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南方的雨后，是烂漫、期许，那北国的雨后是大病初愈，润雨覆在枝叶上，丝丝缕缕得涨着青色，不过是绣春一场，它痴迷得守旧，待往事如柳条发芽。
晃帝姬，这是何物？如意娘问道。
这是pencil。能拓印出线条的纵横。
觉罗女从传教士初识笔，它的侧面有点与年轮大同小异，能将世人的自由速写，不过在晃帝姬看来，北国的坤仪就是孕育西方文化的土壤，这便是清庭的慈悲。
——晃的日记
【未料白颜料沾上玉容，还是被阿佛洛狄忒簇拥着，同步着美丽，似硕人、似楚女。而浓浓的暮霭没过了古老的皇城，一分一寸得晕染着幽深二字。经久不散的血腥藏於冗长的宫道。晃帝姬目光定住了——在这，见到了兄长，好字拆开，便是女与子，甚至沦为偏旁，这始终是圣人定制的专属游戏，攀附他者的人生…】
【古往今来的风轻晃着，而我们的晃帝姬愈是加快了步子。】哥哥！【舍娘自是清丽，却业最善于用盈盈之笑流淌着桩桩爱意，鬓角插戴着玉兰花，用的绮罗正是福禄寿的图纹，时不时的横珠翠响，权力怪物，像是上好的华服，赐的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好意头，可浓艳绚丽的色彩纠缠着心神，始终会被金碧辉煌的冠冕禁锢。】
【这世间能令觉罗女惋惜的事并不多，一双杏眼含情、温吞。】哥哥，你看，我抓住了月亮，它的影子落在你的头发上了，平日仰望是我，这一次并非悲欢离合结局。
【那是明目张胆、小心翼翼的说辞。】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所谓祝祷，有时是无助，或荣或枯。

【晃向我奔来，如同过去的每一场旧梦，我看着她一点一点进入我的怀里，鬓边的绒花蝴蝶似的飞舞着，肃清我沉积已久的不愉。】：舍娘——【我念着她的名字，尽管唇边笑意未曾展尽，两臂早为她侹直。】
【我应当是，私心颇重的兄长，在她的仰望里寻找陆妃的影子。】
【甫自江宁入四九，一别数年，皇城瓦砾如旧。沈宗山教我，将昔年的执拗暴戾藏进更繁复的经文之后，而我的真心早已消磨在景治十六年晦暗不明的春日。应当感念，若非一场浓烈的雨洗刷一切自以为是，浇醒最后一点赤忱，我仍醉心于无休止的、爱的自证。】
【再临雨花阁那日，久违的听到了那个少为人提及的名字——毗沙门。固守一方宝刹的老喇嘛已风烛残年，可满皱纹的脸上添上了密密麻麻的斑点，如同活生生的注解。他将我引向陆妃的灵位，情真意切的诉说着汗父在她身死后事无巨细的安排，我并未应他，只两手合十，落下一句佛生无量。】
【仁波切告诉我，我不该再执拗于往日不可追的温存。】
：你想为谁祝祷呢

【我们的舍娘已经走过一整片阴晦却被埋藏的诗篇，蹀躞声是步履的拂晓，她生来不是会为王朝焚烧、在身躯烙上痕，而是有春摇曳、金风玉露的人儿。觉罗女是恋眷着炽热的血脉，啻要一声呼唤、国君的长子、圣贤的王，——他就应声而来，至少在晃帝姬的心旌中，兄长与上帝同样崇高，圣母玛利亚就请接受异教徒的忏悔吧，上帝之道首当其冲便是他的仁慈。】
【舍娘要提及廉贝勒时，业不得不想到爱新觉罗衔晃，又递上一句话。】舍娘好喜欢哥哥。【明明昨日见过，却下意识的不能躲避爱神送上的目光、似在鼓动，不顾一切得搂着哥哥的脖颈，学着温顺的岐羊来应对多情又顽劣的情。】
【接下来滚落的话充作对爱人的忠诚，】为你，我的哥哥。【于是，他的神祗正热情地、野蛮地拆御圣徒的筋骨，咀嚼孳生的臣服，即使我们的宗教不能使彼此相爱，但依旧是晃帝姬的爱人。】寿考维祺，以介景福。【晃知道，脂粉战实在太频繁了，以飨其灵魂，甚至在清庭里时常漂泊着血泪灌溉的血腥，沿着肌肤渗透，她的常服业被殷红覆盖。】
【像似想起什么。是伊甸园内的那条蛇。早在撒下天主之灵时，x妃的母体就存在了，想必是要在炼狱中接受考验。】那…小沈氏业似我这般，思慕着哥哥嚒？【朝爱的路上，我们的晃自恃年轻，兄长与生气勃勃的小沈氏相识在退寒园，女郎的韧性向来不可低估、生出遥遥无期的猜想，而我们的舍娘将失败归功於先机，是淑媛苦练的奉承，不禁：真是好运气的孩子呀。那份情感正温和得侵略以及占据着充满野心的晃。】

