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溶溶
当然不顺路。往北五环,三次左转忘记变道,平白浪费三十分钟。其实我的车技没有那么差,心虚的狡辩扔进空气凝固了一分钟,好似上路忘记开空调。好吧,路确实不熟。那么之后我就可以顺利成章地讲,好累啊,可不可以在你这儿凑合一晚——用的当然不是商量的语气。认识杨逐之前我对十八线演员的生活水平没有确切认知,显然如果他有钱,也不至于做日料店兼职。天通苑,摸到单元门之前得先经过一扇铁栅栏,再穿过一溜大大小小的摊子,喷绘布上写着盒饭两荤两素十元一份,便宜地令人发指。
杨逐的黑粉喜欢把他形容成心机叵测的软饭男,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北京盛传许多都市传说,比如午夜的一号线闹鬼,半路搭车去天通苑的男女,多半是揽客成功的流莺。后者多少带点猥琐的意淫,但如果我是个男人,这事看起来又顺理成章,毕竟他在我面前帅得多少有点招摇。涩谷牛郎店的丑男早早学会哄抬猪价,杨逐便宜啊,睡他都不用花钱。
杨逐,我说,来都来了。
他干吞口水,喉结滚动,脸黑的人红起来也是黑红,红到发棕,就是苹果熟到要烂,烂得要掉了。如此生动的表情同样发生在几个月后我们第二次上床,只不过那次的他闻起来,更像是一锅冰糖炖雪梨。
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杨逐的生活水准。这一屋家具不知是经历过几任房客的遗址,睡一觉能让人时空穿越,仿佛回到十几年前清华美院的四人间宿舍硬板床。我俩并排躺着,手指绕着他的长发打圈圈:这么烂的床,你怎么带女孩回来睡觉啊?
他有点语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他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