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早狗血言情

我是白奕之，我的阿爹是当今七皇子，我的阿娘是将军之女
我出生于北疆，自幼身体就不怎么好
听嬷嬷说，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才八个月，差点就活不成，因而父亲母亲一直对我有愧疚，从小到大只要不是什么出格事，都纵容我
舅舅家的二女儿王沁沁只比我大两岁，所以我自幼与她玩的最亲
王沁沁每日穿的里三层外三层，最外头还要再披一个棉衣，裹的圆滚滚的，每次我们在院子里雪仗还没打尽兴，舅舅舅妈便一起来接她
舅舅舅妈二人手总是挽的很紧，我问王沁，她说可能是因为她阿娘手寒，她阿爹给她阿娘暖手
我挠了挠头，继续和她在雪地里堆着小人，心里很奇怪
我阿娘的手也寒，每次和她拉手总是被冷的一战栗，但是阿爹从来不给她暖手，他们二人也很少和舅舅舅妈一样靠的那么近
我小时候在夜里很小声问过阿娘，她是不是不喜欢阿爹，阿娘窝在被褥里，手上还拿着小暖炉暖手，楞了楞，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一本正经和和她说
“因为阿爹不像舅舅对舅母那样暖你的手，抱住你，还有，每次你们二人坐在一块用膳，好像全身不舒服一样，都不喜欢笑，脸冷冰冰的，嬷嬷一起和我说，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结成夫妇，白头偕老，还有啊……”
阿娘眼睛笑的像一轮小月亮似的，她被暖炉暖的还带着一丝热气的手捂住了我的嘴，抱着我的小身体，温和的嗓音也暖烘烘的
“阿爹和阿娘是夫妇，阿娘没有不喜欢阿爹，阿爹也没有不喜欢阿娘，但是呢……世间有很多无奈，比如你阿爹被迫娶了我，即使我们二人不相爱，也要结成夫妇，还有了你.”
我朝阿娘眨了眨眼，这是为什么，我听不懂
但是阿爹不讨厌阿娘，阿娘也不讨厌我，这就足够让我开心的了
阿爹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听嬷嬷说，我出生时他险些难产，后来也落下了病根

所以阿爹平日也不怎么带我玩，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字条，让他的白鸽带着字条飞到遥远的京城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阿爹，因为阿爹生的很白很漂亮，王沁沁几乎成了我阿爹的小迷妹，近些年她又沉迷上里看话本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故作深沉，说我阿爹天人下凡，温润如玉，貌比潘安，总之啥词都往我阿爹身上套
所以有段日子我不怎么喜欢和她在一块玩了，后来突然有一日，阿娘和我说，天子驾崩，留下遗诏，要我阿爹即位
我其实不怎么懂阿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们一家都开始很着急地收拾行囊，嬷嬷也在帮我收拾着小衣裳，我问嬷嬷，阿爹当天子是什么意思
嬷嬷说，就是阿爹是这天下的主人了，全天下的人都要被他管着
我莫名打了个冷颤
阿爹管人可凶了，因为我多吃了两个糖葫芦就要罚我跪祠堂，我边跪边哇哇大哭，阿娘心疼我，夜半三更来寻我回房，结果和在祠堂外守着我的阿爹又大吵了一架
我边哭边一瘸一拐地护住阿娘，说我好好跪着，让他们不要生气了
我怕阿爹会伤害阿娘，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是在狩猎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阿爹骑在马上一箭一只雪狐，意气风发，拔得头筹，满堂喝彩，我连弓都拉不开，因而在心里肯定，阿爹肯定手劲特别大
如果现今天下人都要被阿爹管束着的话，天下人也太可怜了
我又问嬷嬷，京城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不把我的小狐裘都给我带上
嬷嬷说，京城比我们北疆暖和多了，有江南春柳，有烟雨蒙蒙，夏日还要拿冰块解暑呢
我兴奋地上了马车，因为走的太过匆忙，所以我只草草地见了舅舅舅母外祖父和王沁沁一面，就坐上了马车启程
以至于等到了京城，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见到王沁沁，我哭着闹着要找她的时候，已经是皇后的阿娘抱着我，耐心开导
我才知道，从现在开始，我每年，大概只能和王沁沁见上一面了，因为北疆离京城太远了，舅舅在北疆保卫我们的平安，不能常见

“我的小奕之，要学会分别了.”
