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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无间奈落 [敬献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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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感知到某傲娇在我身后○○■■的目光,使我更加坚定着要喊出一句:晓歌最萌不解释!】
……不好意思,还是犬奈。


1楼2010-07-30 10:07回复

       我能回想起的幼年唯一的记忆,发生在四岁那年一个阳光佳美的春日。母亲带我去了离家不远的寺庙,在庙的里院中有一片墓地,在那些墓旁立着细细长长、上部被雕成塔形的卒塔婆。木条上面不仅狂草着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且有些卒塔婆上还载着车轮一样的黑色铁轮。幼小的我对此十分感兴趣,咿咿呀呀地伸出手去。这时母亲有些费劲地把我抱了起来,用清澈动人的声音说道:
       “如果转动轮子,轮子停下后就静静不动了,那转轮的人就能去天堂哦。”
       母亲的脸在记忆中是白花花的一片。我甚至还能记得她当时身上穿着的和服的花纹,但却对映照在阳光下母亲的脸毫无印象。只有母亲的声音,那绝无仅有的深澈甜美的声音穿越了浑浊的时空,撞破了我的耳膜,在我的脑中回荡着。
       “那,小奈帮我转转看哦。”
       母亲将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覆在我的手掌上,我迫不及待地将铁轮拨动了。团扇大小的铁轮发出悦耳的声音转动着,渐渐地要停下不动了。
       而就在将停之际,铁轮却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旋即便“嘎啦”、“嘎啦”地往回转。
       就在那次外出游玩后,没过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后来我知道在卒塔婆前母亲告诉我的话还有后半句。如果转动铁轮,最终却让轮子回转的人,就会下地狱。
       等我长到六七岁的时候,逐渐地有了明确的自我意识。我一直困惑着,为什么我没有母亲,为什么我的父亲和姐姐对我那么冷淡……这样的思考到了最后我总是将那个少有的和母亲在一起的片段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想,再与之后母亲在家里倒床不起相联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是我让母亲下了地狱。
       于是我有事没事就找机会从家里溜出去,跑去那个荒凉的寺庙。我花费了所有的力气,艰难地转动着铁轮。可那些轮子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不约而同地带着嘲笑的嘴脸,发出难听的声音往回转。
       当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时,那种绝望而悲伤的感觉伴着身上的汗与酸痛的手臂变得格外具体。对下地狱的恐惧每时每刻都占据着我的脑海。下油锅、勾舌头等种种酷刑经常让我在深夜惊醒,在无间的黑暗中我的眼前出现了幻影,我抓着被子,哭都哭不出来。
       在我九岁那年的冬天,某日我又不甘心地跑去转动铁轮。毫无疑问,我的心怀鬼胎使我又失败了。我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泪挂在脸上,被风吹得生疼。
       “会下地狱的啊……会下地狱的……”我的嘴里碎碎地叨念着支离破碎的语句,心里依旧充满了对自己要下地狱的这件事实的恐惧。我真是个无耻小人,丝毫不为替我去死的母亲感到愧疚,只担忧自己在地狱里将受之苦。抱着这种想法,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鄙夷,同时更为自己的罪孽深重深信不疑。
       正在这时跑来了一个银色头发的小孩子,和我差不多年龄,看到蹲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我,满脸惊讶。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没有想搭理他,只是那几句话还无意识地在我嘴边徘徊:“会下地狱的……”
       正蹲下来瞧我的银发小孩闻言,挑了挑眉,“就为这个?”显然他也想起了那个传说,目光落到了我身后的卒塔婆上。但随即他便颇不以为然地笑了:“这有什么?”
       我刚刚抬起头来,便看到他把那些卒塔婆从根部折断了。铁轮栽到土地上发出钝重的声响,小孩还不过瘾,又对铁轮踢了几脚。
       我当时的心情无法用任何一种惊讶来形容。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瞬间里的暴行,看到铁轮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功德圆满之后银发小孩从满地废墟里走向我,咧开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这样就好了,你不用下地狱了。”
       这就是我和犬夜叉的第一次见面。
    


    2楼2010-07-30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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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为我而死。
         不仅仅是我,恐怕我的父亲,姐姐,家里的下人都是这样认为。一切都是因为我,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我才急转直下。
         父亲与母亲是青梅竹马,从小时候起感情就非常好。加之门当户对,长大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亲。在父亲的房间里摆着一张照片,那就是新婚时的他们照的。年轻的父亲表情很拘谨,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而母亲穿着繁重的礼服,染了黑齿,在镜头前无邪地笑着。
         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一阵眩晕。母亲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母亲第一胎生下了一个女孩,就是我的姐姐神乐。在那之前与在那之后母亲其实一直都很健康,但不知为何,自从怀上我之后,母亲就得了病,开始天天吃药。但母亲很疼爱我这个牺牲了她的健康,来之不易的孩子。据我的乳母描述,在艰难地生下我后,母亲要求把我放到当时虚弱不已的她的枕边。鬓发凌乱的母亲困难地向我侧过头来,半睁着眼睛,翕合着发白的嘴唇,牵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真想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啊。”
         当时还是婴孩的我自然没有体会到母亲的感情,但于母亲还在的那几年里,我好像也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关爱。对母亲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确,因为母亲身子弱,我一出生就交给乳母照顾,喝着别人乳汁长大的我不知不觉地与母亲疏远了。而发生在我四岁那年的出游仿佛也是一场梦幻,光是想象孱弱的母亲是怎样把我抱起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的,那日的印象深深地烙进我的脑海。母亲穷极她的生命将我带去那里,仿佛是要进行一个仪式,是与我的名字相呼应的一个咒语。
         一切都别有意义。没错,我的名字是奈落。母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无论怎么听也不像是个爱称。但这个字眼毫无意外地属于我,并在无间的地狱中让我受尽折磨。
         但在我遇到犬夜叉后,有些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时的我虽然还只是个孩童,但长期的孤独与痛苦让我的心思变得超乎年龄的细腻与敏感。由于身体弱,我休过几次学,加之性格孤僻,所以没什么认识的朋友。我便与书为伴,倚靠毫无温度的书籍度日。我的阅读涉猎极广,从中国的志怪小说,到欧洲的诗歌戏剧,日本的现代小说也偶有读起。但那些对尚还年幼的我还构不成太大兴趣。我在那些存在于我身边的异世界里徜徉,为那些发生在离我万里之处的故事泪流满面。我还喜欢读名人英雄的传记,为那些伟大而虚幻的人物的高尚品格所折服,同时也为渺小的自己而汗颜。而对于我的这些痴迷,犬夜叉就只有一个评语:神经兮兮。
         犬夜叉和我一样,是当地望族的儿子。我的父亲有贵族的名号,而他的父亲是议员,而且好像还经营着银行。在毁灭卒塔婆事件的不久之后,于本乡的一位名流的演讲上我们又见面了。其时他正坐在他风度翩翩的大哥身旁,不时动动手移移脚,一脸痛苦的神情。他看到我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惊喜,如若没有他那位兄长威严的眼刀,他肯定就跑到我这边来了。演讲结束后他连忙奔向我,拉住我的衣袖:“一点意思也没有对不对?”
         “啊,是没什么意思。”我低下脸,感到耳边烫烫的。事实上,在犬夜叉注意到我之后,我便一直没有在听——虽然碍于他兄长的阻扰,犬夜叉不能到我身边,但他却端正地坐在原地不甘寂寞地对着我做起了鬼脸。我哪曾有过这种经历,只能低着头,用手不停地拨弄着和服的腰带,想借此转移我的不安。而犬夜叉明显没有注意到这点,接着说道:“平时没看见过你哎,你不上学吗?…”
         因不知如何应答,我没有开口。铁轮倒塌的情景仍然让我心有余悸。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犬夜叉的热情:“我的名字是犬夜叉……”我的袖子就这样被他扯着摇来晃去。
         随后犬夜叉的哥哥走过来制住了他,并彬彬有礼地向我表达了对他纠缠不清的弟弟的歉意。最令我敬佩的是,看起来无比优雅的他竟有此等蛮力,能几乎不折腾出任何动静就把犬夜叉拖走。
         等他们走远后,我才抬起头。在英明神武的大哥身旁,犬夜叉执拗地转过半个身子,在浓浓夜色中向我挥手。
      


