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试着画了一副画。
用离职后拿到的钱买了画具和颜料，在小巷里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木板。我记得雫曾经也有直接在木板上画画，所以我没有考虑种类繁多的水彩纸，甚至连所谓的画具也不过是几支笔和毛刷罢了。
将东西带回了还未搬出去的房间，我却因为狭小的空间无处摆放木板而烦恼。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坐在床上，将自己的腿作为画架支撑着木板。颜料被我打开后放置在洁白的床单上，我也知道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打翻，但我并不是很在意了。
「雫会画什么呢？城市，还是天空？」我模仿着雫以前的动作，将笔湿水粘上黑色颜料。
因为我记得她说过的，黑色是五彩混合得到的色彩，下笔也不用思考太多。
但是连准备画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笔尖只能停留在木板之前无法落下。脑中思考着雫作画的画面，试图想起些五彩斑斓的场景进行临摹。可惜脑子里只记得她作画时的侧脸，和披散在肩上的黑发。
我自认为完全没有绘画的天赋，就连想象也做不到。本来世界就是灰色，也无法用绚丽的色彩将其染著......如果没有遇见雫的话，我或许至今仍这么想吧。
我换了支笔，这次染上的颜料是中红色。将其触及木板，划下。无需思考起笔收笔，也不用思考任何技法，只是像挥刀一样将画笔落下，无规律的点或涂抹，直到画面被一道道痕迹覆盖。
画面自然是狼狈不堪。未干的颜料顺着木板滴落在腿上，四处挥洒的颜料也早就把床单弄得斑驳陆离。尽管如此，我的画也已经在内心完成了。
少女的模样是五颜六色的，即使再浑浊，却也是少年灰暗世界唯一的色彩。灰和五彩似乎逐渐混合，但最终也只是回到最初的样子。
我们不是彼此的光，也不是可以相互混合的色彩，只有最残酷、扭曲、甚至是悲哀的颜料，才能覆盖于我们之上，让我们的存在得到彰显。让我们，不再变回单独一人。所以，伤痕和血液，是唯一能被记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嘴角颤抖着上扬，鼻子变得很酸。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尽管听起来就是那么一回事，但这些，也只是我为她的死而找到借口。我想要的，只是她能活下去而已。
我把画板放下，扔到了地面上。然后将刷子沾满黑色颜料，把红色的色彩全部遮盖，不堪的画面只留下一片漆黑。
「剩下的颜料......只有白色了么？」我看了看剩下的颜料，现在才发觉自己不过买了三种颜色罢了。抱着尽量不浪费所有颜料的想法，我将另一支较大的干净画笔，用白色颜料慢慢涂抹在黑色之上。
淡淡的白和黑混合，变成了灰色。
我愣了一下，释然般喃喃道。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雫......」
那是我们还没有出来时发生的事。
「晴史如果想要画画的话，就用白色吧。」雫将白色的颜料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知道白色什么都画不了的啦，而且珍贵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用比较好吧？」
「就是因为珍贵，才觉得交给你比较好。你只要......在我需要时画上几笔就好。」她笑着转头继续绘画，没有回答我当时更多的疑惑。
白色颜料早在切板町时就丢失了，也不会再有递给她的机会。
想着不久以前的回忆，手中的笔，在不自觉中已经画满整片漆黑，现在的画板已经变成了灰色。颜料慢慢干裂，凹凸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还有就是，眼角滴落的湿润。
或许从一开始，并不是五彩与灰，而是黑与白。原本以为不能混合的两种颜色，其实早就变成一体了。不需要其它颜色调和，我们也早就无法分开。
但也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而我直到现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