我埋在阿娘的怀里痛哭，阿娘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阿娘一直对我特别温柔有耐心，但是我曾亲眼看见她卸下了刺客一只胳膊，把意图刺杀我的刺客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王沁沁也和我说过，阿娘是将门虎女，自幼习武，只不过长了一张温柔的脸
阿娘真的很勇敢，从她敢和阿爹吵架就可以看得出来
对了，嬷嬷和我说，现在阿爹是天子，我不能叫他阿爹了，要唤他父皇
那一日我在阿娘的寝宫里喝她做的酸梅汤，我忽然想起阿爹也喜欢喝酸梅汤，便缠着阿娘和我一起去给阿爹送酸梅汤
后来我们去的时候，阿爹正在处理着政务，阿娘便让嬷嬷带我在阿爹的寝宫里等等，她去御书房送酸梅汤
后来她就没有再回来找我们，有一个小婢子疾步过来凑在嬷嬷耳旁说了些什么，嬷嬷便哄着我回了寝宫
后来我偷听小宫人们聊天，才知晓，那一日阿娘找阿爹时看见他正在被一个大臣进谏，说是后宫空虚，让阿爹充盈后宫，阿爹正为难着，阿娘笑着说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举办选秀便是，谁知阿爹便当场冷了脸，和阿娘吵了起来，后来按着腹部倒了下去
我实在不解，阿娘明明是在为阿爹排忧解难，为什么阿爹还要与她生气，这就是阿爹的不对了
阿爹和阿娘在生我前也经常吵架，不过那时二人新婚，二人吵完了阿娘便去哄阿爹了，生了我以后二人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僵硬起来，有时也会吵架，吵完以后我去找阿娘，阿娘就抱着我，把我的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身子微微发抖，后来我才知道，阿娘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她哭了
后来嬷嬷笑着告诉我，我马上要有个小皇弟或者小皇妹了
我便更觉得奇怪，问嬷嬷为什么从前阿爹阿娘吵完架我都没有小皇弟皇妹，这次吵完架就有了呢？
嬷嬷似乎被我的问题问的呆了一秒，就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告诉我小娃娃不是吵架就会有的，我还欲一探究竟，被嬷嬷说以后就会知晓了敷衍了过去
阿爹有了小娃娃以后一直卧在塌上，我几次去找他，他都卧榻休养
我问嬷嬷，嬷嬷说是因为阿爹早年伤了身体，底子不好，因而怀着小娃娃也格外吃力
来宫中我知晓了许多从前嬷嬷不肯告诉我的事，比如阿爹之所以早产，是因为他要救林清苑，就是他的姐姐，我的姑姑，当今尚书夫人
听说我阿爹当年本是要求娶她，但是临门一脚，先帝认出了林清苑是他的女儿，阿爹的亲姐姐
后来林清苑被远送去和亲，阿爹和尚书谋划，在她途径北疆时救下了她，阿爹那时怀着我八个多月，硬是帮她挡了一剑，才早产生下了我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娘在我出生前后，对阿爹的态度转变那么大，虽然她在我面前，只字不提她的爱，但是我听舅舅提起过，当年是她主动向外祖父请求嫁给阿爹
外祖父有虎符，号令三军，听阿娘说，外祖父的身上有很多伤，大大小小地布满了全身，都是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
我问阿娘，外祖父打仗有没有输过，她笑着说当然没有，眉目间尽是自豪之色
所以她当年嫁给阿爹，实则是心甘情愿给了皇室制衡外祖父的一个途径
或许阿娘，曾经也十分喜欢阿爹
在小娃娃已经五个月的时候，有一日我被嬷嬷很早就拉起来，帮我梳了一个很漂亮但是很繁琐的发髻，还把那件阿娘给我定制的淡蓝锦裙给我穿上了，我十分高兴，问嬷嬷为什么同意给我穿了
之前这件衣裙就挂在我的寝宫，我眼馋的很，但是嬷嬷说这是阿娘特地请人给我定做的，要到特定的日子才能穿
嬷嬷说今日是除夕，宫里要举办宫宴的
我点点头，难怪最近阿娘不怎么带我玩，原来是在筹办宫宴
宫宴开始时，我边坐在了阿娘的身旁

阿娘筹办的很好，整个宴会上欢歌笑语，歌舞升平，阿娘今日和阿爹都穿的是暗黑金纹的宫装，着实好看，显着阿爹肤质极白，好似我生辰时阿爹送我的那块上等暖玉一般，阿爹的腹部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嬷嬷说，那是我的小皇弟皇妹
我乖巧地点点头，扯了扯阿娘柔滑的衣袖，阿娘将头凑了过来，问我怎么了，头上繁复的步摇头饰摇了摇
林清苑是哪一个人？”
我清晰地看见阿娘的脸色变了，她问我问她做甚
我撒娇，让她帮我指一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了我她的位置
“你左侧第五位，那便是尚书夫人.”