      3楼2010-07-30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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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再次遇到犬夜叉后的第二天,我就向父亲请求,想要复学。即使是父亲也显得很惊讶。他用平时几乎没在我身上停留过的目光来回地扫视着我,仿佛想找出他这个一向懦弱的儿子今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拘谨地埋着头,紧紧地攥着拳头,以此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父亲终于是明白了,便开始问我对学业的想法。我因为体质虚弱,只断断续续地读过一年级,二年级也几乎没上。父亲皱着眉头:“不大好办呐,现在重读一年级的话……”
           “我要读四年级。”我毫不犹豫地报出了犬夜叉所在的年级,在昨日他的话语之中,我得知他长我一岁。
           父亲明显又被吓了一跳。“……没有问题吗?”面对我突然的口吐狂言,父亲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别逞强啊。”
           “…我,没问题的!”我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用我最大的力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勇气,但在那个时刻我是真的觉得没有问题。有犬夜叉的话,就没有问题。
           看到我这样,父亲抬着的眉渐渐地放了下来,“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立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在与父亲对峙的几分钟里,我早已紧张得大汗淋漓。我几乎没跟父亲说过什么话。在现在的我眼中,一切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这是我在现实中的第一次战斗。
           在遇到犬夜叉之后,我的生活便有了一种全新的开端。
           小学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艰难。虽然没有接受过什么学校教育,但我在家里可说是博览群书,素质什么的完全跟得上。阅读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可以掌握课文内容。我还自学过汉字,所以在国文课上即使是面对晦涩难懂的古文也能打开理解的窗口。算术之类的也不算很难,多花点功夫也总能应付。而且因为我父亲在当地的名望,老师大都待我很温和,有时缺课,或者早退也从不责备。唯一的缺憾便是几乎没有可以交流的朋友。因为同学们都对我规矩过头的举止与总在班里名列前茅的成绩表现出敬佩,不过好在也因为我对同龄小孩有着某种“震慑力”,才没有人欺负我。
           但还是有一个人不买我那所谓威望的帐。在我刚被领到班上的时候,还未做自我介绍,犬夜叉就从自己的位置上“蹭”地站了起来:“喔!是你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而两颗尖尖的虎牙随即串连起他明澈开朗的笑容,让因为面对着那么多同龄人而倍感紧张不安的我莫名地放下心来。
           在学校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犬夜叉。他对我很亲切,也会主动地找我说话。这种交到朋友的感觉让我很高兴,在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犬夜叉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睡觉,清晨的阳光就洒到他银色的长发上,显得格外灿烂炫目。我上课的走神全部都是因为注视着他那个闪闪发光的脑袋。时光即使在老师单调的讲课声中也变得温柔绵长。
           有时犬夜叉被忍无可忍的老师点起来罚站。他低着的头先是在双手交叉处有些迟钝地蹭了蹭,随后便缓缓地抬起,同时用右手臂手肘支撑着整个身体站起来。有时他的身子还会因为之前睡得太舒服而晃上一晃。彼时他就用手背揉着惺忪的睡眼,琥珀色的瞳仁还未完全绽出光芒来,清澈的目光就投向我,嘴角上翘露出一个不大好意思的笑容。
           太熟稔了。这样的场景一次次地在那间现在想起觉得有些逼仄的教室里上演。伴着同学的笑声,老师的训斥,犬夜叉的眼神掠过那些人的头顶,在熙和的日光中笔直地投向我。我的座位在教室的正中央。空气中细尘浮动,我被那耀眼的光刺得睁不开双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被别人注视,被那样天真而不怀恶意的目光锁定。他并没有想对我表达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注视着我。但我的心自那时起便开始微微震颤,从此在我阴暗的心房中播下了难以言明的恋的种子。
           如今的我是多么想再次被那样的目光所注视啊。即使是在茫茫人海中的匆匆一瞥,也足够让我用断手断脚来偿还。
           一想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现在正身在地狱,就让我心如刀绞。
        


        4楼2010-07-30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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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致勃勃的我勾绘着美好的蓝图,同时为这件只有我能干的事情感到激动。我红着脸对犬夜叉说了我的提议,他一方面感到新鲜,另一方面表示他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晚上换个地方睡觉也无何不可。事情很快就办妥了。跟随我们搬到那所房子里的还有一个女仆,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等等。
             计划实施后却切实地遇到了障碍。即使我单方面地为能和犬夜叉升入同一所中学而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但犬夜叉还是没有丝毫长进。不仅依然在上课时酣睡不止,就连晚上坐在书桌前我为他单独指导也毫不上心。
             “喂,奈落,就没有更有意思一点的吗?”就这样,他多半是维持和白天上课时一样的姿势趴在崭新而还带有油漆味的桌子上,两只手毫无干劲地耷拉着。我无奈之余也就只能盯着他额头上的乱发发呆。心想如果这时能从窗户外射来一束阳光就好了。
             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面临这种真正尴尬的局面。犬夜叉大概还是努力过的,只不过他好像真的不能接受那些东西。“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是不能理解。”他曾这样对着沮丧的我解释,表情非常之无辜认真。真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进一步为自己开脱。我也无法责备他。不过,在费尽心思想要帮犬夜叉搞好学业时,我把课本和各种参考书看得是滚瓜烂熟,自己似乎在无意间变得十分厉害。几次测试都得了第一,在短时间内进步那么多,老师甚至还夸我是个奇才。
             “你一定会喜欢我哥的。他也是这样聪明的人。”
             一天晚上我正坐在灯下写一份复习纲要,犬夜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回头,他正卧在被褥上,背对着我,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我忽然什么都写不下去了,握着笔的手莫名地颤抖。我不知为何感到如此地难过,为了犬夜叉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不大明白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怎样。
             “不是因为有什么缘故,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我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呐喊,顿时心惊肉跳。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情。犬夜叉对我究竟有多重要。在犬夜叉出现前的九年里,我都生活在孤独与恐惧的地狱里。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他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温柔与关爱,他胜似我的亲人。
             犬夜叉无可替代。
             或许以前的我拥有过书,但其中记载的只不过是些美好虚幻的感情罢了——那都不属于我。只有犬夜叉、犬夜叉和我在一起时的一切才是我真正所有的啊!
             在那个瑟瑟起风的秋夜,我想了很多很多。犬夜叉对此一无所知。犬夜叉对我所怀有的恋情一无所知。在之后的几年里,在那些无眠之夜我曾无数次地冥思苦想:犬夜叉真的没有察觉到吗?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人居然都不能了解自己身旁好友的心情,实在是太荒谬了……我感到了仿佛身在地狱的痛苦。
             由于犬夜叉那不大配合的态度与升学考试的临近,我经常陷入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之中。一会儿担心犬夜叉会考不上,一会儿又担心进入中学后我们又会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反目成仇……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强迫犬夜叉学习,他的成绩总算是进步了一点。看着他皱着眉头写算术题的样子我很高兴,但是转瞬间那些神经质的担心与对未来的惧怕又占据了我的心灵。我总是忧心忡忡。
             一天清晨我们和平常一样去上课。时已入冬,前两天下了场雪,周遭都是冷飕飕的气息。天天被人踩在脚下的草经过风雪后显得更加无精打采。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飞鸟。我们沉默着,空气中我们呼出的白气很快消失。即使穿上厚厚的冬衣,我依然还是感到冷,甚至脚步还有点踉跄。走在我身旁的犬夜叉看着我,旋即拉过我的左手,贴到他的双掌之间。即便隔着手套,我还是感到他的手好大好暖。
             “冷的话就说啊!”犬夜叉拧着眉毛,显得有些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我嗫嚅着。
             “……笨蛋,谁叫你道歉啊!……啊,不过说真的这段时间倒是我让你费太多心了……嘛,虽然那些东西很混账,但是我会努力学的啦!我们不是还要努力考到同一所中学去的吗?所以,就别摆出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啊!”说到最后,犬夜叉还元气十足地打开了一个笑容。
             突然之间我感到了如同几百个春天一起花开的希望。“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你是要和犬夜叉在一起的呀!”我在内心这样鼓励着自己,往犬夜叉身边又靠近了些,迈开了去学校的脚步。
          


