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雅昂】普通的早晨
“早。”史昂嘴里叼着牙刷晃进盥洗室,含含糊糊地道早安。
雅柏菲卡正拿着毛巾擦脸,好笑地看着史昂一头蓬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象牙梳沾了水就把他拉过来。
头发被很不温柔地扯到,史昂愁眉苦脸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诶诶,痛。”
“叫你头发不干就睡觉。”雅柏菲卡放轻了手上的力量。
从雅柏菲卡身后的镜子,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白色棉布衬衫上,后颈的一小块肌肤几乎透明,史昂一瞬间有点恍惚。
“……”虽然还是很乱不过终于折腾成了个可以见人的样子,雅柏菲卡放下梳子,走到洗漱台前把挽起的长发散开。
“吃早饭么?”
“嗯……我记得冰箱里还留着面包。”
就两个学生来说,他们租用的公寓算是比较便宜的。因为房主本身热爱干净,小小的房间也显得宽敞。原来斑驳的墙面,因为雅柏菲卡的喜好,被刷成了淡蓝色。
餐桌也是北欧风格的小圆桌,屋里唯一的两把椅子对面放置,整个厅室很空旷。
“是因为有些东西搬走了的缘故吧。”史昂想。
史昂端着加了麦片的牛奶来到阳台。位于城郊的公寓,在顶楼阳台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近处是连绵的春山,雨后整个房间里都是青草的芳香。清晨阳光洒在山巅和城市中,温柔的光芒在大地上延伸,好像一场静谧无声的祈祷。
“这个地方选的真是好,你当时说,希望以后能一直看这样的景色。”雅柏菲卡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
“……是啊,”史昂半阖上眼,“一直。”
雅柏菲卡扳过他的肩,撩起他颊边一绺长发。唇上噙满笑意,仿佛初春温润的绵雨。
“……牛奶太甜了,”片刻之后,雅柏菲卡离开史昂的唇角,轻声抱怨,“你是小孩子吗?”
对于雅柏菲卡来说,五岁的年龄差确实让史昂算得上是孩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孩子,所以能义无反顾地走向自己,哪怕曾经多少次被自己冷淡对待,也有勇气在下一次见面向自己微笑道早安。
他想是不是自己孤独太久已然麻木,史昂最初到来的时候他只感到手足无措,尽量想远离。他在害怕。
包括确定关系之后每每拥抱着他,雅柏菲卡依然恐惧着什么。就像站在雾气弥漫的悬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得粉碎,碎成一地的灰。身体火热,他的胸口依然冰冷,就像只有一根稻草可以攀附的溺水人,已经失去最后一丝体温。
救救我。他们交换着几乎窒息的亲吻,他在内心反复地呢喃,救救我史昂。
包括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像疯了一样纠缠在一起,史昂的身体在月光下呈现玉石颜色,他已经颤抖得说不出话,只摇着头,扣紧彼此已经骨节发白的手。
我救不了他,他悲哀地想。我曾多么想接近他,了解他,将他带出这一片严寒,可是我做不到。
因为他让我发现,我……也一样的寂寞。
简单的早饭后,雅柏菲卡套上外套,又上下检察了一遍钱包手机,最后拉起巨大的旅行箱走向门厅。史昂跟在他后面,默默地看他一丝不苟的动作。
“那么开始?”
“嗯。”
史昂点头的瞬间突然胸口发闷。他无法克制地去想他们第一天搬进这个公寓的下午,他坐在画板前,白色的素描纸撒了一地,而雅柏菲卡就坐在他对面的阳光中,一手撑脸,侧过脸来看他,蜜色的唇角满是温软的笑。地板洒满阳光,那一瞬间时间停止,一切美好得犹如梦境。
那个时候他想,暂时放下自己一直在怯懦的东西,是不是也没问题。
“……我们说好要笑着分手的吧。”雅柏菲卡温柔地捏了捏史昂的鼻子。
史昂打了个喷嚏:“好吧,这种花俏的东西果然只有浪漫的双鱼座想得出来。”
“重新开始咯。数到三,我就离开。”
“嗯,然后就各奔东西。”
雅柏菲卡看着面前的人,心想自己是真的爱他的,可是越靠近就越寒冷,越相处就越寂寞。两块冰在一起,不是一起冻得更硬,就是一起化作无形。无论怎样都是两败俱伤的惨烈结局。
——我爱你。
他们都听到彼此内心的叹息。
只是,我也有我的极限。这种程度的冰冷,我已负担不起。
“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
他们曾经以为,两个相似的迷失的人,经过漫长的寻找就能像碎成两半的杯子一样拼合起来,然后人生从此不同。
其实不会的,他们只会更加绝望和迷茫。
“三。”
“二。”
“……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