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标题越来越短了……

尽情微笑吧。
——好戏，才正要开始。

第一章——
弥漫着油墨味道的古旧书店，柜台后的一盏昏黄的灯映亮四周略凉的空气，偶尔传来翻书的声音，除此以外只有墙角那与书店相称的古老立钟的摆动声。檀木书柜的一角露出破旧的书页，模糊的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当——
……
当——
古老立钟响了两声又恢复静默，门外的街道阴森又诡异，潮湿的夜雾弥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被谁丢弃的铝罐被风吹的跑跳出一段距离，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串清脆空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多少有些唐突。
将书签放进书页的缝隙间，季灵将它收进抽屉，按下电脑的启动键。
传说，15号是离另个世界最近的日子——季灵一笑，输入密码后打开网页查看邮箱中有没有新的邮件。一封没有内容的邮件，标题写着让她早点回家。
如果可以她自然想早点回去，明天还要起一个大早，不过有人迟到，她也不能直接翘班溜回家吧？店外昆虫的鸣叫更是让她烦躁不安，期盼着能快一点回家。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进门的女生随手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发梢，朝季灵露出抱歉的笑容：“等很久？”
“还好，半小时而已。”
“……抱歉！”
“那我就先回去了。”登出自己的邮箱并关掉网页，季灵拎上脚旁的背包打算回去，“别一会睡着了，早晨店长过来会骂的。”
走到门口的季灵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栗色的眼瞳弥漫着深深的倦意：“我放在抽屉里的书，如果店长问起来就说我在看……至于租金我下次来会付给他的。”说着，她忍不住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打起精神，“如果有电话来找我，就说我已经回家了。”
“恩好的。路上小心。”
“下次见。”
女生看着季灵远去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啊，可要注意安全呢，这个时候可能会出现的哦——
夜幕下的嗜血者。
***                                ***
凌知道自己在做梦。
走在一片漆黑的孤儿院已经略微腐朽的走廊里，外面是黑漆漆的深夜，院门的几盏灯亮了几下灭掉了，有几株微弱的火花不死心地在漆黑的空气里噼啪闪烁着。走廊里没有开灯，四周静悄悄的，死寂一片的空气让他产生一种大家都死掉了的错觉。
吱呀——
走廊尽头的门缓缓打开，里面昏黄的灯光显露出来，在一片黑暗中异常刺眼。
模糊的手影出现灯光之中，朝着走廊的尽头，缓慢地挥动着——
召唤着。
惨淡的灯光落在眼眸中没有阳光和普通的光线来的刺眼，可在这一片漆黑的走廊中却是唯一的光芒。
是谁。
是谁？
无声的问题响在脑海中——
漆黑的走廊、腐朽的地板、走廊那头的惨淡灯光，和灯光中摇动的手影。
似乎是已经厌倦了那个无意义的动作，手影缓慢地停下，带着锈迹的门附和似的关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走廊又恢复原先的黑暗。越是恐惧就越是好奇，可好奇背后的未知的答案又死死捆着神经激发了更多的恐惧。各式各样的恐惧与好奇积压在脑海中，混乱之中觉得冷，耳边似乎也想起了来自另个世界的呼唤。
在梦魇的手掌中挣扎着，可却适得其反地越陷越深。即使想要逃离，脚下还是有股异常的力量执意要将他拉下去！
是什么？
因为恐惧而慌乱，脑中是一片苍茫的空白。
本应是墙壁的方向迸发出一丝强烈刺眼的光线，但那条线是那么的远，远的就好像触及不到的迷宫的尽头。似乎宣召着是不可触及的未来，也好似另个世界蛊惑的通道，只可惜，这里并不是火照之路上，这里有的只有一片漆黑、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的木质地板和寒冷的空气。
挣脱脚下的力量，本能地朝光线的方向跑去。随着脚步逃离的光线离他越来越远，恶作剧般地将他甩开一段距离，然后再接近，最后打破他的希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光线仿佛是在嘲笑他，可又带着一丝可笑的怜悯。绕成一条弧线的光形成恶魔的笑脸，对他露出讥讽的笑容。


第二章——
20点15分。
钟瑾看了看表，将音量调高盖过在客厅内吵闹的另外两个人。
这首伴奏总有哪里怪怪的，钟瑾拿出原子笔，按照节拍一下下敲在摊在茶几上的笔记簿上。吵闹的音乐混杂着另两个人说笑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烦躁起来，他瞥了眼正挤在一起看画册的那两个人，随手在笔记簿上画出一条条无意义的线。
“在想季灵？”
“恩。”
“切，承认的太快了……真没趣。”用余光能看到Hernos，也就是季灵的哥哥伶俜的女友，正撅着嘴一副无趣的样子翻着画册。她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捧着那本画册，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乌黑的波浪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在灯光下昏起层叠的令人晕眩的光。
在她身旁的伶俜只是笑了笑。
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钟瑾转头去看，落入眼底的只有Hernos的那副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伶俜的油画。
看错了吗……
带着寒气的目光——
直直落到Hernos的背后！