我数着位置，看见了一张顾盼生辉的脸，她身旁的俊俏公子应当就是尚书大人，尚书大人有孕九月，林清苑似是很紧张他，一直在偷偷帮他揉着腰
我笑着和阿娘说，我觉得阿娘比尚书夫人俊俏
我的本意是想让阿娘高兴些，阿娘眸中不见喜色，只是低声和我说别胡闹
我收敛了笑，埋头吃着菜
宫宴结束以后，我被阿爹唤了过去，他训斥我宴席上太过吵闹，没有公主的礼仪规矩，随后，就让我罚跪在大殿前
我在阿爹训斥我的时候就憋着嘴委屈地想哭，想反驳，可是又想起嬷嬷和我说阿爹身子重，不能和阿爹吵架，只能将反驳的话语生咽了下去
这些日子下雪，大殿前的雪铺的很厚，台阶上倒是没有什么雪，刚开始石阶上还覆了一层薄冰，后来阿爹月份大了，阿娘便让宫人将石阶上的薄冰都用热水融了
我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石阶出神想到

还在飘着雪花，嬷嬷原本撑着纸伞守在我身旁，后来从大殿内走出一个太监，传阿爹的话不准嬷嬷陪我，嬷嬷只能帮我又披了一件狐裘，她小声和我说回去找阿娘来救我
我那时跪在地上冻的双眼都要睁不开了，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试图寻求一丝温暖
嬷嬷骗我，她明明说京城很暖和的，冬日也比北疆要暖和，但是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好像骨缝里都在冒着冷气，雪飘落在我温热的脖颈上，融成冰水顺着我的脖子流进了身体里
后来阿娘来了，她抱起我，眼睛红红的，拍了拍我身上的雪，眼里的心疼愤怒我都看的出来
她将我用毯子裹紧，小心地交给了她的贴身宫女，春姑姑，让春姑姑先带我回凤仪宫，她撑着纸伞一阵小跑走上了石阶，推开殿门，我便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因为是皇后来接人，所以侍卫们也没敢阻拦春姑姑，春姑姑抱着我，嬷嬷在一旁打着纸伞，我快冻僵的双膝终于得到了释放
阿娘听嬷嬷说完后，便嘱咐宫人多烧些碳在她的寝宫中，因而我刚进殿，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瞬间裹挟了全身，慢慢地将我身上的寒气驱散开
我躺在阿娘的塌上，春姑姑抱着我，嬷嬷喂我喝刚刚煮好的姜汤，我嫌味道太怪，闹着不肯喝，嬷嬷耐心哄着我，说只有喝完了才不会生病，我就这样一勺一勺艰难地下口
等那碗热腾腾的姜汤见了底，阿娘才回来
她回来就抱着我，和嬷嬷说今夜我和阿娘宿在凤仪宫，我很高兴，但是又有点害怕，因为我看见阿娘的袖口沾了一滴血迹
阿娘抱着我要睡下，让春姑姑熄灯，春姑姑听了外面的动静，欲言又止
“娘娘，陛下他动了胎气，太医说恐有小产的危险，您不然就去……”
“春然！熄灯！”阿娘打断她，抱着我躲进了暖烘烘的被褥里
春姑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熄了灯
我手上被阿娘放了一个暖手炉，我问阿娘，是不是我的小皇弟皇妹要没有了

她亲了亲我的小脸蛋，第一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后来我才知道，阿娘为了我和阿爹吵了一架，最后什么话都说了出来，阿娘说既然厌她至此，不如废了她的后位，让她带我回北疆，阿爹气极，护着肚子，将一个瓷杯扔到她身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让她废后想都不要想
阿娘回宫以后阿爹便落了红，传了太医折腾了一夜才将本就不稳的孩子保住
我那时想，或许以前阿娘骗我了，阿爹应该很讨厌阿娘，所以也顺带很讨厌我
他心里可能从来就没有放下他差点要娶了的那个尚书夫人
阿娘很生气，因为我在夜里发了高热，偏偏太医院绝大多数太医都被传去了宣政殿，春姑姑去唤，又没有太医愿意和她走，都在为了我的小皇弟皇妹奔波
只唤来了两个经验很少的小太医，帮我按寻常得了风寒的药方抓了药，我病得迷迷糊糊中，阿娘抱着我，似乎一直在哭，眼泪一直掉在我的身上，我很想安慰她，我不会死掉的，可是我累的连一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高热不退，硬生生病了两日才好，却又落下了咳嗽的坏毛病，阿娘本就不常去宣政殿
经过我这一场病，自阿爹差点小产后，她不顾春姑姑的劝阻，一次都没去看望过阿爹
我也因为咳嗽一直好不了，怕过了病气还在卧床静养的阿爹，不能去看他
等我好些，阿爹也不用卧床的时候，我的小皇弟皇妹已经七个月了
阿爹来寻我用午膳，浑圆的孕肚将黑金的衣袍撑起圆滚滚的弧度，看起来很好摸
阿爹看着我，温声问我想不想摸一下
我猛地抬头摆手，自从阿爹让我雪地里罚跪以后，我便有些害怕他，下意识看向旁边一直无声吃菜的阿娘
阿娘说摸摸吧，那是你的小皇弟皇妹
我才伸出手，触碰了那一团温软隆起

阿爹的手一向很冷，但是他的肚子却暖烘烘的，还软软的，时不时还有什么在我手心里拱拱
阿爹的手抚着腹侧，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和玉似的，他温润地开口，望向我的眼眸中尽是愧疚，问我还有没有咳嗽
我摇头正想回答，一旁的阿娘便摔了筷子，周围的婢女瞬间跪了一地，但她的脸色还是淡淡的，不见怒气，抱起了我，行了礼
“臣妾先退下了.”
