焚毁的画。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她将它带至城郊通往重溟的河畔,将那朵枯萎的花,也放在晃晃悠悠的河灯中,轻轻一推,看摇曳的烛光随波渐远。
                                ——海神会庇佑她的子民,你是她遗落经久的儿女,此花,能引你寻到归途吗?
                            后来啊,她还去过几次海边,每每立于海边,当海风拂过她愈灰白的鬓、当海浪抚过她渐孱弱得腿脚时,她总在想,
                                ——杳杳、阿鲤,魂归故里否?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31楼2023-01-13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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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章(下) · 沈夏理  】
                              小女娘执蒲扇,观小炉烹药。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垂垂昏沉在罗帐间,衰老与腐败,自她褶皱松弛的肌理间折出。
                                  恍然里,她想起经年前的冬雪下,她与虞杳围在静太妃的床旁,窃声嬉笑言欢。彼时离别、忧愁、苦难,离她们还很远、很远,春桃夏荷、秋桂冬梅,总能被她玩出各式的花样来,乐颠颠地带到广昭宫里,借由痴缠藐秋水半日光阴。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可,距离那样的日子,已过去了好久、好久了。久到,迎春宫里的许多人,她记得她们的名,那一张张面容,却已记不清了。
                              虞杳离开后,她向珍珠儿辞行,迎春宫的旧忆太多、故人却太少,熟悉的青砖红瓦织成一张巨大细密的网,牢牢将她桎梏在一场回不去的旧梦里,——她必须离开,才能得活。
                                  十六郡的风吹起她的幕篱,鞑靼的沙拂动她的裙角,她曾独临巍山之高,也曾随商队行于大漠,在繁星烁烁的夜围着篝火饮酒,——像舒时祯曾教她的那样,以碗为皿。
                                  她得见山水迢迢、江海滔滔,得识天下万姓,听人世悲欢,经年行走于山岳江湖间,她早不再是初出迎春宫时的沈夏理。涿郡也好、京都也罢,名为保护的高墙将她的双眼囿得太窄,只见金堆玉砌的繁华,不见阴翳中的挣扎、不闻众生疾苦,——便亦从未真正了解藐秋水以一生守护的这人世间。
                                  十年、二十年,她走在大晋山河间,看到善者未必有善报,看到麻绳专挑细处断,也看到有志者历万难终登庙堂,看到有情人迫别数年仍成眷属。
                                  苦与幸、善与恶,如此鲜活。
                                  她像过客,在这样淋漓的人世里,一点点去读一个她从不曾懂的藐秋水,——一位,心怀苍生大爱的天下之主。
                                  她终于明白,大晋浩浩疆土,凝着每一位明主的血与骨。
                                  因此,何处不是藐秋水?
                              直到,她终于迈不动步、也提不动笔,才终于栖于安巢,——不是涿郡、不是皇宫,是藐霁位于南方的一座小小府宅。
                                  诞双生子遗留的病根、经年前的一场重病、数年思念凝成的郁结,使她本不该有这样长的寿数,得看儿女成家,看最疼爱的孙女都已成亭亭少女,将至及笄。
                                  福寿双全、子孙满堂,多少人都说,仁寿太妃,实在很圆满了。
                                  可她的完满里,都少一个藐秋水。
                                  于是所有的完满,都成遗憾。
                              连日无力的身躯,此时蓦然生出一点气力,她挣扎着开口,唤着小女娘的乳名,枯瘦的手抚过乌黑光滑的鬓发,她目里似隐有不舍,却很快地,被另一种诡谲的欣喜所取代,——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期盼,也许就要成真。她轻轻笑,说,小五娘,替阿嬷妆扮好不好?
                                  清瘦通透的小女娘,似已察觉了什么,哀哀地哽咽,连描眉的手都微颤。很快地,她的子孙闻讯而来,满当当挤了一屋子,她也得以换上一条时下最兴盛式样的衣裙,扮上相称的妆髻。尽管这与一具枯败衰老的身躯太不相称,可她却显而易见的高兴。
                                  到了最后,她用仅剩的一点气力,替她的小五娘擦了擦泪,而后,无力的四肢垂下,可她的目光,却一点点的明亮、雀跃起来。她紧紧地、紧紧地攥住腕间那条早被磨得破旧的红绳,噙着笑,终于,阖上了眸。
                              意识消散又拢聚时,魂灵已摆脱了苍老身躯的束缚,轻盈似年少。长长的天梯望不到尽头,她却迫不及待地褰起纷繁的裙裳,越奔越快、越奔越快——
                                  闯入鬼门的刹那,已被人紧紧拥在了怀里。
                                  于是,她也紧紧地,抱住魂牵梦萦的人,眼眶发热,似有泪水滚落,——鬼也会哭吗?但,她的唇、她的眉都是笑的。
                                  她去握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十指相扣,她说,
                                  “藐秋水,我们回家。”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32楼2023-01-13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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