钟瑾按下暂停键去看那个方向，不相信似的眯了眯眼，可最后还是没有什么异常。最近压力太大了吗？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抬手去摸额头，并没有温度升高的感觉，反而觉得手冰冷的吓人，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而Hernos或伶俜都没有发现的样子，钟瑾皱皱眉，问：“喂，你们两个就没觉得什么异样吗？比如有人看你什么的。”
“你不就在看我吗？”立马回答的伶俜正朝他微笑。
“……不要顺着我的话讲冷笑话。”
“哪有，我很认真的。”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伶俜又转过头来朝皱眉望着他的钟瑾笑道：“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吧？还是说相思成灾了？”
“怎么可能。”摘下耳机丢到一边，钟瑾拿起笔记簿继续画着无意义的直线。瞥到沙发上放着的那叠打印稿，他拿起来看了看标题，朝伶俜扬了扬，“喂，你的剧本还没背吧？不抓紧时间吗？”
“不要那么死板嘛。”
钟瑾摇摇头将打印稿放回原位，走过去打开窗帘望向外面——
能看出自己倒影的玻璃外是星星点点的灯光，前面街道的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照亮一片片区域。夏天似乎快要结束了，附近的树上已经有了略显枯黄的树叶，盛夏里一直吵闹不停的蝉似乎也回了家，但偶尔也会有几声嘶哑的声鸣传来。
漫不经心向下看——
拿着手机的季灵正看着他的方向微笑——
有风撩起她的夹克衫，站在灯光边缘的她的表情看起来诡异的出奇。
为什么要看着我那样笑？
后退一步拉上窗帘，钟瑾翻开手机去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发现并没有后打算下楼去接她。伶俜看着他略微慌张的模样，挑挑眉低下头去继续看画册。
关门声轻地像一声叹息。
安静而诡异的秋季就快到了，是吧？
***                                ***
如果要说现实里还存在的虚幻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小说与漫画了吧？作为人类梦想的祭坛而存在着的两者在不同人的手下诞生，然后传在一群群人的手里让他们看到另个世界——与现实不同的世界。
无懈可击的人物和剧情都会引起人类的审美疲劳。
不过，人类把美好的虚幻寄托在不真实的世界里也不是件坏事。
优看了看雪帆回过来的信息，淡淡笑起来，然后将它转发给季灵。
即将进入零点的时间，优将椅子推回去，坐到床上回着季灵刚刚回过来的信息。发送的时候她伸手合上屏幕，然后反手拆下发簪。刚刚那两个人的信息还是很神似的，不知是因为同班1年的原因还是什么——
雪帆说开学之后面对着不熟悉的同学总感觉很奇怪；季灵说开学之后面对着不熟悉的同学就感到了奇怪。
结果看到雪帆的邮件后季灵过了半晌才回过来，说这都是巧合。
朋友之间，默契的巧合罢了。
躺在床上翻着向朋友借来的最近在学校风靡的漫画，优不感兴趣地刷拉拉地翻着页，丝毫没有迟疑。枕旁的手机屏幕又亮，上面跳动着雪帆的名字——


理着乱翘的刘海，季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停下来——
她真的值得这家人收养吗？
世界上的一切，不都应该是等价交换的吗？
“季灵，这个送你。”Hernos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袋，笑容大方得体。
“……谢谢。”自己的生日还早，最近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或可以得到礼物的日子，季灵从她细白的指间接过那个墨绿的纸袋，疑惑地望着她同样墨绿的眼瞳，“请问，近期有什么大事吗？还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没有大事或不是特殊的日子就不能送礼物了吗？”她背着手，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只是觉得很衬你就买下来了。好了，我还有素描没有画完，钟瑾也在等你哦。”
“恩。”
在她出去后季灵倒出纸袋里的东西——
上面有小小向日葵装饰的头绳，不长，扎在她头上应该刚好。
“谢谢了……”
***                                ***
弥关上无线电，将子弹上膛。
说来讽刺，这把枪下死过很多人，可有时人类的罪孽却不得不用这个东西来惩罚。不过能评断是否有罪孽的又是谁，同样的人类吗？谁能保证那个评断的人是清白坦荡的？
到最后，能宽恕人类罪恶的只有那个虚幻的被称为“神”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实际也不过是个骗人的面具，随手就可以摘掉的面具。如果是极大的罪恶的话，就连那个虚幻的“神”都不会宽恕了吧？那么，还需要什么制裁吗？
近些天她的思绪很乱，脑袋里满满都是这些东西。
就算有人在身边还会这样啊……
按着太阳穴希望能让头痛多少减轻一点，弥看了看小巷，随意找了个地方倚着墙闭上眼睛。开始入秋的夜晚已经有点冷了，这个小巷里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弥这么想，抬手抱紧自己——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
这件事情结束后就可以去见恋了……
撑住墙直起身，弥睁开眼睛搜索着天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目标。
她记得前几天从上司那拿到的任务单，本是漫不经心翻开封面的，下一秒却因为第一页的名字而惊的目瞪口呆，上司当时瞥了她一眼，挥手让她出去了。不知道上司是否看出她那刻的惊怔，弥只是拿着那个任务单回到了家，然后盯着它消耗掉了一天的时间。
——命冥明。
上面的名字。
除了恋之外，只有这个人她不能杀。在认识恋之前如果没有碰巧遇到命冥明的话，她肯定早就已经坏掉了，彻底的。
可她还能怎么办……必须要给上司一个交代，但答案可能不必要是——目标已消灭。
那样就好。
弥举起手丄枪，对准准备从她头顶飞过的那人的滑翔伞——