          7楼2010-07-30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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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想,人是为何会对自己、对别人、或是对现实产生那么多信心的呢?明明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捉摸、虚无缥缈。如同冬日栖在枯枝上的叶子一般,腐烂了一半,而另一半也因不明来源的风而不知会去向何方。
               因为天气冷,我的身体似乎又变弱了。虽然已经在穿衣饮食的方面格外注意,但还是经常四肢冰凉,浑身无力。而看到我越来越青的脸色,犬夜叉担心我,于是在晚上把我们的被褥拼在一起。
               “要是你给冻坏了该怎么办啊?”当时他正皱着眉头,盘腿坐在地上,声音里是被提高的不满。随后可能是觉得对情况概括得不够具体,又挑了挑眉补上了一句:“健康状况与学习成绩成反比。”犬夜叉的话让我想到了曾在翻过的中学课本上看到过的函数图像。
               就是在这样萧杀的冬日,我又重温了童年的噩梦。起先是在晚上极难入睡。而我因不想引犬夜叉怀疑,于是藉复习功课为由磨蹭到很晚。可即便如此我也时常在夜半惊醒,有时是因为突然袭来的寒冷——明明房间里不可能进来一丝冷风;而有时则是毫无来由的烦躁。也许是太重的心理负担让我的神经有些衰弱了。彼时眼眶在干冷黑暗的空气中撑着,连在睫毛上挂着的泪滴都显得太重。我的身子也倦倦地难以翻动,只得维持恢复意识时的姿势直挺挺地躺着。
               在那样的深夜里,时间仿佛不再流动。而我却必须身感着如此郁卒的痛苦,对软弱无力的自己无计可施。
               比起我来,犬夜叉的睡眠明显好上太多。他白天的精力充沛,全部都是靠晚上的休息来提供。在我写作业的时候,有时会回过头去看他。犬夜叉的睡脸上依稀盖着那点染于黑暗之中的昏黄光线,而不知为何那不肯放松的眉头也显得天真无邪。
               在和往常并无不同的一个夜晚,我的梦魇又来了。我睁着眼睛置身于黑暗之中,四肢因为冷和心理因素动弹不得。就像是被抛向了世界中心的深海,惊惧之中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幻像。从现在看来那时的我恐怕已患上程度不轻的癔症。
               在恐惧里内心无着的我突然感到从右手传来的温热,那异样的能量将我体内的冰冷破开,温暖得直抵心脏。惊讶中我侧过头一看,原来是犬夜叉翻了个身,而他似乎在不自知间就握住了我的手。犬夜叉的鼻息温温地扑到我的脸上,我通过盖在身上的被子都能感到他的身躯在沉睡中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隔。我大概是脸红了。我小心地把他和我的手移了移。
               在那如此有实感的安心之中,我很快入睡。
               次日在犬夜叉上床后,我照样坐在椅子上写作业。写了没多久,就感到不大对劲,好像是被人一直盯着。果然,一回头便看到犬夜叉盘腿坐在被褥上,用被子草草裹着身体,目光炯炯地射向我。
               “……”看到我回头,犬夜叉脸上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就压了下来,而后就把脸一低:“…我,可不是要怎么关心你啊……快点睡觉,省得白天没精神。”
               “知道了。”我心头一热,微笑着回答他道。
               就当我准备继续伏案奋笔疾书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还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叫我。失眠……很痛苦的。”
               我的身子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来他……各种杂乱的想法纷沓涌来,在许久之后我才生硬地点了点头,都不敢回头去看犬夜叉是何反应。
               我比平常早了一个钟点上床,铺开被子时看着犬夜叉平静的脸。早该睡着了吧。我想用手摸摸他有些乱的额发,还未动作却已在心中作罢。而当我刚刚躺下,就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到我的被子里,准确无误地覆住了我发凉的手背。之后手的主人又调整了下手的位置,好让那掌心的温热能够包裹住我手上冰冷僵硬的骨节。我抬起头看犬夜叉的脸,依旧是那副仿佛不被惊动的睡颜,睫毛微微颤动。
               我相信犬夜叉。那时的我无比明确地感到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人是何等地孤独寒冷,而在这样冰冷的人世的一个冰冷的夜晚,能有一个给予自己哪怕是掌心的温度的人,都那么地令人欢喜落泪。在这种孤立无援中我全心交付的相信,是我整个少年时代的斑驳背景中的唯一暖色。能给予我奈落这样的感动的,在这一辈子里就只有犬夜叉了。
               回忆至此,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犬夜叉的睡颜。他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鼻息温热扑到我的脸上。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其上正栖息着蝴蝶的梦。我的恐惧与不安全都碎到那不可思议的安宁里面。在这样的夜的背面我感到了某种不能被带走的永恒。
               犬夜叉肌肤的触感似乎现在还在。我的右手微微发热。
            