【经幡也矜贵如四九木讷的娇女，轻易不肯点头，直挺挺地立在那，围城一般将血肉浇灌成醒目的宝器，无趣无趣。雨花阁外，是更诡谲的人间，而香火鼎盛处，佛菩萨所布施的仁慈早学会了冷眼旁观，何为道呢？。】
【我两手合十，却并未虔诚的闭眼，只垂着头，任由佛香漫在一处，潮水般侵蚀着周遭。终于，在第三炷香落尽时，在她的一番剖白后偏头，对上她杏核般的眼。】：我听闻，你迷上了《真福训诠》？【见僧弥如殿，佯作叩首，适才由小弟子引入内室。】：今日不必同你额娘请安么？怎来了兴致，要听喇嘛讲藏经？
【僧弥并不敢逗留，在两盏茶上毕后，连忙退了出去，于佛堂清净处言及西地而来的「邪说」是大不敬，我瞧见他躲闪的眼，格外痛快，廉贝勒的大不敬又岂止这一桩。】：舍娘，你可当真是糊涂。【实则，这算不上训斥，连责备的音调都扬着，无疑是一种挑衅。金花盘盘落于香案，警示着莲座前不敬的「佛子」，我偏不信这无声的责罚，揽过晃瘦削的肩】：舍娘，你怎么支支吾吾的，靠近些，我听不清
：小沈氏？【恍然大悟般想起退思园那位矜持的贵女——慧妃娘娘最为疼爱的内侄。景治十五年后，我再未见过她，若非今日舍娘提起，我几乎要忘却这个人。】：舍娘，你是汗父的女儿，怎能同她相比，岂非将主子奴才倒置了？
【熟稔的端起茶壶，投茶、洗茶一气呵成】：怎么就提起景治年的事了？谁给你上眼药了么？【悬壶高冲之后，我将小盏奉与耶稣笃诚的信徒。】：说来，这泡茶的手艺还是我额娘教我的

【温暖的气息拂过晃的颈旁，于是，贴得更近了。晃与小沈氏一同争夺伊甸乐园的钥匙，既要统治廉王的心，还要加倍地享受权柄，不过觉罗女还能把握自己，围着诱人的灯火、越来越近，稍有不慎、就会坠落“礼义廉耻”火焰中无法挽回。】是的，在绣花蒲团面前，无法向佛诉说那些横生枝节的事。
【旋即像游吟诗人般道。】传教士说今日天好，适宜写生，我想替兄长画一幅。
【好在兄长仁慈地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而我们的舍娘总是不吝于赞美。】舍娘还以为她真是所有人的宠儿。
晃是痛恨旁人听不见天主的声音。第一问：人生世上是为什么？答：人生世上是为恭敬天主，救自己的灵魂。
【一种新生的沉稳从此萌生。】我的兄长，请答应我，别背叛自己。【年幼的晃帝姬有个致命的缺点，不愿单调乏味地待在神殿里，过早得为卢西弗贩卖，她用不着仰仗圣人的恩泽，她没有四九城女郎们的柔软、温和的风致，古老的政权要让勇敢的人安上一丝谨小慎微的灵魂，而真正美丽的特点正随了备受称赞的x妃，餍足朝气蓬勃的娇媚，世代门阀孕育的帝姬有着用之不竭的神爱和无忧无虑的天性。】
【任凭兄弟阋墙、沐猴而冠，我们的晃要做四九城里最强劲的工匠，将千百年专横独断的枷锁镌平，这业注定她会为信仰而战。接过茶盏，轻抿。】哥哥，你的茶，好苦。【晃像是研究圣经一样研究佛之子的喜好、可这一次…】
那陆妃娘娘是长什么样呢？【舍娘是虔诚的基督的子民，沉默地为其祷告着。】
上帝所愿，万福玛利亚，尽显慈悲。落款第七个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