音落，那人也掉了下来。
弥走上前去掀开坏掉的滑翔伞：“起来，不要装死，我知道你活着。”
“喵，阿弥你这样冷酷无情人家好怕怕的。”解开安全带，命冥明查看着滑翔伞的伤，“讨厌，直接命中伞骨了，你叫我怎么修嘛。”她嘟嘟囔囔地继续查看着滑翔伞，没有在意身后的弥，直到还带着余温的枪口抵上她的后脑——
“很烫的。”
“我今天……是来杀你的。”弥俯视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命冥明，手指扣上扳机，“明明，你这次不该出来偷Bloody Tears的。”
“是吗？可我是不会把它交给你的哦。”回过身来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命冥明微眯着眼挑起一抹挑衅似的笑容。夜幕的掩盖使笑容有些模糊不清，但弥依稀能看出她确实是在笑，而且笑得带着种不屑的张狂。
“把它给我。”
“我拒绝。”
弥皱眉朝她低吼：“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枪口下的她收起方才的笑容，淡然的仿佛面对的不是敌人的枪口。那个不为所动的表情让弥皱紧了眉头，放下手丄枪朝她伸出手：“算是为了我好，把它交给我。”
安静的小巷只能听到远处的警笛声。
弥朝她伸出的手僵在空气中。


“要不然……”
“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老板那！”季灵颇为热心地牵起雪帆的手，双眼亮晶晶地瞅着她。
水珠顺着玻璃杯滑下。
雪帆愣愣地看着季灵期待的表情，叹息着点头。
优托着腮帮挑起一侧眉头朝开心的季灵微笑：“你只是不想在那家书店工作了，所以推给雪帆了吧？”
季灵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转过头去捂脸低声说：“优，你不要说这么直白也可以的……”在优还来得及无奈摇头她就又转过来，一把抓住雪帆打算收回去的手，“虽然是这样，但相信我，那个书店很有趣的！雪帆你不是喜欢看书吗？那家书店虽然是旧书店，但你要知道，那可能有图书馆都没有的书哦，所以去吧，顺便和你的那个吸血鬼继承者啊不对，和那个契约者来个‘爱的沟通’嘛。”
“爱的沟通……季灵你也真想得出来。”
“嘿嘿。”朝忍不住吐槽的优笑一笑，季灵打算继续进行说服雪帆的行动，结果被优一伸手打断了——
“季灵，我不是说你说的不好，但你说的很有唐僧的苗头。”
“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强行掰开季灵攥着雪帆的手，优扳正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听着，现在咱们讨论的不是‘该怎么让雪帆和吸血鬼契约者加深情感’而是‘到底要不要答应那个契约者的话’！”
“你不要想插嘴。我和你说哦，你这种富有冒险精神的性格并不招人厌，但你不要为了这种冒险精神把他人往火坑里推，这是不道德的，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你同班同学兼朋友。雪帆你也说句话嘛，你就完全没有异议吗？”
正低头喝饮料的雪帆闻言抬头，墨黑的眼瞳不解地盯着她俩。
完全没在听……
优不再理会已经脱轨了的她，转过头打算继续纠正季灵的坏习惯，却在刚要开口的时候被雪帆打断了——
“优，现在你是唐僧哦。”
沉默——
优愣愣地盯着雪帆波澜不惊继续吃饼干喝饮料，直到被季灵的笑声惊醒——
“噗哈哈哈！我就说嘛，只要我开个头优很快就会接着我的话题唐僧下去嘛。咦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完全理解不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她俩坐在咖啡厅里讨论雪帆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的？优一挑眉，手指捏住季灵的脸颊：“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错了……优你不要捏了，疼！”
“季灵会哭的。”
“好了啦。”
揉着被捏红的脸，季灵一脸委屈地转头喝可乐，时不时假惺惺地啜泣两声然后抬起伪装的像小鹿般纯真的眼睛怯生生看一眼旁边的优。雪帆及时伸手制止了优打算用吸管当凶器殴打季灵的行动，并顺手拿了块饼干塞进她嘴里堵住即将到来的抗议。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讨论出来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人群，雪帆在心里叹了口气。对面的街道上有个有着鲜艳发色的少女，抱着一摞厚重的书，勉强地躲着人群并且保持着平衡。有些面熟的少女，这个角度看过去虽然看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出她的眼瞳是异于常人的暗金色，在阳光下有着琥珀般的光泽。
暗金色……
绯？！
“雪帆？”优诧异地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诶？那不是绯吗。”季灵凑到窗前朝根本没有看向她们这边的绯招手，仿佛她真的会看到似的打了招呼。
对面人行道上抱着书的绯听到似的停下来，望向她们——
唇角划出诡异到出奇的弧度。
雪帆看着她的嘴型不由睁大眼睛！
——“我等着你哦，甜美的契约者。”
***                                ***
真是不好的天气啊。
阴沉沉的，快下雨似的。
凌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想了想打开台灯，提起笔打算继续写作业——
手机屏幕亮起来，在桌上震动出一串吵闹的噪音。
“大姐你不写作业啊？这时候找我有事？”对待季灵的话不需要有什么太好的语气，她也不会介意的。凌放下笔靠着椅背听她在那边说着这几天遇到的事情，终于在听到“吸血鬼”这个词的那刻打起精神，认真听她的叙述。
结果那个词只出现了一次。