            8楼2010-07-30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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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迎春花开了。
                 花原本是家里仆人所种的,而我因为喜欢那细小却坚强的花朵,所以在搬家时挑了一些栽在花盆里。冬夜里写字写到手腕发痛时我就常常盯着墙角里那毫无生机的黑魆魆的枝桠,一边疲累地在心里想着干吗要带这种东西出来呢。
                 在我的感觉里犬夜叉应该是那种对花花草草都没什么兴趣的人。毕竟他平素都粗枝大叶的,不像是有那种耐心的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几盆迎春花却一直被犬夜叉精心照料着。在时将入春的时候他就比新抽条的柳树还敏感,积极地把花盆都给搬了出去。彼时空气里还毫不停歇地刮着冬的孑遗,我半倚在门框上,心里担心着那些看起来娇嫩的花会不会受不了。犬夜叉走得有些远,原本是蹲在地上仔细察看迎春花的状况的,但却又好像洞悉了我内心忧虑似的站起了身,将两手拢在嘴边,于是从风中传来一句有些变了音色的“没有问题。”
                 我注视着那些绽开的花朵,心中溢出的欣喜感动难以言明。明明是那么娇那么小的花,用手轻轻一揉就会粉身碎骨;但它们却姿态昂扬地挺立在风中,骄傲地抬着小小的脑袋,向人们报告着春的喜讯。
                 犬夜叉也蹲在我身边,为发现了迎春花开而高兴不已。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嫩黄的花瓣,却感觉头上被人拍了一拍:
                 “都说过了,会开放的。绝对没有问题的。”
                 犬夜叉揉着我的头发,注视着那初春的宠儿,不知是对谁这样说道。
                 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装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感受到天地之广阔,时季更替间有许多难料不定。但却有那么多弱小却卑微的生物在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他们挺着胸,竖着矛,怀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不畏寒风、暴雨、冬雪、似乎也毫不惧怕世间给其施加的任何险恶。
                 绽放、绽放、绽放!直到带着自豪散落的那一天。
                 只要人活着,就应以一种不退缩的姿态入世。即使自身负着沉重的轭,前路上又长满荆棘。因为漫长的冬天会过去,春天终会到来——在诸神毁灭了的那个黄昏之后,不就是等于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吗?这也是我这些年来无论经历了遭到怎样恶毒的诽谤、世间众人不理解而鄙弃的目光、身边的同伴相继离去后之类的事情仍能淡然视之,不为所动的原因。因为在成长过程中我渐渐明晰了:人只是孤独的个体,即使付尽比天的深情忍爱也无法互相安慰。我不妄想倚靠别人的力量,而是把生的希望寄托于自己。战斗!战斗!为生存战斗,为信仰战斗。因为人和自然界的其他生物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了战斗的。
                 十二岁之后的我渐渐不再软弱,对着这个我所不了解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横起了槊。
                 六月的升学考试,尽管犬夜叉的状态不佳,但各门成绩还都是通过了。记得发榜那天,犬夜叉面对难以置信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偏向一边,不知是在向谁解释道:“切,肯定是那些人看了我爸的情面啦。”而我对此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像个小孩子一样摇晃着他的袖口,高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明明看到,在考试的前两月,一个课间时他在其他班的教室里放下脸皮来问一个优等生鸡兔同笼的问题。
                 看着犬夜叉一丝不苟地穿着学校新制服的拘谨规矩的样子,再对比他那恼烦不耐的脸色,我不由地笑出声来。犬夜叉嘴角一撇,向我投来的目光里充分表明其心情之恶劣。“你自己也不是那个傻样?!”我走到他身边,无视了犬夜叉眼神里想要传达的信息。
                 在入学前,我拉着犬夜叉去照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我们都戴着制帽,穿着一模一样的和服裙裤。我和犬夜叉的身高差距已缩短到一根大半根食指的长度。在那张一本正经的黑白照片中我们都整齐地将背脊挺直,靠得很近。
                 当时的我面对镜头浅浅地微笑着,虽然照片里在我脸上覆盖着的阴影使得这个笑容不大明显。犬夜叉在按快门的那个瞬间好像动了动,所以肩膀那里和脸都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可以在那些重叠的白影里看到犬夜叉那像是太阳一样明媚而灿烂的笑靥。因为那么单纯而毫无保留,所以显得有些傻。看到相片后犬夜叉有些疑惑地挠着头,“我可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下子就过去了。……照相就是那种神经兮兮的东西。”我有些不甘地把相片放到了衣袋里,脱口而出:“那作为当时你动了的惩罚,下次我们一起再去照一张。”
                 “没问题!”犬夜叉开朗地一笑,答地格外爽快。
                 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9楼2010-07-30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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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将那张照片随身携带。随着时岁的动荡,那张相片似乎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一种超乎所有纪念意义的事物,是唯一亘古不变的,一种见证。只不过无论其间被我寄予了多少无法归根的思念,相片上那两个古怪而别有默契的少年也不会为之所动。回不去了。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某日我乘坐电车,从胸口掏出钱包准备买票,相片却随着手的动作被带了出来,旋即就被春日浮躁欲动有如触手的风卷去,瞬间消失在车窗外熙攘涌动的街头人流中。彼时我心中震惊得竟使我没有其他慌张的表现,接着方才动作,镇定自若地掏钱买票。
                   “我大概,是真的失去犬夜叉了。”
                   在之后的路途中,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忽然这样想到。我,失去犬夜叉了。即使是以前和犬夜叉产生矛盾,直到后来犬夜叉离开我,我都从没有产生过的想法,一下子以无比清晰而残忍的姿态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真的失去犬夜叉了。为什么我的心会忽然地抽痛,就像是吸了过期的大麻烟的那种感觉,我甚至还听到了自体内传来骨肉分离的“砉砉”声。伴随着无法言明的痛楚,我舍弃的关于故乡的一切,犬夜叉灿烂单纯的笑脸,都在我面前交错闪过。使得我在曈曈日光之中目眩头晕。
                   可是我干涸的眼眶只是麻木地睁着,什么都流不出来,什么都无法表达。如同幽怨的眢井再也无法映出那个人的身影。
                   在我们对新学校还有兴趣的时候,我和犬夜叉经常于午间在学校里散步。雨后的深秋,空气里格外地潮湿与寂寥。我紧紧跟在犬夜叉身边,不时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以避陷于路上积水的坑。从树上落下的枯叶有些也斜着身子敧在那些泓浅浅的脏水里,就像是在瞬间里忘记了大树母亲,俨然将此当成了温柔乡。
                   腐叶的气味和雨后特有的清新混在一起,让我们平时都呼吸着的空气变得有些奇怪。犬夜叉此时正尖着他的鼻子到处嗅这种奇特的味道。我看着他一道漫不经心地迈着脚下的步伐,一道探头探脑专心致志地在空中嗅来嗅去,认真得像是想要给现在的空气做个成份分析的样子,忽然觉得他的姿态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正当我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暗自觉得好笑时,就听到了犬夜叉“啊”的一声叫喊。我一惊,转过头去,却看到他正懊恼地捂着自己鲜红的脑门,而在他面前的一棵巨大的樱树明显就是罪魁祸首。
                   “……噗!”我终于笑出了声,像是走路时撞树这种可爱的事我觉得现在都没有人会做了,却没想到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个极品。
                   “…你……笑什么笑!”犬夜叉有些气短,瞠着眼睛瞪着我。为了掩饰尴尬,他还用手以不经意的姿态揉着额前的刘海,很明显,额头还在为刚才与樱树的“亲密接触”而发烫。
                   此刻的我才反应了过来,这条林荫道的一旁种植的都是樱树。四月五月的时候习惯了那铺天盖地在枝头开得如火如荼的粉红,而现在仔细端详着在秋日樱树黑黢黢的枝桠上孤单地挂着的叶子,心情都突然地寂寞了起来。
                   注意到我的神情冷了下来,犬夜叉也站到与我同一水平线上,一语不发地注视着樱树。
                   “……到了春天的话,就会很热闹吧。”没过多久,犬夜叉打破了缄默,微笑着对我说道。琥珀般的眼眸即使在这么暗的背景色下都显得很有精神。
                   “嗯。”我回答道,随后又为了对话不显突兀,牵起嘴角补上一句:“那明年一起赏花好了。”
                   因为上的是邻镇的一所中学,所以我寄宿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家中,而犬夜叉则住在家人为他安排的公寓里。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分到同一个班,但犬夜叉已经开始在晚上有事没事往我寄住的房间里跑了。房间比家里的要小了不少,我也就带了一些书出来,晚上就趴在那张旧旧的书桌上学习。据说这个屋子原来是这个家的儿子所用的。
                   对于犬夜叉在晚上来找我的事,家主并没有表示出异议。男主人是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头顶有些秃的老好人,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慈善。他在把脚窝到被炉里看报纸的时候,每次见到犬夜叉走过都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哟,小伙子!”他大概觉得我是在和犬夜叉交流学习方面之类的事情吧。
                   因为不同班的缘故,在房间里我和犬夜叉就有了更多可说的事。犬夜叉总是在嘴里叨叨着像是班里和同学发生的争吵啦、最后同学是怎样心虚地来向他道歉的啦、每天讲的课是多么地无趣啦、他上课睡觉时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啦……之类的琐事,而我一本正经地讲着我们班上那个不系好领结的国文老师的诸多轶事也让犬夜叉笑得抱着肚子满地乱滚。
                   “……奈、奈落啊,我看你才是真正有幽默感的人啊!!深藏不露啊!……”
                   从狂笑中恢复过来的犬夜叉一边揉着眼泪一边这样说。不知何时,我的言语和形容都变得更加生动了起来。只不过和我有交流的只有犬夜叉而已,所以他人也不会觉得我有趣。不过现在就连多少有些迟钝的犬夜叉也有些注意到了我的变化,让我心里有些惊奇。
                


