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年关，玄琼降福祉，道一句瑞雪兆丰年。千步廊下各部的灯高悬，听闻进出吏部的人只多不少，都想趁着节前将自己的升擢定下。抚掌观雪，正穿月洞门的舜臣是秋天时从张家口回来的，如今在步军营里当差】
来了，还以为你们年关正忙。【手藏在袖中，颔首侧身而迎】贺仪就算了，知道你们的心意。
【门庭昌隆是好事，只是借着年节来探访的人不少，有些懒得应付。不过舜臣是自家子侄，倒能撑起精神说上两句，含笑又续】
你阿玛从乍浦回来了，怎么没一起来？

【已许久未见村店月昏的漠北沙尘，夜中犹似有冷燐聚窗，如何也睡不安稳，辗转多时，索性起身展眼，原来是帝京初雪安然而又绵密地落下，与张家口的辕门夜雪天差地别。】
【翌日便被阿玛叮嘱，刚刚回京，步军营里一切都还需熟悉，不过三载春秋，许多官学同窗皆已各职南北，留在步军营的并不算多。提着春联上了吏部，年关底下，先去拜谒拜谒新甫叔父，找他老人家了解了解营内人事。】
“阿玛尚未得空，这不是让我提了他老人亲手写的春联来，也算是他到了。外头冷，叔父还是先入内吧。”

春联？像你阿玛能做出来的事，这几笔字还是甚入我眼的。
【入关数年的八旗也逐渐学会了汉人的把戏，而受着汉制影响的朝臣，也逐渐接纳、融合着前明儒家的思维。那些在典籍上所载的汉人习俗，也开始了潜移默化。譬如也学着张贴福字、贴春联，爆竹声中一岁除】
【差事是在年关前被授予的，正觉缺人手。一睇送上门的小羔羊，乐呵呵道】
贤侄刚回京中，想来还未被安排做事吧，正巧年关近，我这刚走马上任的领侍卫内大臣需要人帮手，你若是同意、我即刻同提督相商借你几日。

【雪泥磨靴，好在底子厚实，在台阶上磕了两下，雪泥都磕尽了，才揣着手和叔父进了里间儿。阿玛自然不会无事让我来送什么春联，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圣诏回京，这步军营里的差事还没分派下来，他要提溜自己过来，倒不是抽不出空。但是听这“贤侄”二字，实在觉得后面等着一个大坑。】
“不知叔父有何事需要侄儿？”【捞了他的紫砂壶就倒茶，熟得仿佛自己家。】

本该是同你们提督大人商议的。
【眼风一睇，先下了软话为台阶。宫中戍卫调动早有安排，按照规章定不会出乱子。只是近年关，又有恩科开考、黎庶早贺新春，外端饶是有提督襄助，我头遭掌事还是觉得不妙。再送了一句软话】
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抱臂悠悠长叹，才将原委道明】就是今岁，朝廷开恩可在除夕日允准烟火爆竹，宫外肯定是有步军营的巡逻。我思量那必定会人多事杂，怕自己力不从心的。何况宫中你也熟悉，我便想同提督借人请你帮我小半个月。

【前日见刘胥，听闻逆倭连年经由海道滋扰各省，南扰宁波江浙，北犯天津登莱，大河南北的土匪也借机蜂起生事，军储较往年相比不降反增，四年的恩科又即将放榜，无论是京城内外，抑或南省北关，都是跳着半颗擂鼓般的悬心，此时的帝都必然会因恩荣之事热闹非凡，叔父洞见来日景况，多点考量也是应当。】
【提人的程序自己是一知半解的，哪记得叔父的手续得过几个人到提督手里，只听说是帮忙，步军营巡防也是常务，有何不应的，旋即海饮一口红茶， 掌拊胸膛。】
“您这话说的，本是我分内职，安排就是了，不知巡防的路线可曾划定？”

你本就是步军营的，若涉及禁廷内反而不便，就在午门罢。
【因见他答的爽快之极，正要大喜之际，又才想起一出不妙来。如此调了步军营的人过来，定让旁人闲话事非。再三思量之下，方有此定夺】
午门至大清门前、再到外面的正阳门，长安街两道贤侄也可兼顾一看。步军营嘛，你们九门之间反正是来回走动，所以我就请你看顾好这条线，也兼了你们提督的事。
【年年九门里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反而这皇城根儿下遭数落。那几日筵席一开，宫里宫外都热闹着，年岁到了的公主还能出宫，能不多烦忧吗。怅然叹气】
这线要紧，指不定禁宫内有人出来，贤侄可要多多费心。

“先时尚在官学跟从谙达习策练武，也随营巡防过，长安街两道再熟不过，倒是午门前头，侄儿可没敢晃悠过。”
【笑了笑，视向叔父背后一张内城地图，其上早早将午门与正阳门点了出来，又兼大清门一处，巡防路线颇为直观，但听其言，似乎并不是担心恩科放榜那日会有什么乌合鼠辈滋扰内城，而是忧虑自禁墀之内出来的某。】
“听闻恩荣宴开，禁中贵人亦有离宫来观恩科游街的，叔父莫不是在担心这个？”
【长安街虽无人敢滋扰，但保不齐哪个囚攮的不长眼，冒犯了君嗣去。】

【午门之前谁敢造次？眼风扫向我这俊秀侄儿，他惯是个聪明有主意的人，由他来襄助我最好不过。宫中的殿下们主意多，遇见人又得放行，可别到时候出了差池。垂首时，面上还是强装着长辈的风仪】
不必怕，都是正常公务而已，届时我同你一道。
【好小子，舜臣则很快就猜中了我的心思！频频点头】
差不多这意思。京城九门好说，就是皇城宫城的门反而乱象频出，之前还有人能闯进来，可是被里里外外罚了一通。算了以后你在京城了，我再跟你絮叨说些这里面的门道吧。

【话可探于深潭，亦可止于浅滩，显然，吏部衙门并非频议宫禁的好地方，纵然无人敢窥于领侍卫内大臣的门外，可耳目官骸好掩，人心却难防，原属无心赤子的，多为“解读”所累，无端生出许多口舌是非，朝庙话柄，自己当然适时收口，只把一盏茶囫囵饮尽。】
“叔父，这茶还是不如户部衙门的啊——”【用这句打趣把话锋转了去，至于到底是谁人真的闯入皇城宫门，私底下再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