“啊，也就是说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的嫂子的女人送了你一个头绳？那不挺好的吗，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大姐不是我说你，你讲话的时候能简化一点么？你不觉得这样很浪费话费吗？”反正也没有什么心情写作业，完全就是为了明天交差。凌站起来走到窗边，背靠着窗听季灵的话，“好了啦，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
“那本书啊……”
凌记得那本有着古旧封皮的书。
旧到甚至连封面写了什么都看不清的一本书。
她居然忘记带走了吗？
小时候季灵最宝贝的就是那本书，就因为这个还经常被那时候在孤儿院的大孩子欺负、戏弄甚至是殴打。凌小时曾经因为好奇问过她那是本什么书、从哪里来的，但从来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次次都是她笑着搪塞过去。
“在你房间里是吧？好啦好啦你不要叫，我现在就去帮你找。”
顺手拉上了窗帘，凌这么对季灵说，打开房门——
隐约有一对赤红色的眼眸盯着自己——
下一瞬就消失掉了。
是谁……
莫名感觉到冷，凌缩缩脖子看了看有些暗的幽深的走廊，关上门朝尽头季灵的房间走去：“那我，先挂了。找到后给你去电话，拜。”
一直有目光追着自己。
会是谁？


调子很不错。
季灵翻了个身，却忘记还戴着罩耳式耳机，吃痛地皱了下眉。
这首曲子的节奏本来就很平和，而且是用钟瑾那样不平不淡白开水般的声线唱出来的，所以很好听。她看着钟瑾留下的歌词这么想着，然后拿过枕旁亮起的手机翻开来——
钟瑾的邮件。
很短，却和今天给她的这个曲子没有任何关系。
有点不太清楚他想要说什么，季灵摘下耳机拨回去，听那边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悄悄露出笑容：“唱了太多次的原因吗？”
“我听了，效果挺好的，不用太担心嘛。”本来不想这样安慰他的，可想了想还是说了，终究自己还是虚伪的。季灵听着钟瑾在那边的声音，换个姿势盘腿坐在床沿。最近总觉得缺了什么，是那个小时候总能感觉得到的目光吗……
“物极必反的哟。”
那边静下来，季灵低下头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
钟瑾叹息，换了个话题。
“明天？恩……我想放学后应该没什么事，在哪见？”
口是心非。
明明不想去，却还是没有说出心底话。
“那么，明天见。”
挂掉电话后她重新戴上耳机，仰面倒下去凝视着被顶灯映亮一片的天花板，直到眼睛被光线刺到酸涩。本来没有打算去的想法，可为什么就那样答应下来了，本可以直接说要和雪帆或者是优甚至是凌出去的，却那样莫名其妙的答应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同等价的还给对方那份喜欢吗？
大概是这样的……吧。
又有邮件，这次是凌，一个汉字加三个平假名的组合，连主语也没有的信息让季灵提不起任何干劲去按按键，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回一下比较好，毕竟麻烦他帮她找了那本书。
同样回了一个汉字外加三个平假名。
比起凌那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邮件，自己的比较好懂一些，季灵这么觉得。
——観つけた。
——分かった。
***                                ***
凌收起手机打着哈欠朝自己的房间走，手里拿着那本古旧的书。
时间不算太早了，找书之前他颇有先见之明地写完了作业，否则那些堆积如山的习题还不定什么时候搞定。没有想到他在那个那么小并且只剩下必要家具的房间找了近3小时才将她的那本书找到，之所以认为不会浪费时间就是因为他记得那个房间的大小，并且季灵没有把东西四处乱放的习惯。
她那样珍惜这本旧的看不清封面上写了什么的书，是为什么？
好奇心使凌停下来凝视那本书。
——要翻开吗？
似乎有人在这么问。
身后有雾气一般的危险冰冷的气息，凌略微回头去看，却只有通向走廊尽头的路落在眼底。没由来地想起下午打开门时那双一闪而逝的赤色眼瞳，凌紧了紧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目光，加快速度朝房间走去。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灵魂或鬼魂的存在。
那些是只出现在故事里的虚幻。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凌转头去看走廊的窗子——
玻璃上模糊地映着自己莫名带着惊慌的表情，少了那份普通的坦然的目光。一滴冷汗顺着脸侧滑过，凌小心翼翼转头去看那个被同样映在玻璃上的，有着赤色眼瞳的人——
身后空荡一片。
真真确确有看到的！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算干净的墙面，又转过头去看玻璃窗——
他惊恐的表情落进眼底。
只有这个。
到底是……
“凌？”一个阿姨抱着被单奇怪地望着他，可注意力最终是被他手里的那本破旧的书吸引了，“帮季灵找到东西了啊？”
凌木然地点头。
“那就好了，刚刚还在想如果你今天找不到那就让我帮你去找。这样就能明天交给季灵了吧？”她说着重新望向看起来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的凌，无奈地笑一笑，那个阿姨朝他房间的方向走去，“那么早点休息咯，你可要给小孩子们当个榜样啊。”


支吾着答应下来，凌朝她点点头跑进自己房间。
方才那个赤色眼瞳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幻觉，肯定是的。背顶着门，凌低头这么想着，反手将门锁起来，掏出手机按着按键。
发送。
***                                ***
雪帆收拾着书包听凌讲述他昨天经历的怪事，后几排的季灵哼着歌抄着黑板上还没有完全擦下去的笔记。教室内有留下来的值日生搬着椅子打算打扫教室，季灵旁边的那个男生不轻不重地敲了她的头，叫她赶紧抄完回家去。
“就是这么回事。”
哎呀，看来凌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说完了呢。雪帆接过凌递过来的书，皱着眉望向他——