                10楼2010-07-30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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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说来,这种变化还是拜他所赐。因为是一所有名的中学,所以学校里的各种活动也很多。虽然这些活动都与不爱热闹的我无缘,但犬夜叉却积极地参加了一个什么剑道社。这种运动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拿着木剑在空中胡乱地挥来挥去而已,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但犬夜叉却很为此着迷。每天的活动完后他还要借用学校的场地一阵子,独自练习。
                     起初我还坐在会场里等犬夜叉,但后来看着看着就觉得十分无聊,于是就决定在这期间去校门口等了。在学校的旁边有一家小小的书店,于百无聊赖间我就走进了这家书店。就在那狭窄的书柜与书柜的间隙间,我认识了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人。在等待的时光里,我贪婪地阅读着他们的著作,吸允着鲜活的文学的汁液,为那隐于字里行间里我从未接触的思想而激动震颤。我再次感到了一种遥远的震撼人心的东西,它们正在与我埋藏着很多东西的蠢蠢欲动的心灵产生共鸣。那娇娇小小却姿态傲人的迎春花又浮现在我的脑海。
                     每次从书店里出来,我都晕晕乎乎的,既兴奋,又不舍,但那种不舍的心情都因着对明天阅读的期待而消散了。犬夜叉看到我恍惚的神情有些奇怪:“喂!奈落,怎么啦?”他先是一把扯过我的肩膀,而后把手探到我的额头做察看状。
                     这时的我就会立刻打开他的手,然后白他一眼,再“哼”一声。
                     “对不起啦……”因为是他的原因招致了我的等待,所以犬夜叉也会格外大度地在我的冷淡后补上这么一句,做出有些疲惫的样子揉着头发,脸上依然是大喇喇的笑容。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最终也微笑起来。
                     在时过境迁的今天,我也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因为那些书的缘故,使得在同一所中学的我和犬夜叉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因为我的心可以别有寄托。在那个黑暗恶浊的年代里,作家们的思想如同雨夜的惊雷,正正地劈中了我。尽管在某些世人眼中他们的作品如其人一样是乖僻的、无病呻吟、令人生厌的,但却给予了蜷在角落里的我以力量。我觉得看书的一大妙处就是,不仅可以走入作家为你铺设好的世界,感受到人物之心情,与其共喜乐;且在掩卷读罢,抬头回到自己的世界时,看到周围的景物都有了一种别样的心情。那种在别人作品中摄得的色彩也在主观意识里投射到了自己的周遭。而我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被影响、咀嚼消化别人思想的结晶的同时也如醍醐灌顶,终于可以将自己平时绞尽脑汁也不能言明的想法表达出来了。
                     由于这种新奇的、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在心中膨胀开,我受到了一种使全身都别样地充实起来的驱使。我开始试着抬笔写作。虽然当时技巧还不娴熟,但多少还是能抒出隐于心底的抑郁之情。
                     我感到自己的人生走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这个境界与高度或年龄无关,只是因为写作这种方式打开了我心中的某扇门,带给了我与以往不同的欣悦与感动。
                     “喔,奈落,你变了。”一天晚上在我的房间里,犬夜叉忽然对着在写地理作业的我说。我用来标注那些山川河流的红笔抖了抖,在地图上拉出很长一段线来。
                     尽管是不经意的语调,但还是在某种方面震慑了我。我缓缓回头。正以手支头半倚在桌子上的犬夜叉见到我的认真表情就有些斟字酌句地说道:“以前的你总是阴阴沉沉的,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当然我不是说你现在有多开朗啊。……感觉变了。以前的你即使是微笑着,但在内心深处似乎还是有东西困扰着你,使你不能真正地开怀的感觉。你没有感觉到吗?……而现在的你虽然还是冷着个脸,却……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心里有着能让你高兴的事情一样,很隐秘的,就是这种东西让你的眼睛显得别有热情。”
                     我的身子一颤。犬夜叉说对了。当时的我怀着对书的热恋度日,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别样的对一成不变的生活的感情。我开始乐于观察周遭发生之事,并试图将这一切以一种艺术的笔调还原。我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另一种声音,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所注意之事作着注解。
                     「犬夜叉的眼睫因为沾上了些许疑惑与不定而眨了眨,之后就将闪烁的目光投向奈落。」
                     就是类似于以上的那种注解。我的全身浸在创作之中,为着这他人无法得见的这种乐趣,我热血沸腾。
                     或许在我自己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的眼底就已经染上了那种阴郁而热烈的创作欲。
                     犬夜叉那时大概也已感知到,他是无法踏入我的世界了。神秘莫测令我深爱的文学在我的心中筑起了一座堡垒,把我和犬夜叉、和所有人都隔绝开来。这种精神上的隔离也许释放了我的才华,但同时也让我在现实生活中失去了很多东西。
                     十四岁时的暮春,我孤身立在林荫道旁,看着落樱凋零。彼时我和犬夜叉的脸庞都被岁月雕琢,有了更加有力的线条,和坚硬的棱角。我渐渐开始向文学刊物投稿,每经刊出,我抱着书贴在胸前,心中都会涌出一种隐秘的喜悦。犬夜叉成为剑道社的主将,在同外校的比赛赢了后,本人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练习与比赛忙了起来。别说是绕远路晚上去我的房间了,就连能否挺到离学校不远的公寓里倒头大睡都成了问题。我曾看到他换完便服,刚刚走出校门就猝然晕倒。还未等我动作,他身旁几个膀阔腰圆的前辈立刻就架起他去了保健室。我皱着眉头望着他从那几个壮汉结实的手臂上垂下的颓颓银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别太拼命啊,笨蛋”之类的词句,随即转身拐入书店。
                     每天下午放学后去书店是我的习惯。
                  


