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
闷响尘埃落定,随后一脉死寂。
空间里苍白的光线与少年略显低沉的喘息交织,缓缓酝酿着汹涌的情绪。
从刚才乌尔奇奥拉把露琪亚一把揪起,狠狠地抵到墙上,不过是几秒内的事。
巨大的冲击力由身体传递至心脏,骨骼细碎的低响,牵动胸口深如沟谷的伤,血腥气从喉间一波波涌上,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阻止泛着铁锈味的液体从嘴角渗出。
刻意将痛苦的神色从眉间抹去,露琪亚松了眼神,目光如水般静静流淌在眼前少年不掩愤怒的脸上。平日苍白的脸色更为阴沉,褪去淡漠后,碧眸深处风云涌动,周身散发迫人的冷意,浑厚的灵压在空气中凝结。好像,被触动逆鳞的龙。
她知道,刚才一瞬间他听懂了她的话,
就如同她知道他有愤怒的理由。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为何会如此愤怒,好像平素的淡定冷漠只是错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如此轻易的说出恨。
她刻意忽略,自己对她与他之间的联绊打上“恨”的标签是否是另一种形式的承认。
……
你知道么,讨厌一个人需要诸多理由,所以,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讨厌另一个人的。
但恨不同,恨要用心,一旦这一认知成立,就需要耗费感情去了结。
恨,与爱一样,
都源于,羁绊。
只是,这一切,要如何向你明说……
……
“不要命么?那么想死么?那我现在可以直接一个虚闪送你上路,朽木露琪亚你信不信?!”隐忍着什么的语句吐出,冰涩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该死!这个女人真想惹恼他吗!明明一副毅然扛下一切舍身保护同伴的样子!好像天塌下了都有她顶着!可是现在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刚刚来到这里时的勇气呢!她面对蓝染大人时谈判时的冷静呢!她要挽救同伴的决心呢!面对那个什么叫志波海燕的男人就拿这些统统丢掉了吗!这算什么?!她凭什么在那个男人面前如此怯懦,如此不堪一击?!她在自己面前时的讥诮狡黠呢?!她一贯以来的淡定凛然呢?!……
胸口的怒火烧的有些气闷,印象里似乎自己从未如此大动肝火,乌尔奇奥拉一面恼怒自己冷漠外衣的剥露,一面对眼前被自己压制的凸显虚弱的女人感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突然瞥到她衣襟的嫣红又加深了颜色并有扩散趋势,深碧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松了力道,不知怎的发力的手指有些僵,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力道之大。
惊怔之外,他拒绝承认现在涌上的情绪叫做自责,手上失却了着力点,好像失去了发泄的途径,只是颓然垂着,复杂交织的感情让自己陌生又无措。
没有了支撑,露琪亚靠在墙上的身体脱力般滑下了点跌坐了床上,乌尔奇奥拉条件反射般想去扶,指尖却终究在触到衣料时收了回去,终究只是将目光定格在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望进那一片幽紫,澜澜掠影,泠泠眼波,什么都无法触及,什么都读不透彻。
怒火在那如水的目光中渐渐冷却,连着肋骨左下方都牵扯出冰冷的钝痛……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是站在什么立场去救她,自己有什么资格管这个女人的死活,自己何尝对这种纠结不清的事涉足插手过,恐怕在她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在无聊的多管闲事吧。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至极。
湖绿的眸子凝结了一层霜,泛白的修长手指在身侧用劲攥了攥,又无力的松开,少年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清瘦的身影挺拔起平日卓越不可侵犯的姿态,双手插进腰侧衣兜,微微扬起了下巴。
他刻意提醒着自己看管者的身份,他决定把对这个女人陌生的情绪当做是自己不正常的表现,既然她已没有大碍,那么事态已然稳定,那么,他也可以恢复正常了,那么,他也没必要跟这个女人在这无谓的纠缠不清,徒增事端。
……
乌尔奇奥拉拂了拂衣角,收回视线,清冷的转身。
好,很好。
只要现在转身,走出这个酝酿着古怪气氛的房间,远离这个女人,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切都可以步入常轨。然后,她作为蓝染大人成就目的的一枚棋子,继续被他看管着,直到,那一天……
!!!
衣角忽然被一个力道揪住,不轻不重,柔软的束缚着他迈出去的脚步,一只泛凉的手,扯住了他欲离开的身影。
明明可以挥开那只手,明明可以继续一步步走出这个房间,但是,好像躯壳忤逆了内心,僵住的身体被生生钉在原地。该死!自己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出去,干吗要管这个不是好歹的女人!
乌尔奇奥拉杵在原地,克制着不回身直视那双眼眸,保持着无波的神色,保持着挺立的姿态,然后指尖却不自知的深嵌入掌心,丝丝刺痛。
澈凉气息从背后渐近,揪住他衣料的手指缓缓的收紧,似乎在可以压抑着什么。然后,牵扯着他向后回退了几步,膝盖撞击到床沿,不自觉的坐了下来。
他再也无法维持淡漠的表情,错愕的睁大了碧眸。她,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的人似乎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少年清俊的脊背,脸埋在他的肩窝,泛着柔光的发丝纷纷落落,触到颈后的肌肤,使少年的背不可控制的僵硬。
接着,柔软的声线仿佛镶了暖光,模糊的响起,
“对不起。”
瞳孔剧震,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听见朽木露琪亚以从未有过的温醇声线,颤抖向他着道歉。
对不起。
……
满室尘光,剥离了声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