“放在桌上都忘记装进去，果然学姐你没有在听我说话。”
“雪帆你又在发呆啊。”抄完了笔记的季灵跑过来勾上她的肩笑的开心，她一挑眉转向凌，“我和你说哦，雪帆可神奇的遇到了一个吸血鬼，而我也沾了光，那女孩是我打工的同事。”
颇为自豪地说出来了，但在说到那三个敏感的音节她还是没有忘记压低声音。在说完后她斜视着雪帆略微睁大眼睛的惊讶表情，拍拍她的脸：“放心了啦，凌又不是大嘴巴。”
“可我也不是垃圾桶，抱歉了啊。”
“说到绯……你去过书店了没？”
“还没，想今天过去的。”合上书包，雪帆朝季灵笑了笑，小声问，“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季灵一愣，双手合十朝她鞠躬：“抱歉！我昨天和钟瑾约好了！不过你真的想让我跟着的话我立马打电话跟他说我不去了！”
凌闻言嗤笑一声，挑起一侧眉戏谑地盯着她：“你也有今天。”
雪帆适时挡在两人中间。
就是这样的性格，能把纠纷都揉在一起让它们化为风平浪静。
三人的静默被值日生打断：“那个……绪芳，可以出去了吗？我们还要打扫教室。”
“好的。”回给那男生一个得体的微笑，雪帆拉着季灵的手出了教室，身后跟着摆着一张无聊表情的凌。还没走到楼梯就被季灵拉着停了下来，雪帆回头去看她，“怎么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啊，放在柜台抽屉里的书没有还……你帮我还一下吧，钱的话先垫一下明天给你。”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认真起来，季灵在雪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下了楼，还能稍微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
“季灵她，总那样的？”
“不是。”
“那……”
“不是一个月都会有几天的么？对女人来说。”凌看着雪帆的表情由平静转换为惊愕，略微想了一下又继续说，“和我无关，我只是听大姐这么说。”
看着凌无聊到已经快变成死鱼眼的眼睛，雪帆叹口气率先下了楼：
“在其他女孩子面前最好不要提这种事哦。”
“是——”
在季灵走了之后就突然异常没精神的凌懒洋洋地回答，双手背在脑后跟着雪帆往楼下走，目光游离在天花板上，看样子是在考虑什么的样子。到达底层后他放下手，半阖着眼睛盯紧雪帆，是他想说什么又不想开口的习惯。
“你想问我是怎么认识绯的？”
“绯是那个吸血鬼小姐？”
“恩。想知道的话直接说也可以啊，又不是不告诉你。”无奈地皱眉，雪帆叹着气朝校门口的方向散步似的以缓慢的步子挪去，身后跟着保持同样速度但看起来更加懒散的凌，“就是一天晚上我去旧书店找书看，然后她先搭讪的，这么简单。”
“太不像学姐你了。”
“怎么说？”
“在我的印象里你比较适合平凡的生活，这下招惹个吸血鬼，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闻言，雪帆托起下巴望着已经有些暖色的天空，想了一会才回答：“顺其自然吧。”
“哎……”
这声叹息清晰地响在她身后。
雪帆不由回头去看，正巧撞上凌无奈的目光——
“真是有雪帆学姐风格的回答。”
***                                ***


第六章——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季灵翻个身去看有光线渗透进来的窗，稍微眯眼挡住有些刺眼的光。扔在枕旁的手机正不断震动着，屏幕不间断地闪烁着催促她快些接电话，上面轮番显示的名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凌。
雪帆。
优。
钟瑾……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集中在一起找她，但现在一点接电话的心情都没有。
一遍又一遍的电话。
季灵皱起眉，伸手拿过电话抠出电池，然后将完全沉寂下来的手机和电池塞到枕头下。
关起的房门外有开门的声音。
来者没有说话，直接关上门朝她的房间走过来——
“季灵？”
——伶俜的声音。
“睡了。”
“……少来，我有事和你说。”难得的认真语气，似乎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的样子。季灵叹口气，翻过身下床将门打开。门外的伶俜的表情因为逆着光她也看不大清楚，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和重磅炸弹是一个性质。
“你说，什么事？”
“……”
季灵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要去问。
伶俜突然犹豫起来，他将目光移到天花板的某个角落，断断续续地挤出来几个连措辞都不算的音节。干脆地靠上门，季灵换着手臂挑眉盯着正慌张着的伶俜：“我和钟瑾的事？”
“恩不是，我和Hernos……也不对，你想哪去了？”
“那是什么？”
“你今年高三了，想好考哪个大学了么？刚刚爸打电话来和我说到这个问题，他让我来问你一下，最好是确定了的。”终于下定决心说一个话题的伶俜瞬间认真起来看着无所谓的季灵，无奈地抿抿嘴继续说，“我很认真和你说，你不要随意就说考我这个学校。”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喂。”
“怎么了？我是还没决定好以后要怎么样……叔叔要是问起来你就这么说嘛，大不了电话换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趣，季灵直起身子单手撑着门框，“没事的话我回去睡了。”
“你作业呢？”
“……伶俜，你最近婆婆妈妈的很像Hernos诶，近期少和她混在一起否则我把你赶出家门。”季灵不屑的轻哼恰巧接上了最后的落音，她回过头将表情隐藏在身后房间的黑暗内，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么？怎么又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难不成就为了转达叔叔的话和考察我的大学问题最后任务完成么？”
“这样的话太伤我心了，真的。”
“打你的工去。”
“恩也好，那你晚上注意安全。”
