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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东/耀菊】青年本田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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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时背景,主要参考自《元史》里一堆“征日/本”和“备征日/本”的记载(被吹回来以后就不过多着墨了);《明史》322卷·卷三百二十一列传第二百十。


IP属地:北京1楼2023-06-15 22:21回复
    青年本田之烦恼

    众生皆有烦恼。人有烦恼,儿童有儿童的烦恼,比如玩耍的烦恼,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烦恼,比如责任的烦恼、生活的烦恼,老人有老人的烦恼,飞鸟鱼虫有其生存的烦恼,花草树木有其繁衍的烦恼,当然,这一切的构成之上的国家自然也有其烦恼。
    譬如说,本田菊现在就在为他的暗恋对象,那个名义上是他哥哥的男人烦恼着。
    王耀好像是变了。
    那个温和又世故的王耀变了。
    原来的王耀,开朗柔和,如同江南朦胧烟雨,又如同临安女子们唱的咿咿呀呀的小调,像在本田菊的心湖中泛着一只摇曳的小舟,本田菊很爱听他讲话,斯文有礼,他向往唐时的王耀,可惜时间久远,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记得那一轮无比耀眼的太阳黯淡下去,黯淡下去,从那太阳中走出的是清风明月,凛然寒梅,似乎以这世间一切文雅美好的词汇堆砌于他身上都不为过。而现在的王耀如同草原、如同旷野、如同高山,他见雄鹰盘桓,又见虎豹环伺。
    王耀骑在马上,手上执着金星石为柄的马鞭,用马鞭抬起本田菊正低着的头,他此时似乎可以被描述为极具侵略性的,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本田菊,眼神就像在打量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他在评估,他在算计,他微微眯起金色的眸,思考怎么把本田菊变成为自己所有,儒家教化的一切美德——温良恭俭让,在王耀的脑中变得淡泊不明,征服和开拓才是他现在的目标所在。
    本田菊被王耀这样的眼光打量得有些惶恐,他垂首试图避过,却听到王耀在说:“菊怎么不敢看我了呢?”
    是啊,本田菊为什么不敢看他了呢,是因为这与他所熟知的王耀完全不同,还是因为这与他喜欢的那个王耀完全不同。不,或许他将什么忘却了,这个谜题现在暂时还得不到解答,他须得一个解答的契机,而他目前却困在幻想与现实、过去与现在的罅隙之中。
    本田菊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知道一旦他抬头,他必然会对上一双眼睛,那是一双视他为所有物的眼睛,他往往而慕礼仪教化,曲曲折折掩藏着的真心,故不能接受此时王耀这一双如野兽般的眼睛,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这是王耀,他嗫嚅了几句,却如同失语一般驻足原地,终是站着、笔直地站着,只言王耀变了。
    王耀翻身下马,直直看进本田菊的眼睛里,王耀的眼睛与千百年来一般无二的清亮,他漫不经心地道:“有吗?”