我在阿娘的怀中，还以为阿娘因为提到我生病的事情生气了，但是阿娘问我要不要喝酸梅汤，她给我做，我点点头很高兴，瞬间忘了阿爹
后来的一个月，我一直宿在凤仪宫，每日都可以与阿娘在一起，我过得很开心
那一日阿娘还在推着我荡秋千，春姑姑突然疾步跑了过来，凑在阿娘耳旁说了什么，阿娘脸色变了，随即温声告诉我让我自己玩，就快步走了出去
春姑姑做事一向沉着稳住，让她都慌张失措的事，我实在想不出来
阿娘一走，我也失去了荡秋千的兴趣，跳下秋千，偷偷跟在了阿娘的身后
大约是她们都太急了，所以都没发现身后的我
阿娘走的很急，到最后拎着裙摆直接跑了起来，我跟的很吃起，气喘吁吁地跟着阿娘跑到了宣政殿前
阿娘想进殿，但是被阿爹身旁的公公拦下，阿娘想强闯，但是被殿前的带刀侍卫阻拦
阿娘在殿前跪下，我看见阿娘哭了，她一直磕头
“陛下！我阿爹年岁已高，上不了战场，请您收回成命！”
阿娘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偷偷躲在树后的我都听见了
从前阿娘和我说过，她当了皇后，是后宫之主，从今以后在外面就要注重礼仪规矩，所以很多事情没办法与从前一样了
可是现在她不顾礼仪尊卑，当着众侍卫的面前众众磕头，众侍卫有些为难地退到两边，不敢受皇后的跪拜
春姑姑低着头跪在阿娘的身后，没有开口阻拦
阿娘一直在哭，她的泪珠和额头上的血融在了一起，顺着石阶往下流
我从来没见过阿娘这么失态的模样，转身抱着嬷嬷害怕地哭出了声
无论阿娘怎么说，怎么磕头，那扇宫门都紧紧地闭着，丝毫不动摇
阿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天暗沉地好像要压下来，又开始飘雪，雪越下越大，夹在猛烈的风中
我看着天越来越暗，但是石阶上的血还在往下流，一阵害怕裹挟了我，我挣脱嬷嬷要带我回宫的怀抱，在雪中跌跌撞撞地往阿娘的方向跑
阿娘已经被冻地只能保持跪拜的姿势，春姑姑发髻上也覆了一层薄雪她冻的脸颊泛起奇异的红
我哭着扑在了阿娘的身上，阿娘已经冻的没了知觉，却还是执着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阿娘，你好冷，不要跪了我们回宫好不好……”
阿娘虚弱地笑了笑，手指已经红的发紫，抚上了我满是眼泪的脸蛋
“奕之怎么来了，这里太冷了…”
我拉春姑姑的手，哭着求她劝劝阿娘，她抬眸看着我，眼眸和阿娘都掺杂了一股哀伤无奈
外祖父和舅舅终究上了战场，阿娘在雪地里跪了一夜那扇厚重的宫门也没移开半分
外祖父年轻时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可终归是老了，敌军恨他至极，此去必将凶险万分
在阿爹生下我的小皇弟的那一日，边关传来急报
我的舅舅为外祖父挡剑而死，死时腹中胎儿已有三月，外祖父悲痛至极，被敌军团团包住，万箭穿心而亡
阿娘这两个月一直在佛堂吃斋念佛，为舅舅和外祖父祈福，最后听闻消息后悲极晕了过去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死亡

我在阿娘的身旁，阿娘躺在塌上还没醒来，周围从北疆带过来的婢子都在低声哭泣，我不懂，小声问嬷嬷，外祖父和舅舅死了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嬷嬷哽咽了一声，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舅舅和外祖父对我很好，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们，我心中一股奇异的情绪涌了上来，似是害怕，恐惧，难过，我转身抱住了嬷嬷，大声地哭出来
舅舅经常给我和王沁沁做小玩意儿玩，我和舅舅说想要风筝，第二日风筝就会摆在我的桌上，我和舅舅说想要一只小兔子，下午舅舅就抱着一只小兔子送到我的怀中
舅舅笑起来很温暖，经常用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揉我的头，我从前喜欢包子铺家的小儿子，成天囔囔要嫁给他做媳妇，阿娘又气又笑，说姑娘家不能这么说，舅舅将我抱到他宽厚的怀中，笑着说真想看看我们小奕之出嫁的样子
外祖父一直是家中极有威严的人，毕竟是年轻时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他看着就凶凶的，小时候他一抱我我就哭，阿娘是他的小女儿，外祖父算是老来得女，极宠阿娘，也很宠我
所以我算是家中第二个不怕外祖父的人，第一个是阿娘，在北疆时，外祖父一有什么糕点，第一个给我送过来，我被阿爹罚的时候就喜欢躲在他的身后，他笑的眼尾泛着皱纹，显的很慈祥，他说