                  11楼2010-07-30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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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时间继续无情地推移。在这艘没有终点的大舟运行途中,许多平时隐藏起来的矛盾如同冰山渐渐浮出水面,在平静之中激起巨浪。一月的天气何等料峭,可是却无我彼时的心情那般彻骨寒冷。
                       因为实力不凡,与个性天真的不懂掩藏,犬夜叉在剑道社结下了几个仇人。那些个所谓的前辈自认为犬夜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年级的小鬼,于是就纠结起来把犬夜叉约了出去,准备给他个教训。没想到犬夜叉却一个个地把他们都给撂倒了,还放出一些在他们耳中属于“狂妄自大”之类的话。
                       从那以后,整个学校里就传开了关于犬夜叉的流言。我虽和犬夜叉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但对他的身世也仅仅只是知道,他出身望族,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这个基本事实罢了。而在学校里人们流传的版本却是:犬夜叉是他的父亲和家里的一个女仆所生的,而那个女仆在生下犬夜叉后就死了。因为那个女仆的死让犬夜叉的父亲感到愧疚,这也使他承认了犬夜叉是他儿子的这个身份,但从名义上来讲,犬夜叉只是他父亲的私生子而已,在家中其实是没什么地位的。
                       因为我自己并没有母亲,所以也从不和犬夜叉提有关家庭的话题。犬夜叉也从未对我说起过他的双亲,我原先并不怎么在意,但现在看来却是……我非常震惊。
                       ……这些年来,犬夜叉是怎么捱过来的?在那个偌大的世家中处处都没有他的位子,大概连供职厨房里的仆人都可以嘲笑他。而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父亲恐怕也是把最多的心血放到培养那有出息的长子身上,还未来得及好好疼爱这个被忽略的次男,自己正室妻子所诞下的两个男孩又呱呱落地……可以想象到他在那个家中的尴尬地位和因此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我的整颗心都在颤抖。世上不幸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犬夜叉,犬夜叉。在整个校园里都弥漫在那种为人不齿的、肮脏的、兴奋着“真相”被拆穿的那种阴郁气氛里时,我唯一想见的人就是犬夜叉。我想飞奔到他面前,把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逐个抨击个遍,然后再跟他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埋头于自己的“梦想”,而忽略了我这个最重要的朋友……想和犬夜叉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可是我无法开口。甚至连见犬夜叉一面的勇气也无——那些对付他的人已经结成了团体,而且这个团体在日益扩大。我也渐渐感到了那种人类内心深处的、难以言喻的阴暗。人们总是因为别人的受难幸灾乐祸,爱胡乱猜疑,恣意加入内心假想部分,并马上引之为现实成为攻击犬夜叉的罪证——流言传过一遍,犬夜叉就俨然成了个性格恶劣、品行低下、飞扬跋扈、并与黑社会勾肩搭背热爱欺负同学的楚霸王。那些人,那些人所构成的世间对犬夜叉的攻击尽恶毒之能其事,甚至到了最后自己还有了像是制裁不合理的存在般的正义感,连音乐室里都雄赳赳气昂昂地贴着批判犬夜叉的大字报。
                       后来的我更深地理解了这次事件的性质,这就是所谓的集团效应与其所带来的一大串纷争。
                       在这场乱斗中,唯一受到伤害的就是犬夜叉。他开始频繁地与高年级的人打架。人们又开始构造他的罪证,恶性循环。一天课间,我坐在教室里就听到了他站在楼梯口大喊:“不准你说我妈妈!!我不准你说我妈妈!!!”
                       不用去看,就知道犬夜叉此刻一定是紧紧地揪着那两条倔强的黑眉毛,用尽全身力气地攥着两个拳头,好像下一秒它们就会代替犬夜叉发泄出他的满腔愤懑一样。
                       我多想在那时冲到犬夜叉的前面,无论是用语言义正词严、还是用拳头狂风暴雨地帮犬夜叉教训那些庸俗无聊、幸灾乐祸的人渣败类啊。可是我太懦弱了。我并非畏葸被那些人打翻在地,而是害怕犬夜叉注视着我的目光。那对还未完全消释怨怼的眼眸,却凭空添上了疑惑,在人群中直直地投向我——无可躲避。犬夜叉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我呢?……或许,或许在他陷入丑闻的漩涡时,就因为我的躲避无为而对我生气了吧!晚上我缩在被褥里反反复复地这样想着,夜不能寐。
                    


                    12楼2010-07-30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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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流言带来的暴动也惊动了学校,不久后犬夜叉的兄长杀生丸就来了学校一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总算是把想要被校方打发回家的犬夜叉给留了下来。在妥谈转圜的期间,我曾远远地在教学楼的前面看到了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杀生丸,他的身旁站着犬夜叉,然后杀生丸客气地对着面前站着的看上去像是学校领导的人说着什么话。犬夜叉已和杀生丸差不多高了,估计再过半年就可以追上其间短短的差距。那个领导表情严肃,不时随着杀生丸的话而点点头,似乎对他所说的十分赞同。犬夜叉一直埋着头,似乎对大哥为了能让他重返校园所做的努力都充耳不闻。
                         我清楚地记得,就是在那个时候,犬夜叉原本清明澄澈的目光里带上了戾气。即使远远地碰触到他的眼神,都让我的内心一阵疼痛。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心底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和世俗战斗的决心。
                         我想起了发生在之前的一件事。或许是因为最近犬夜叉的事太出乎意料,混乱之中情形又急转直下,所以那明明只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却感觉十分遥远。彼时我在我常驻的那本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这本来是没什么稀奇的。可就在出刊后的第三天犬夜叉就抱着那本杂志在下午上课前的十分钟里风风火火地跑到我的教室。被突如其来地造访,让我很是惊讶。这本杂志的名字我也只在无意之中向犬夜叉提过一次,没想到他却记得这么清楚。……这样说来,我以前写的文章,他也都看了?
                         正当我在纷杂的思绪中绎之时,他喘完了气,然后把杂志翻到载有我的文章的那一面,扔到我的桌子上。还未等我开口,他就挑起了一根眉毛:
                         “写的是你对吧。”
                         我的视线还落在那个用遒劲笔法所书的文章名字上,听到犬夜叉迸出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惊愕抬头。
                         “我说,这篇文章写的是你自己对吧。”
                         我无言。文章是一万字多一点儿的短篇小说,用几个片段记叙了一个生在大富之家却自己走向毁灭的浪荡子的一生。虽说其身世背景与我有许多不同,个人言行方面也绝对不一样,但我写着写着还是把我对世间的一些困惑不满寄托于了主人公的思想之中。现在想来,那是个深刻的隐喻。我能想象出犬夜叉生硬地捉着书皱着眉头读这篇文章的样子。但我惊叹的是他竟然看懂了,竟然看懂了我隐藏在轻薄文字下的悲鸣。
                         毕竟他是我童年唯一的朋友。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终还是懂我的。
                         见我闷头不语,犬夜叉轻轻叹了口气,就像是在吁发自己难以言明的心情一般。而后接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
                         “不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不要这样。”声音低低的,有些无奈,也有着对自己找不到准确语句表明自己心情的困扰。
                         直到上课铃响,他皱着的眉头也始终没有放下来。
                      


                      13楼2010-07-30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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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参加完神乐的葬礼,我的心情异常复杂。自始至终,那个本应和神乐一起私奔却又无故毁约的男人都没有出现。在乡邻们的诸多猜疑中那个男人的身份却终究没有头目。而父亲对此事的态度也因神乐的死而发生了转变。从愤怒到悲伤,从失望到郁卒。在年轻女儿的灵柩前,他苍老的脸麻木地抽动着,眼睛里的一滴泪过了许久才掉下来。
                          