见他终于要回去上班，季灵噌地一下转过头来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恩~好的。你也路上小心~”
伶俜翻个白眼走向大门——
关门声落下的同时，季灵合上自己房间的门。
一室的黑暗。
窗外的光映在墙壁上，再加上她被拉长的背影从而显得异常狰狞扭曲。
季灵倒在床上，翻个身继续伶俜没有回家前的事情，那样的感觉就像刚刚的小插曲只是个梦境般的幻觉。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想到年少的事，更多的是小学即将毕业前的生活，虽说那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但就是抹消不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
***                                ***
命冥明懒洋洋地翻个身，今天的报纸整个摊开在她眼前——
上面那个做工精细的首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虽说她对首饰之类并没有什么兴趣，但那个水晶的黑桃图案就那么唐突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可如果再去的话，会给弥造成困扰吧？
前几天弥寒冷彻骨的目光还占据着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的目光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立马浮现在眼前。
思想斗争半天的命冥明掏出手机，找了一会拨过去。
她讨厌等待接听的时间，更讨厌挂断电话的时候。
不如说，她讨厌给别人打电话。


——无论是谁。
“喂？阿弥吗？我找你有点事，什么时候方便出来一趟？”
电话那头蛮安静的，似乎弥在用电脑的样子，能听到她点鼠标和打字的声音。命冥明暗暗判断着那边的声音，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就传来弥的声音：“你有事现在说吧，最近都没有时间。”
“唔……小气。”撅起嘴哼一声，命冥明朝天花板翻个白眼，仿佛弥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似的。指尖点一点报纸上那副较大的照片，她一歪头露出笑容，“阿弥，如果我和你说现在要去市中心博物馆，你会怎么处置我？”
回答她的是沉默。
良久——
“想看的话可以明天去，近期那个黑桃水晶都会在博物馆里。”
“其实我想问啊，只不过是一个黑桃形状的水晶首饰，为什么会送到博物馆？这样类型的首饰以现在的科技来说，做多少都不成问题吧？”
那边又沉默下来。
命冥明知道弥不想和她讲太多事，特别是关于类似现在她问的。
“明天如果去博物馆的话就知道了，展览窗前面有简介。再者说，简介之类的上网搜一下不就会有了？问我不是绕远路了。”
“打电话给你比较方便嘛~要知道电脑的话，开机还要一分钟左右呢。好嘛好嘛~阿~弥~~告诉我啦~”
“自己去博物馆。”
“切，小气！”
“告诉你太多的话我会很困扰。如果只是这个事情的话，那我挂了。”
还是一如既往冷静到吓人的语气。命冥明扶着额头叹息，倒到床上将脸埋进床单里，闷闷地说：“挂吧。”
“其实……”
嘟……
她耳边的那片区域被映亮。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不管说什么、和谁，都无所谓。
将手机拿到眼前，命冥明麻木地按着按键，将模式调到静音。
这个世界在她眼里就像一团乱麻，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表面亲密无间背后却巴不得对方在下一秒死掉、仇恨憎恨、不能被饶恕的事情之类，全部都杂乱地纠缠在一起——
可她却看得到解开那团乱麻的线路。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她才不愿看到那个源头。
***                                ***
雪帆偏头避开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朝街角那家旧书店走去。
她需要给绯一个回答。就如季灵说的那样，她的确太过优柔寡断，以至于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完整地传达给他人……
所以她要逼着自己做出一个选择。
街灯周围不再像夏天那样聚集着飞蛾，苍白惨淡的灯光照亮有零散人群的街道，光束最浅淡的那端能清晰地看到飞舞的灰尘。在这个城市里居住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秘密，虽说和其他城市的人是一样的，但这里的违和感意外的强烈。
也许。
只有雪帆一个人这么认为。
旧书店的店牌被苍白的灯光笼罩着，不大的店内泄露出的橙色的灯光稍微中和了白纸般的惨凉。
雪帆停在光线的边缘。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里，露在袖子外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最后——
下了决定后深吸一口气，她踏过那条鲜明的分界线。
“就知道你会来。”突然吐在耳后的温热气息让雪帆的手瞬间凉了下来。身后的人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可笑，将她没有温度的手圈进掌心，继续说，“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没有丝毫疑问的肯定。
“那么，我来解释一下你一直都没有说的疑问吧。”直过身子离开雪帆的背，她牵着雪帆走进被昏黄灯光笼罩的店内，将她安顿在柜台后微笑起来，说，“雪帆，我很感谢你答应这个唐突并且怪异的请求，但既然答应了……”
“……”
“就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直到完成我的愿望哦。”
“……？”