“我们奕之才这么小，犯些错也不打紧.”
我一直以为外祖父对谁都这么慈祥温和，直到我听王沁沁说，外祖父从小对舅舅极为严苛，舅舅一旦犯了错就会挨鞭子，外祖父亲自下手，打的皮开肉绽，血肉外放，骇人的很，舅舅那时不知道有了王沁沁，被外祖父罚了鞭子，差点小产，才知道了王沁沁的存在
阿娘直到第三日才醒了过来，阿娘醒来后，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不和我们说话，阿爹命人抱小皇弟来给阿娘看过，阿娘扫了一眼后无动于衷
倒是我见着小娃娃很高兴，小皇弟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黑，跟阿娘头饰上那颗进贡的黑曜石般，脸蛋肉肉的，还喜欢将手指塞到嘴巴里，被他的嬷嬷拿出来后还连着晶晶亮亮的口水
听说阿爹险些难产，生了两日才将这个小家伙生出来，婢女们将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太医忙着扎针，推腹，熬药，才将小皇弟带到了这个世上
嬷嬷和我说，阿爹给我的小皇弟赐了名
白润泽
虽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好听，因为是我的小皇弟

阿娘不吃不喝了两日，春姑姑到后来哭着跪在她面前，一向守礼的春姑姑竟然唤阿娘“姑娘”
春姑姑说，若是外祖父和舅舅看到阿娘这样，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担心的.
阿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答应了用膳，病久了的嗓子很哑
阿爹没有来见过阿娘，我听见我宫中的小宫女们悄悄议论，说将军府接连死了两位主心骨，恐怕大势已去，不料被嬷嬷逮住，嬷嬷呵斥她们连将军府也敢议论，打发了她们去辛者库
凤仪宫一直笼罩在冷寂悲凉里，直到再一次的除夕佳节
阿娘自从听闻外祖父和舅舅的死讯后，我就很少见看她笑过，连凤仪宫也不曾走出，每次我去看她，她都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小声问在一旁站着的春姑姑，阿娘为何坐在椅子上不动
春姑姑说太阳暖和，阿娘在太阳底下暖暖身子，消消病气
可是春姑姑望向阿娘眼眸中的担心藏也藏不住
阿娘着单衣，苍白的脸颊因为暖阳而泛起丝丝红晕，她的发髻很简单，也很凌乱，几缕松松散散的黑发搭在单薄的肩上，她仰着头，看着干净如洗的天空，眸子里呆呆的，明明身向阳光，却没一丝光彩
阿娘是在向往着什么呢？
时不时咳嗽的直不起身，春姑姑急的连着炖雪梨汤，阿娘都有乖乖地喝了，但是咳疾还是不断恶化，我愧疚地问阿娘是不是我过了病气给她，她温柔地笑笑，说当然不是，太医请来过后也只说这是心病，难医
今年的除夕宫宴不是阿娘筹办，我问嬷嬷，是哪位官家小姐筹办，我才知道，阿爹在两个月前，有了一个贵妃，是中书令家的嫡长女许留锦
除夕宫宴，阿娘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在毫无血色脸颊都病地凹陷的脸上抹上许多胭脂，才显得有血色了一些

戴上厚重的凤冠，宫女帮阿娘穿好凤袍，阿娘牵着我入座
与往年不同，我不能坐在阿娘身侧了，阿娘身侧是许贵妃，我落座以后听见众人窃窃私语，说的无非是阿娘失势，面容憔悴，许贵妃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宫宴举办的很好，整个人也雍容华贵，倒是更有皇后的风范之类的话
若是外祖父和舅舅还在世，任谁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嚼舌根，可是他们战死沙场，王家没落了
父皇身着黑金龙袍，细细的金丝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真龙，衬得他肤质极白，金腰带束着父皇精瘦的腰肢，不知是不是因为瘦了，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淡漠地俯视群英
因为外祖父和舅舅护国有功，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北疆几十年的太平，所以这次宫宴舅母和王沁沁也从北疆来了
舅母瘦的两颊凹陷，脸上都没了精神气，往日温柔的神情不再，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王沁沁又高了许多，举手投足间有了她曾经向往画本子里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加沉稳可靠，父亲早亡，她被逼着乖巧懂事起来