                           我的心情久难平静。
                           而当我还沉浸在感慨之中时,在一个阴冷的下午,犬夜叉突然来找我。我拉开纸门,看到他异常难看的脸色,诧异地询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我在我哥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踟蹰再三,他从嘴里吐出这样一句,旋即从胸口里掏出一张手札大小的照片。我疑惑地拿在手里一看,神乐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
                           到了现在的局面,眼前摆着这样一张照片,我和犬夜叉,不,无论是谁恐怕都能明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僵直着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神乐少女时代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露出了格外灿烂的笑容,眼神热切得像是在注视自己的爱人。双唇间闪耀着的几颗白白小小的牙齿让我莫名地心痛。
                           我们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在深冬冷得快要冻结了的空气中,坐在我对面的犬夜叉颤抖而沉重地迸出一句:
                           “对不起。”
                           犬夜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手撑膝,旋即便弯下腰去。
                           我握紧了拳头,骨髓发冷。可以说,犬夜叉的道歉并没能缓解在我脑袋里翻江倒海的愤怒悲伤,以及那些足够让我疯狂的对神乐的某种追念,只是让我徒增了几分辛酸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脑海里一一绎着杀生丸给我带来的印象。彬彬有礼。风度儒雅。英俊杰出。干净利落。……冷酷无情。而在这之后,一切就好像被海浪席卷了一般成为了空白。我呆呆地在脑海里复刻神乐的笑颜。
                           不安地观察着我的表情,犬夜叉目光迟疑。然而不久后他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眼帘一垂,顿了顿,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你应该知道。……说与不说,决定权在你。”
                           “……不。”我咬咬牙,开口道。犬夜叉的父亲身体不好,如果现在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被气得一病不起。神乐已经死了。就算把杀生丸揪出来也无法安慰她的魂灵,而且我相信如果神乐活着她也一定会保持沉默。
                           听到我的回答后,犬夜叉点了点头,神色轻松了许多。我想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在枯坐了十几分钟后,犬夜叉起身告辞。
                           “虽然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出门时,犬夜叉停下了脚步。踌躇着,目光低垂,在最终还是说出了那灼热的三个字。
                           而在当天晚上,我就把神乐的照片烧了。火苗啃噬着她青春的容颜。和她深爱的男人一样,世间将她遗弃。可是她在跳跃的火光中还是那样明媚灿烂地笑着,那么单纯灼热仿佛能燃着浓墨般的夜晚。
                           又像是扑火的蛾,即使知晓了结局,也要一往无前。
                           神乐,姐姐。我默默地念道。我把烧尽的纸灰用布包好,在一个晴朗,阳光照耀的清晨浅浅地埋到了她的墓旁。其时犬夜叉静默地立在我的身旁,风撩动了他的长发。他神情凝重的脸上看起来若有所思。
                           云如白骨,一只枭鸟从蓝得仿若伤寒的天空中划过。
                        


                        16楼2010-07-30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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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寒假就这样了无生机地过去了。原本我还把未完成的文稿一同带去,以为家乡能给我带来什么新的灵感。没想到在这些日子里却一字未动。在晚上对着写了一半的稿纸,提起笔来脑子里却空空如也。因为神乐的事情,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即使到了现在,我犹自无法释怀。
                             犬夜叉再也没来找我。其实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对此我也毫不怪他。我们两人共同保有了同一个秘密。而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使得我当时对犬夜叉的感情淡薄了不少。十多年之后我的一位好友向我寄来了一本德国的原文书,我翻着翻着,倏乎间想到了神乐的事情,还有因此被无辜卷起来的我和犬夜叉。那种心里怀着灼热、隐秘、傒倖、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的心情,还有那种对着所爱之人却无法表明自己的真心的郁卒逡巡,有时候真的是要把人燃烧起来。而对于此等惄思,哪怕是十个茨威格都写不出来。
                             可是那份感情从未消失。只是因为外事太纷杂,还有我个人的神经质和不安,使得我对犬夜叉的这份绸缪的思念愈发渺茫了。
                             在学校里我依然是独来独往。由于心中的苦闷与难熬的孤独,我开始把所有的郁悒都寄托到写作上,并通过杂志的座谈会认识了一些同好的文友。即使在他们的姓名和样貌都在我脑海中渐渐淡忘的今日,我也不可否认,他们的行为举止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他们有的是和我一样的富家子弟,而有的却是一穷二白,为世人所不齿的“混混”。无疑,那些混混朋友们带给了我特别大的影响。通过他们我学会了喝酒抽烟注射药物,并染上了在晚上不喝一杯就无法入睡的恶习。
                             那些有着殷实的家庭背景的少爷,例如我,只不过是以书阅世,思虑单纯,心中的理想可说是虚幻而空泛。但那些在生活上没有保障、每天都要为酒饱饭足而打拼的“混混”就不一样。他们真实地见证了社会的残酷,在某些方面也已和这些残酷化为一体。并也长好了獠牙,平日隐藏于笑面里。他们荷枪实弹地在与世间战斗。其艰苦是我无法想象的。
                             虽然他们平日里的生活放荡不羁,但与之对应的,其笔下的作品也是格外惊世骇俗。修辞的恣意炫丽,意象的诡谲多变,如同啼血的鸷鸟,带有一种……病态的美感。而他们则一直以这种病态的美感吸引着我。在我上了大学之后,也有一段关于此刻骨铭心的记忆。
                             而最让我感到新奇的是,这些朋友并没有因为我的家庭背景而对我另眼相看。他们好像是上帝的儿子,对其所有的朋友都一视同仁。他们可以和所有人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然后像压榨老爸一样掏空那些朋友的钱包去喝酒玩乐。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写信向家里索要更多的零用钱了。
                             然而即便知道了他们的那么多缺点和无情,我也丝毫不生气,或许说,是生不起气来。更何况他们对此也根本就不在乎。对他们而言,朋友就好像是海滩上的浪花,灭了一朵还有一群涌上来。也亏得他们,我接触到了很多新的思想,并且第一次在心中感受到了某种革命的光辉。这个世界正在腐烂。但在重重乌云之下,在与世间的战斗之中,我们一定会拥有新的熠熠灿烂的黎明。
                             纵使嬉弄欺骗着他人,放纵无度地混世,那些无赖却真真实实地拥有着苦恼。与世间的格格不入,才华无施展之处,都让他们白日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夜晚倒在艺妓的怀抱里。因由经常与他们同行,我这个局外人把他们空虚的本质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也是无法改变的。只不过当局者迷,与他们本身太过痛苦,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宁愿强装笑颜,做出嬉皮的白痴嘴脸。
                             在与那些文友的相会之中,我读完了初中四年级。尽管当时我并没有怎么用功读书,天天惦记的是所谓的“文艺创作”,但我还是凭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了东京的一所高中。呆呆地看着通知单,我忽然想到了犬夜叉。不由说,在我这两年接触了那么多光怪陆离后,我的脑海里很少浮现出他的身影了。而平日在学校里我根本都见不到犬夜叉,据一些闲闲散散的传言说,他好像真的去参加一个当地的什么帮了。
                             记得有一天深夜,我喝醉了酒,也开始断断续续地对我的一位混混朋友讲起犬夜叉的事情来。情至肺腑,衋尽落泪。彼时他也大醉。手臂吊着我的脖子,脸被涂上了赭色,半闭着眼睛,在寒冷的空气里哑着嗓子说:“这……这有什么,就…就让它随风而去。”回忆至此,我忽然想起那位朋友叫做弥勒,擅长古体俳句。
                             好罢,好罢。去吧。去吧。当时的我受着某种无赖思想的冲击,硬着心肠,闭上眼睛,跳上了去东京的火车。
                          