“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也会尽全力去保护你。”她眯眼露出一个笑容，比常人都要浅的瞳仁里隐隐浮现暗红的光源，“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雪帆低下头去，放弃似的松开绞在一起的手指——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拒绝或反抗的理由吗？早在走到旧书店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去反悔，或者说，早在被提出请求那刻她就丧失了挣扎的资格。
“绯，我能问个问题吗？”
“恩。”
“为什么选我。”雪帆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望进绯暗金色的眼睛。她稍微用力抿着嘴唇，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其他人难道不可以吗？”
绯因为她的问话而怔住。
良久。
她握住雪帆的手，低下头靠到她瘦削的肩上。
“大概是……”
她苦笑。
“大概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血液的味道吧。”
其实没有任何理由，更不要说目的。
她只是——
单纯想要毁掉这个名叫绪方雪帆的女孩子，而已。


第七章——
优惊愕地瞪着雪帆。
后者避开她的目光，移过视线望向优身旁的季灵并发出求救信号。
不大的咖啡店里只有她们坐在角落的桌子，柜台后的服务生昏昏欲睡地翻着厚重的书本，似乎是在趁着人少的时间赶作业。店里安静到了一种极限，只有挂在墙壁上那个显得古旧的布谷鸟钟发出秒针跳动的节奏。
僵硬了良久。
季灵放下一直捧着的玻璃杯，掐一下优让她清醒过来，对雪帆说：“简单来说，就是你答应绯的要求了。”难得正经着，她靠到背后的墙面上，对上雪帆望过来的视线继续说，“我对绯提了什么条件不感兴趣，雪帆你觉得可以就行。”
“这点建立在你不会反悔的立场下。”
末了她又添一句。
优由惊怔中清醒过来，点点头：“雪帆，你是出于什么理由答应啊……”
雪帆沉默地垂下睫毛。
和弦铃声猝然打破这片尴尬的安静。
季灵愣了一下开始翻书包，摸出手机后接通，偏过头去小声回答着：“恩，必须今天的话那我等会过去。我？现在在常来的咖啡店。恩，和优还有雪帆……诶？你要过来接我的话……那倒是随时都可以。”说着她抬眼看了下雪帆，又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那等会见，拜。”
“呼……”
“是钟瑾？”
“恩。”季灵拿过玻璃杯将里面的饮料灌下肚，舔舔嘴角残留的甜味继续说，“雪帆的事交给你？我觉得如果绯知道我是知情人士的话可能会有大丵麻烦，所以装不知道最好了。”
优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季灵即使打断：“优，你也知道我怕麻烦……”
见优因为季灵理所当然的样子而惊呆，雪帆身上去拿桌上玻璃碟里装着的曲奇饼干，小声说：“其实你们不管我也行……”
这两个人……
一个不想管一个不想被管的。优无可奈何地撑着额头，垂着头将目光放到自己的玻璃杯上考虑这事应该怎么解决最合理。
“优。”
“恩？”
“如果我没记错，日下部家是阴阳师的嫡系吧？”
“怎么这么问。”优眯起眼睛瞅着唐突问了那句的季灵，隐藏在额前发下的眉头稍稍皱起。日下部这个姓虽说不常见，但好歹持有这个姓氏的人并不算少数，她为什么一下肯定面前这个“日下部优”是阴阳师的嫡系？
迅速想到可能性的优收紧手指，刚想开口就被季灵打断。
她表情慵懒地把玩着空掉的玻璃杯，唇角渲染着无所谓的笑意，声音轻轻的反问：“你说呢？”
要她来说？
手指紧紧握起，优朝她露出笑容。
季灵也朝她微笑，笑容纯净看不出丝毫虚假。
“好吧，退一万步，就算我是又能怎样？”
“阴阳师应该对吸血鬼有点迫害吧？所以我想，比起我这个普通人，还是优你比较适合去关注雪帆。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有个方法对付，我的话肯定不行了哦？”
末尾上扬的音牵出一线讽刺。
优将表情转换到空白，看着季灵开口：“说实话，你怎么会想到我家是阴阳师的嫡系？”
“随口说说。”
“没那么简单。”
“那个……”
雪帆弱弱的声音由对面传来，她不安地看着对峙着的季灵和优，开口：“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季灵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两家有什么渊源么？”
“我可是只知道我家是一介平民啊。”季灵摊手，懒懒散散地将目光放到雪帆身上，继续说，“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就在孤儿院生活的，怎么可能接触到‘阴阳师’之类的人士。”见优眯起眼睛一副不信的样子，季灵耸耸肩再次开口，“偶尔在图书馆翻书看到的。”
“撒谎。”
“随口胡掰而已。”季灵说着转过头面向优，微笑，“而你的反应恰巧让我知道答案了。”
“……”
和弦铃声再次唐突地响起。
季灵将硬币拍到桌上，拎起书包朝雪帆和优挥挥手。
——下次见。
下次？
优皱着眉目送季灵的身影消失在来接她的车内，转过头去看明明是当事人却显然事不关己的雪帆，叹息着问：“需要我帮忙吗？”
“恩，不了……毕竟是自己的事。”


“那好吧，需要帮忙直说就好，出了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实在是放心不下面前这个本性温柔的女孩子，优深深叹了口气，掏出钱包将自己的份放到季灵留下的那堆硬币上，抬头对雪帆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路上小心。”
“恩。”
***                                ***
车内安安静静的。
钟瑾专心致志地开车，除了偶尔会偏过头来看一下副驾驶的车镜就一直盯着前方。似乎是刚结束什么活动的样子，打了摩丝的头发被造型师抓出想要的效果，上面还有星星点点亮晶晶的微粒在变换的光线下炫出微弱的光。
季灵稍微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
