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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灯流祭较往年更为繁盛热闹,神隐市各地用於举办庙会的街道几日前便张灯结彩,布置妥当,其喜悦气氛,以鬼目村最为甚。
一大清早,还处於半梦半醒间,听见一群晨鸟惊飞的啼叫声和扑腾声,便慢慢睁开眼睛,紧接而来是意料中的急促敲门声,新一起身去开门。
“早上好!”门外一大一小穿著浴衣,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新一把目光落在小翼身上,白玉一样的身体裹著一件深蓝色浴衣,雪一样的两段胳膊和两截小腿露在外面,小脚丫像模像样地踩著一双木屐。深色浴衣上浅色的纸风船(纸气球)图案给这只雪娃娃添上一笔灵动之色,看著那比落花还白嫩的脸蛋,新一很想去捏上一把。
伸出手,探过去,迟疑地,那只纤细之手最终落到雪娃娃的柔软发顶:“早,翼。”
“快进来吧。”新一侧身让道。
小翼啪嗒啪嗒踩著木屐进屋,那姿势真是可爱极了,而快斗刚才脸上还光彩四射,怎麽一下子就印堂发黑,一脸黑线。新一甚是不解,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结果他很爽快地摇头。
快斗郁闷地进屋,一边低头瞧瞧自己的行头,也没觉得比小翼的差啊,怎麽新一只往小翼身上瞧!
早知道让你穿件破衣服来了,不,应该让他穿河童装……快斗在小翼身後腹诽道。
小翼突然警觉地回过头,新一觉得自己好像从他眼里看见一丝一闪即逝的凛冽之气,不过,很快,他笑著否决,那样天使似的小娃娃……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於是新一问他:“怎麽了?”
小翼缓缓摇头,眼光在他爸爸身上转了一圈,然後看著新一,淡淡地说:“没什麽,只是感觉到一股杀气。”
新一只当他多看了少年动画,喜欢像英雄一样耍耍酷而已,所以也不取笑他,在他面前蹲下,顺著他的话说:“如果有一个人对像翼一样的小孩有杀意,那麽他的心也太狠了,此人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翼,你说呢?”
“新一叔叔分析得太完美了!”小翼咧嘴笑道,左边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
回头发现快斗的印堂发青,脸色微红,新一纳闷著怎麽又变色了,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身体一切安好?”
“没问题,一切安好,那里也一样,要不要现在就亲自试试?”快斗一脸诱惑之笑,看得新一嘴角抽搐。
“不需要!”新一红著脸,挥手去推他。
“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到哪去了,看你脸红的。”快斗急忙闪身,把装著浴衣的袋子递给新一,“穿上这个。”
“哪有!”新一没好气地接过袋子,“我才没脸红呢!”
“好,好,没有,是我印堂发黑发青行了吧。”快斗殷勤地在他身後亦步亦趋。
快斗刚要跨进房间,新一猛地转身:“我自己会穿。”说著,便把手放到门把上。
拉上移门的一瞬,透过快斗的肩膀新一恰好看见小翼一语不发地望著这边,双眉微蹙,那样的表情对於一个小孩来说过於沈重。
新一有些在意小翼的异常表情,但是换完衣服後,就被快斗拉著聊天喝茶看电视,而小翼一切如常,新一也就没多想。直到晚上放河灯时,新一总算明白小翼露出那样表情的缘由。而这个理由让他恐慌,让他开始害怕面对小翼。
傍晚时分,夕阳已落了一半,三人赶到鬼目村。先是逛了一圈庙会,把肚子填饱,然後玩了一些小游戏。新一玩射击得来一条还算精致的项链,吊坠的图案是一对一黑一白的翅膀,新一把小翼叫到跟前,把项链放到他手心里。小翼摊开手,看著它发呆,嘴边渐渐漾起笑意。看著孩子喜欢,新一自然开心满足。
天暗下来以後,岸上放河灯的人陆续多起来。一盏盏昏黄的河灯透著幽幽光芒,飘於水面上微微沈浮,顺水流流向彼岸,远处依旧是夜色中静静矗立的巨型鸟居,有好些河灯已穿过鸟居,化为星星点点。
买河灯,写字,而後挑一处地方准备将灯放入河中。
“小翼,遮得这麽严密干吗,让我们看看写了什麽。”快斗手持灯,大摇大摆地走著,瞄了一眼小翼捧在怀里的灯。
快斗的河灯上写了“新一”、“翼”、“快斗”三人的名字,字很大,惟恐别人看不见一样。
快斗凑过去看新一的,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灯往快斗的方向挪一点,紧接著快斗很满意地看到了自己和小翼的名字,不过,发现少了一个:“怎麽没把自己的写上去?”
“忘了。”
“下次注意。”
“嗯。”
“以後也一样。”
“……嗯。”
两人同时小心翼翼把河灯放入河中,眼望小灯顺利飘去,不由相视一笑。
扭头去看小翼,见他正把小心掩藏的河灯置於水面上,然後,两人同时看清了上面的字──用平假名写的“母亲”。
快斗皱眉,脸色阴沈,不知在作何感想,只暗暗回头去看新一,见他垂著头发怔,脸色苍白,眼神游移,快斗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慌神、极度不安、落寞且自卑。
眼睁睁看著陷入痛苦的新一,快斗什麽也没说,只轻轻揉住他的肩膀,让司机先送他们回新一家,然後送小翼回黑羽家。
回到家,关上门,新一才回神,不动声色地逃开快斗的怀抱,快斗过去拉他手,被他躲开,他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翼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喊妈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