    远方的人操着蒙古的语言呼唤着王耀,王耀再度翻身上马,只笑着与本田菊告别再见,再以一串流利的蒙古语回应着那远方的人,他骑马纵横于这片土地之上,天下皆于他的铁骑之下。
    他们有着很短的重逢又很短的分别。
    本田菊不太愿意承认这是王耀,他对他们说,这是个披着王耀名字的陌生人。
    他不认识他。

    纵本田菊有万般愿与王耀相见,却也有不愿与他相见的地方,战场便可算作其一,他辗转透过任勇洙知道王耀备征的动向,兵戎相向的可能使他不寒而栗。他想,这算什么呢,算征服,算侵略,算奴役,算作王耀要把他列为那四等人中的最低一等,尽管那也是王耀,那怎么不是王耀,他们是南人,是曾经的王耀,是被摒弃的王朝的遗孤。
    于是他们在战场上相见。
    王耀依然是骑在马上,本田菊很不愿意见到在马上的王耀,他总是高高在上地俯视一切,本田菊也只是被俯视的一切之一,他不存于王耀的眼中,事实上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存于王耀的眼中,只是如今在马上的王耀的眼神格外赤裸暴露,他勒住缰绳,高大的马匹打了一个响鼻,气息直扑在本田菊的脸上。
    王耀下马,他扼紧本田菊的手腕将其置于他的桎梏之中,他质问他为何不愿臣服,他质问他他就不是王耀吗,将本田菊的手腕箍出一圈淤青。本田菊被拽得脚下趔趄,他凝视着自己被扼得淤青的手腕,心想如果是之前的那个王耀,是绝不会以这么粗暴的动作对待他的。
    他想,这不是王耀,这绝对不是王耀,王耀不会以这么粗暴的手段对待他,王耀说话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总是和和气气、引经据典的,他讲佛,佛便在他心中似的,存大慈悲,他讲道,便闲云野鹤悠然自得,他讲儒,便仁义礼智信,王耀会寻药为他治愈分裂战争下留下的伤口与疤痕,王耀会说这就是国家的宿命。本田菊会问他可不可以不做国家,做国家太苦了,太痛苦了,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行为,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漫长的生命中,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构成他们的子民涂抹勾勒。
    “王耀”依然在逼问着他,他蓦地抬头死死盯着“王耀”的眼睛,说:“你不是他。”
    战争便开始了,一者想让对方臣服,一者不愿臣服的战争开始了。
    暴风骤雨席卷了一切,包括战争。
    王耀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度,而在本田菊的国度每个人似乎都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本田菊自也是庆幸不必忝列那繁丽皇宫中的金丝雀中的一员,被王耀视为战利品作为其无限军功中的一部分。他感谢上天的馈赠,警惕“王耀”下一次的到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承认那是王耀的,面对那张亘古未变的面容时,却又不由心烦意乱,杂思的藤蔓在他胸中恣意生长缠绕,最终束缚其于茧中。
    王耀果然又是来了,但是这次的王耀比上次还狼狈,他再度遇上了风暴,或许是本田菊的祈祷上达天听,为天照或者什么其他神佛所知,或许这又是一场意外,总之对于本田菊来说,不用直接与蒙古的铁骑对上,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王耀颇为苦涩地道:“我不会再来了。”
    他说:“因为这无妄之灾葬身于此的,同样是我的子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悲悯,恍惚间本田菊又见到了那个一直萦绕于其心间的王耀,王耀问:“我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吗?”
    本田菊晃了神,他答应了王耀。
    这时的王耀似乎更显爽朗,在隐瞒其身份的当下,居然能与一干平民打成一片,处处洋溢着他恣意的笑声。本田菊本不想听,但实是他的家太静,而王耀的笑声太大,而这笑声与从前无二,把本田菊的心都笑乱了,迫得他不得不放下手中修心的毛笔文书,不自觉地凝神去关注王耀又在讲什么快活的事,合该王耀本来就是这样似的。
    王耀在讲月亮上兔子的故事,他说月亮上有兔子捣药。
    本田菊有些生气,又有些恼怒,那是王耀曾与他讲过的故事,现在这个王耀不应该知道这个故事,那寄托了他所有美好愿景的月亮中居然也托了这个王耀的身影,使得他辗转反侧之际又见到了这个王耀的身影。
    他惶惶然,以言语反复说服自己来区分,不安的,挣扎的,躁动的藤茧外传来这何尝不是王耀的私语。