她本就没什么话好说，普通高中生和当红艺人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好谈。
正好赶在了堵车的时段，钟瑾略微烦躁地叹息，慢下速度跟在前面那辆车后。季灵斜了眼稍稍皱起眉的钟瑾，沉默不语地转过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季灵。”
“恩。”
季灵抬起手臂将手肘搁到车窗前的空隙，托着下巴没有回过头。她不知道钟瑾叫她出来做什么，也没有兴趣去揣摩他的心理，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然后回家睡觉。
“想不想吃东西？”
“……随你。”季灵盯着旁边的车，抬起睫毛去看太阳膜上倒映出的模糊的钟瑾的影像，继续说，“如果来得及的话就去，你那边迟到了……就不好了。”
她其实想说“多麻烦”的。
但还是在脱口而出前转了个弯，虽然可能还是有点生硬，但好歹比“麻烦”这个词语婉转的多。
钟瑾似乎是觉察出她语气中些许的不耐烦，愣了下之后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
“闷闷不乐的，和优她们吵架了？”
季灵听到这句话一怔，稍微顿了下才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反问：“为什么这么想？”蛮惊讶他会有这种想法的，季灵没有回答的意思和他对视着，那样子是在等他开口。
钟瑾转过头去继续开车，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车就因为前方的红灯又停下来。
钟瑾松了口气似的靠向椅背，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季灵盯着他，那样子是一定要他给个合情合理的答案才罢休似的。收紧手指，她眯起眼睛盯着钟瑾的侧面，被额前凌乱的刘海遮掩着的眉毛微微皱起来。
不是应该对他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么？
季灵因为脑内一闪而过的想法而忽地怔住，随即垂下睫毛转开头朝着自己右手边的车窗。
这好像是从上次见面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吧？
季灵翘起腿，双臂交叠着放在腹部上。
上次见面时的话题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烙印，在她脑中一直徘徊着无法被抹消。钟瑾当时的眼神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种隐藏在表面信赖下极度的怀疑让她在刹那间丧失了对他的一切感情。
哪怕那感情是建立在他对她的付出之上。
“在生我的气？”
“诶？”季灵不禁因为这句话去看他，与此同时信号灯由红转绿，窗外的街景又缓慢地向后倒去。季灵蓦地发觉钟瑾的考虑和想法太多，转变的速度就像来不及刹车硬过急转弯时一样快的令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想象出他下一句会说出怎样的话。
“我指那份传真的事。如果你生气了我道歉，确实是我的不对。”
“……没有。”
对这样爽快甚至没有停顿说出的道歉话语感到反感，季灵抿抿嘴唇考虑怎样把话题换掉。不太想和他开始讨论那份传真的事，她从上次的事情里隐隐嗅到了战争的苗头。
“不想听到的话我不会再说。”
“谢谢。”
跟钟瑾在一起真的太累……季灵靠着椅背轻阖起眼，不想再看什么或听他说什么。他心底有种令她感到不适与无奈的不安全感，打从开始交往她就觉察到了，可就是不知怎样开口比较好才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他不相信她。
而且是由心脏最深处蔓延出的不信任。
已经再没有什么想法去和他辩解什么，季灵听钟瑾轻的近乎听不到的叹息死死攥住校裙的边角，强迫着让自己将心思从他身上移开。
既然不信任，为什么还不和她分开？
咬紧下唇，季灵闭紧眼睛不断说服自己停止那些乱糟糟的、并不能很好理解清楚的想法。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梦魇缠住了，怎样都不能脱离漆黑的梦境。
尽管——
她是醒着的。
“季灵？没事吧？”温暖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手掌抚开她遮挡着额头的头发，用温度稍低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钟瑾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模糊的距离感，但他此时的担忧却着实由皮肤间的碰触完整地传递给她，“要不要喝水？头晕的很厉害吗？”
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季灵松开咬着的下唇，将上面腥甜的血液舔进嘴里。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人捏着一样有种扭曲的闷痛。稍高的热感徘徊在眼眶内，等待着她睁开眼睛的那刻逃出去。
“没事。”
“我送你回去……”
深吸一口气，季灵睁开眼睛偏过头：“不用……你原先怎么打算的去做就好，我没事。”视野中是钟瑾模糊的轮廓，却感觉的到他担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犹豫了片刻，钟瑾理好她本就凌乱的刘海，握住她攥的死紧的手：“去我家坐会吧，放你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
季灵点头。
钟瑾莞尔，转过视线专注地开车，握着她的手轻柔却固执地将她攥着裙角的手挣开然后再握紧。
就这样吧。
季灵重新闭上眼睛，任由眼前浮现出被夕阳笼罩着的钟瑾不信任的目光。
——全数还回去就好了，不光是喜欢，还是其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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