王沁沁坐在了我的身侧，许贵妃通情达理地说她知我在北疆时与王沁沁是玩伴，才让她落坐在公主的身边
王沁沁进殿跪拜时一直搀扶着舅母，低着头规矩地行了宫礼，坐在我的身侧时也只是与我点头示意，分别两年，我们还是生疏了
王沁沁坐在我身侧以后就不怎么说话，只是沉闷地喝了几杯酒，我望着心惊，因着她整个人都冷冰冰的模样，也不敢劝阻
突然想起还在北疆时，逢年过节时将军府也有宴请亲朋好友，各军将领，在将军府小聚
那时外祖父坐在上头，阿爹披着雪白的狐裘坐在母亲身侧，很清冷矜贵温润如玉，阿娘虽也冷着脸，却还是会将处理好的螃蟹放在阿爹的面前
我和王沁沁坐在下头兴奋地讨论着今天我们俩谁堆的小雪人更多，有时争论地越来越激烈，我下意识就忘了这是在宴会上，“腾”的一下跳起来说王沁沁骗人，被母亲提醒才意识到脸红地坐了下去，众将士和舅舅外祖父都喝红了脸，大家也不拘小节地哄堂大笑，说小郡主真是可爱
此时王沁沁坐在我身侧，我们却只剩下了凝固的气氛

阿娘坐在父皇的身侧，脸庞是胭脂也掩不住的憔悴，她就那样端庄地坐着，眉目间没一点感情，我却觉得她好像***控的纸人
父皇见到她时下意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润泽也被他的嬷嬷抱了过来，五个月的他白白胖胖的，安静地在嬷嬷怀里睡着
这段时日，我知道阿娘不愿见父皇，所以我也一直与阿娘待在一起，今日是我时隔半年第一次见到父皇，父皇也没来找过阿娘，倒是时不时让人将润泽抱过来，后来阿娘生了病，也不让润泽和我过来了，怕过了病气给我们
我实在闷的无聊，便提前偷偷溜了出来，避开嬷嬷独自在御花园里玩秋千
四周都很黑，柔柔的月光披在我的身上，时不时一阵清风吹过，灌满我的衣袖，我在风中越荡越高，感觉自己好像生了双翅膀，马上就可以飞出这四四方方的红墙内，我想松手，却又想到如果我飞出去，就没人陪着阿娘了，她一定很难过，于是又握紧了绳子
荡了很久，我也觉得有些冷了，跳下秋千正准备离开，隔着一座加上，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明演人都看得出吧，我阿姐许贵妃以后肯定是皇后……啧，就皇后那个身体，我今天在宴会上看她病恹恹的，好像随时都要一头栽下去……王老将军都死了，她们将军府如今还有什么用，不过是陛下心慈，才迟迟不废了她……”
我气的眼底泛起了泪花，她怎么可以这么说阿娘
我随手捡了块小石子，拎着裙摆就绕过假山跑了过去，看见那个淡蓝锦裙的小姑娘还在滔滔不绝，我拿着石子就狠狠扔到了她身上
“你胡说！你在说谎！”
那个小姑娘看见我以后似乎有些慌张，没来得及躲避小石子就扔到了她脸上，锐利的棱角在她细嫩的脸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温热的鲜血从她脸上慢慢流淌下来，染红了衣襟
她尖叫地无助了脸，暗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她恐惧又气愤地瞪着我
她身旁的婢女刚刚还在听她说话，自己的主子突然遭此变故，她的小婢女边用身体护住了她，边大声喊人
我气的浑身发抖，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又想扔到她的身上，但是一个身影背对着我挡住了她，石块将他的衣袖划破
他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黑发有些散乱，温润如玉地开口问那个小姑娘还好吗
我总觉得他那精致过了分的五官很像一个人，直到尚书夫人和许贵妃赶过来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他和林清苑生的起码有八分相像，还有两份继承了尚书的温润如玉
那脸上流了血的小姑娘看见许贵妃就跌跌撞撞地扑进她的怀里大哭，说我无缘无故往她的脸上扔石头，又哭哭啼啼地说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许贵妃连忙让她的婢女带她下去找太医，温声安慰
“小烟别怕，一定不会留疤的，阿姐给你找最好的太医诊治！”
那个小姑娘是许贵妃的嫡亲妹妹，许筎烟，许贵妃好不容易哄着哭哭啼啼地许筎烟回去处理伤口，就面上不虞地看着我
尚书夫人紧张地检查了一下那位公子有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戳戳他的额头
“还好没事，要是回去害你爹爹担心了，看我不收拾你.”