    王耀总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本田菊,他粲然一笑,撩起下袍向本田菊小跑而来,这往往是他从前不会做的,本田菊心乱更甚,只欲转头就走。
    王耀却拉住了本田菊,说他要给他唱个自家最近流行的曲戏。本田菊捂住耳朵不愿听,王耀就拨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唱了一段强迫着他听,使本田菊不由感叹千百年来王耀这爱强迫人的毛病还是没变,却又不自觉地沉浸在那乐调中了。
    本田菊听不懂,但是乐调明亮,或也受到了唱曲之人的感染,不自觉眉眼弯弯,王耀便得意洋洋地说他就知道本田菊一定会喜欢。
    本田菊的心乍然的抽痛,他此刻再无法分辨彼与此,仿佛承认了这而那就被抛弃否定了似的,他落荒而逃。

    所有伟大的戏剧都终有落幕的一日,而国家们的纠缠与痛苦却永远与国家同在。王耀到底不会呆多长时间,而本田菊每与王耀多接触一分,却多一分烦恼与困窘,他渐渐分不清自己眼中看着的是谁,而谴责之声往往在他胸中萦绕,是与不是成为一团无法破解的乱麻,他什么也分不清,便只能纠结自己。
    本田菊徘徊寻觅良久,也寻不得一个答案。
    “咕咚”的一声。
    本田菊投了湖。
    事实上本田菊知道自己不会死,死亡是国家们的奢侈品,他在水中如同飘摇的水草,冰冷的湖水淹没过他的理智,他想起水鬼的传说,那些沉溺于水中的无数死亡与无数新生,并且已经隐隐约约缠缚住他的脚腕,将他困于窒息和囚笼。
    他已然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于死亡了,但是他注定无法死亡,投湖或只能算一种心中憋闷的派遣,然而这样的行为却实实在在给他带来了真实的阴影与痛苦,他的脑中想过许多,他想起唐时的王耀,想起宋时的王耀,又想起现在的王耀,王耀常常说他没变,又说他变了。在窒息的当下,或此本田菊此时才能凝神去思考王耀的变与不变。
    王耀呵,这从他生来便于他相伴的男人,他的过去是他,现在是他,未来也将是他。有什么如花火一般在本田菊脑中闪现,却又如同花火一般灿烂而去,捉摸不得。
    他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
    他听见很多人的絮语,有人不解国家大人为什么要投湖,有人说道反正国家大人不会死,有人路过只是瞟了一眼水面,便只留下了匆匆,有人暗自揣度这是否又和什么政策相关,围观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他们站在岸边,他们驻足又离去,他们讨论着欢笑着,只待那不死的神明自己游上岸来,毕竟神明的水性应是很好。
    本田菊的呼吸被这些不过几尺距离的言语扼住,他又算什么呢,渐渐地岸边不再留一个人,渐渐地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世界重新归于沉寂与暗自涌动的水声。他觉得有些无聊,已经想要上岸去了。
    接着,他听见一个无比熟稔的、他听了千百年的、王耀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与什么人说着:“他不会死,但他会疼。”
    王耀非常非常肯定地说:“他会很疼很疼。”
    本田菊骤然在水中嗅到了血腥的味道,那是他的血液,与湖水如此分明却又溶合在了一起,疼痛自他的四肢百骸中散开,迫得他再也忍受不了一点,终于在迎着他而来的那个人到来之时,哭号于这寂静之中。
    王耀下意识地拂着本田菊的颊边,为他拭去早已与湖水相融的血与泪,湖水是冷的,而王耀的手指却是滚烫的,他将本田菊背上了岸,他的背依然温暖,正如本田菊无数次呆在王耀的背上所感受到的那样,王耀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本田菊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好孩子,你已经很辛苦了。
    两个人湿漉漉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躺在湖边的草坪上看天。
    天很蓝,飘着几朵闲散的白云,慢慢悠悠。
    本田菊说:“今天天气真好。”
    王耀回答:“风暴已经过去了,明天也一定会是个晴天。”
    “那么,明天在下会来看您的。”本田菊微微笑着,仿若身边盛开花海。
    “那你愿意承认我了吗?”
    “那种事情请允许在下考虑。”
    王耀突然“噗嗤”笑出声:“我知道,实际答案其实是‘不’,对吧?”
    其实本田菊张张嘴还想说他应当是喜欢王耀的,他偏过脸看王耀的侧脸,又觉得不说也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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