                          17楼2010-07-30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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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我已久驻东京多年,现在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描写我这个乡巴佬初到东京时面对诸多繁华景象的惊讶赞叹之情。当时还是高中生时的我,到达目的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环游东京。坐在列车上,看着街上络绎各色人群,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街边店铺的招牌,羞愧地感到我的家族只不过是个肥硕庸俗的井底之蛙。
                               高中的课业愈发无聊,但难度却是毫不留情地一直加大。这使得我对学业更没有了兴趣。反而是大都市的景象令我心底生出诸多感慨,我提笔赋文,自认为是佳作连连。在东京,我也如同在初中时一样结识了许多文学上的同好,当时我与几位朋友相交莫逆,相互赞赏,经常同行流连于花街柳巷,饭馆酒屋,结成了一个小小的文艺团体。当时我有一个很蠢的笔名,于是那些花枝招展的艺妓还真就的口口声声地唤我“神无先生”、“神无先生”。后来的我们决定要有所作为,于是在其中一位狂热者的提倡下,我们联系了一家印刷厂,出版了一本同人志。这本同人志的名字我现在还记得,《燏》。文学之火在我们心中燃烧。
                               不过这种狂热在一年半后被迫中止了。由于出勤率太低,期考成绩不合格,学校给家乡的父亲寄去了信函警告,父亲言辞激烈地勒令我回去。我在火车上颠簸着,心中装着的是对父亲的怨怼,和对我那些朋友的不舍。就算仅仅是分离一个假期,我依旧在牵挂着我们筹划了一半的第二本同人志。
                               回到家宅时感觉房子比印象中的要小很多。许多地方也显陈旧,但却毫无要修缮的样子。不知为何,很多仆人都被辞退了。宅邸之中显得有些冷清。现在想来,那就是家道中落的一个兆头。
                               父亲更为苍老了。脸颊旁甚至长出了褐色的老年斑。灰白的头发像是被人踩过几脚的雪。我战战兢兢地低头听完了他逻辑条理不清晰、表达不到位的批评。虽说觉得并不怎么在意,但心情却莫名郁悒了起来。便走出家门,去离家不远的一家小酒屋喝酒。而最终却因为女招待的脾气不好,我发了通脾气后便拂袖而去。
                               时已深夜,黑漆漆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苍白的星星,没有月亮。它们惶恐地看着我,就像是已参透了我黯淡无光的前途似的。我有些醉,在飔飔夜风中穿行。
                               我踉跄摸到房间前,拉开门,还未进去,就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动了动。我一个惊诧,清醒了不少。那个黑暗中的轮廓见到我后却再也没动了,我犹疑地向前,想看清其面目。没走几步,我心里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犬夜叉。
                            


                            18楼2010-07-30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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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夜叉坐在黑暗里,面前是对此不敢置信的我。他的眼睛并没有往我的脸上移,只是把放在地上的手抬了抬,但马上就作罢了。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来。
                                 彼时我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旋即便与犬夜叉相视。十九岁的犬夜叉与少年时并无太多变化,只是以前两颊些许的婴儿肥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成人的凌厉决绝。犬夜叉的眼眸洞然毫无神采,其中隐喻着凄怆愀然。脸庞上似乎还有泪迹。他的眉毛依然是拧着,但却感觉没有丝毫气力。我仔细端详着阔别已久的好友,心情还未平复,忽然想到肯定是犬夜叉遭遇了什么事。可是面对着如此愀怆的神情,我无法吐出一字以问。
                                 在经过了仿佛几光年的沉默后,犬夜叉终于开口。“……老爸死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犬夜叉的…父亲……去世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给他带来的会是什么,犬夜叉就接着说道:“老爸……死了……我、读书不行,后来还老打架惹他生气……我甚至、甚至都没见到老爸最后一面……我、我……”
                                 随后便哽咽不成句。有眼泪从他的下颌滚落。犬夜叉紧紧地抿着嘴,断续的抽气声暴露了他内心的脆弱悲怆。我恻然。此时我感到我全部的语言都无能为力。犬夜叉宽阔的肩膀随着他的抽泣而耸动,我只想紧紧抱住他。犬夜叉失去了对他而言的最后一个亲人,我无法体会到他的心情。但是我想紧紧地抱住他,无论能不能给他安慰,如果可以为他分担一点点忧怆,都能让我谢了这些年的罪。
                                 “老爸和你……老爸、和你奈落……是世间唯一承认我这个存在的人……你们都离我而去……你们…都要离我而去……”犬夜叉低低地说着,我的眼泪忽然溢出,心里受到的巨大撼动无言言明。我伸出手,想搂过犬夜叉的肩,但犬夜叉却先我一步,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我的头靠在犬夜叉的肩膀上,被那嶙峋的骨节铬得生疼。我泪流满面。
                                 “我、我不知道……大概……大概真的是我不好……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奈落……我、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太笨了……还有、很多事……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地、…我也弄不清我内心的想法……我不知道…还有我哥的事……对不起……和你疏远了……对不起……我…我总是、被别人看不顺眼……只有奈落、只有奈落认真听我说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犬夜叉的背脊是那么地空阔而瘦,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身躯,颤抖着,为犬夜叉所说的话而痛彻心扉。我咬着下唇,依旧没办法从麻木的嘴唇里吐出一字。我震颤着,我想要告诉他,其实在当他露出那种不知所措而让人心疼的表情、喑哑低沉地说出第一句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他的身边了。我就已经决定要留在犬夜叉的身边了。因为和他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道。世间的所有一切,哪怕是我热爱的文学,都不得不为犬夜叉让道。他是我心中最初的光。当我在灯红酒绿里恍惚地失神,总是抗拒着将犬夜叉想起。因为一想到他我的心里会是那么地难过。这些年来我让对文学的追求填满心灵,只是想让自己忘记身边最亲密的位置将永远空缺的这个事实罢了。可是,今夜,现在,犬夜叉就在我的身边,我和他贴得这么近,吐息都缠绕在一起,我再也无法抗拒我的内心,因为,从小时候开始,我想要的,就只有,只有,和犬夜叉在一起啊!……
                                 犬夜叉仍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什么,手指轻柔地拨弄着我的长发。好像是他原来和我一起完成自然课作业,而到野外捉蝴蝶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一只白翅上缀着黑点的蝴蝶落在犬夜叉的鼻尖。在阳光下犬夜叉烂漫地奔跑。那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犬夜叉天真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
                                 我静静地听着犬夜叉说着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我决定了,什么都不管了,明天就跟父亲说要转到这里的高中来,……要是行不通大不了就不读书了,犬夜叉去哪我去哪,雌雄双煞闯天涯……我们永不分离。方才情绪有了那么大的一个起伏,使我压下的酒醉又慢慢地占据了脑海。我昏昏沉沉,趴在犬夜叉肩上睡去。
                                 次日醒来时,我睁开眼睛,还有些头痛,却即刻发现犬夜叉已经不在了。空气里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我则端端正正地躺在被褥里,身上还严严实实地裹上了被子。犬夜叉为我掖的被角还是那么笨拙。
                                 我跳起来,光着脚在家中的每个角落里搜寻着犬夜叉的身影。没有。没有。没有。
                                 犬夜叉失踪后,从此杳无音信。
                              


                              19楼2010-07-30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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