尚书大人有孕六月，听闻因为身子差胎一直不稳，所以连宫宴也告病在家没有参加
许贵妃拧着眉头看着我，语气很倨傲，仿佛和刚刚在大殿内温柔有礼的女子是两个人
“公主是你……”
“对，我扔的，她辱骂皇后……”
“公主有证据吗？”许贵妃打断了我
我一时语塞，指了指许筎烟身旁的婢女
“她听见了！许筎烟就是和她说的！”
许贵妃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小夏，我问你，你听见了吗？”

那个小婢女连忙跪在地上，犹豫了会儿，瑟缩着摇了摇头
我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地摆摆手，带着哭腔指着那个瘦小的婢女
“她骗人！她明明听见了！”
尚书夫人几次想要上前，都被那位少年不动声色地拉住了
“奕之.”
熟悉的声音传来，泪眼朦胧中我看见身着黑金宫装的那道纤瘦的身影向我走过来，身后跟着神情有些急切的春姑姑
我心中那道防线被击破，我扑到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大声地哭着
“阿娘！呜呜呜呜呜呜许贵妃的妹妹辱骂你呜呜呜呜……”
阿娘抱着我揉了揉脑袋，不等许贵妃开口，她平静地推开了我
“你朝她扔小石子还把人砸伤了对不对？”
我边哭边摸眼泪，睫毛被泪水沾湿在一起，戳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点点头
许贵妃又变回了那副温雅的样子
“小公主可不能口说无凭，公主口口声声说阿烟辱骂皇后，但是无人瞧见，不过是公主的一面之词罢了，或是小公主划伤了阿烟的脸，情急之下扯的一个谎也说不准.”
“我听见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扭头看向了那位白衣少年，他眸子很冷，嗓音很坚定
“我听见了，三小姐辱骂皇后.”
许贵妃面具裂开了一些，努力笑了笑，开始想让小婢女背锅
“公子再想想，或许你听错了，是这个贱婢在辱骂皇后.”
尚书夫人望向自己儿子一脸自豪，少年倒是气定神闲，重复了一遍，温温润润的嗓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三小姐，许筎烟，辱骂了皇后.”
我吸着鼻子，看着月光下的少年，清贵而冷漠，但是他在一字一顿地帮我
心中有什么新生命破土而出，在柔白的月光下慢慢生长
我本以为水落石出，母后会心疼地抱起我，和我说别怕有阿娘
但是她说不管如何，划伤三小姐的脸是我的不对，她顿了顿，压抑着轻轻咳了两声，最后开口，接下来一年，我的例银减半，禁足一月
我惊楞地抬头看着阿娘，阿娘微微笑了笑，看着许贵妃
“贵妃觉得如何？”
许贵妃行礼
“谨听皇后懿旨.”
我委屈地眼泪哗哗直流，被嬷嬷抱回宫后就一直生着闷气，几次阿娘带糕点来看我都对她视而不见，后来阿娘逐渐也不来了，我就更难过了
彼时的我太年幼，不知这个已经是阿娘心软再心软才给予的惩罚，她担心父皇知晓后会罚的更重，才抢先一步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愿我们与许贵妃树敌，骄傲如将军嫡女的她，有一日竟也会想着忍让后退
父皇来看过我一次，他给我带了很多东西，其中有弹弓和风筝，它们精致昂贵，他声音很温和，和我解释阿娘也是不得已，让我不要怪她，我低头沉默良久，开口说
“我想要舅舅做的弹弓和风筝，我不想要这些.”
父皇楞了楞，低垂着睫毛很长，下颚线很优美，他依旧很漂亮
他起身，说如果有什么需要让我和嬷嬷说，随后就走了，逃避了我的话
父皇离开后，我随手边将弹弓和风筝收了起来压在了父皇送我一众珍贵珠宝的箱底
我趁嬷嬷不在，拔了两个簪子给小宫女，知道了那夜的少年叫姜泽，是尚书长子，小小年纪腹有诗书气自华，被父皇点名夸赞了好几次
一个月过后，舅母和王沁沁早已回了北疆，我还在埋怨阿娘后面为什么不来看我，刚解了禁足就去了凤仪宫
偏偏嘴硬，想着只是要质问阿娘为什么这么心硬，才不是因为想她
步伐越来越快，逐渐跑了起来，冲到了凤仪宫中明明很开心还是要装作生气的模样大声喊着“母后！”
不料，却撞见了阿娘面色苍白，俯身咳出了血，暗红的血喷在地上，春姑姑眼睛红肿，还含着泪让阿娘喝药
阿娘见到我立即用帕子捂住了全是血的唇，虚弱地质问门外的婢女怎么能让我进来
我呆呆地走到阿娘身边，连衣裙沾了地上的血迹也没发现
“阿娘，你……你的病还没好吗？”
阿娘擦了擦唇，唇上被残留的血染的殷红，有种残酷的美感，她冲我笑了笑，笑的很难看
她将众人遣散出了大殿，整个宽敞的殿内只剩下了我，和在塌上气若游丝的阿娘
阿娘让我坐在塌边，轻轻抱住了我，说有些话想和我说，我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点点头，隐隐约约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
“阿娘的病可能有些严重了，没有办法陪奕之长大了，奕之不许哭，阿娘接下来和奕之说的话要一辈子都牢牢记着，听见了吗？”
我点点头，拭去了眼角滑落的泪
“你阿爹是君王，他以后还会有皇后，可能，就是许贵妃了，你一定要听话，要乖乖叫她母亲，不许违逆她，阿娘以后没有办法护着你了.
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小皇弟皇妹，咳咳……你不必和他们争宠，你以后和润泽在一块，阿娘不求你们有滔天权力，泼天富贵，只求你们平平安安的
你是姐姐，要好好引导润泽，让他不要想着皇位，离皇位越远越好，那上面太寒了，他受不住.你们二人不可太骄蛮，要学会隐忍退让，任何时候，任何事，都没有你们的性命重要.
阿娘不在了以后，你们能相信的只有春姑姑，连嬷嬷和父皇也不行，人心思变，阿娘命薄，没有办法护着你们，你们一定要比其他人更早的懂事.
不要说任何有关尚书夫人的话，任何话，在何处都不许说，不要试图挑战你阿爹，在他心中，没有人能

比得上尚书夫人.
最后，将来不论如何，你决不能嫁给有心上人的男子.
话说三遍淡如水，阿娘只与你说这一次.”
我用力地点点头，转身抱住了阿娘，摸到了她背后瘦的突出的肩骨，在昔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忍住不哭声，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阿娘的单衣，我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阿娘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说
阿娘在那年的初夏，在她院子中的那棵桂花树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拉着阿娘的手，春姑姑静静站在她的身后，我们谁也没有开口
很久之后，阿娘柔软的手已经有些僵了，我抬头看着桂花树，四周溢满了淡淡的桂花香味，我忍着哭腔
“阿娘，你看，桂花开了.”
父皇知道阿娘逝世时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我松开阿娘的手，往殿外走去
身后帝王失控了的哭喊越来越远
阿娘那日难得有精神气，提了一幅字，随后又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细白手指都被未干的墨迹染黑
我偷偷将纸团捡了回来，细细将宣纸展开，上面的字迹苍劲，墨迹几乎要渗透纸背，字字血泣
“是你薄我.”
或许我的阿爹，早就留在了北疆，如今的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是我的父皇
许贵妃没有成为继后，我也松了一口气，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唤他人母后
父皇将阿娘以最尊贵的礼仪葬进了皇陵，死后他们要葬在一起，可我觉得阿娘定是不愿如此
很多年后，我见证了朝中的尔虞我诈，才明了，当年父皇让外祖父和舅舅上战场，就没有让他们平安归来的打算
王家手握虎符，君王忌惮在所难免
可惜王家三代忠臣，最后落得君王猜疑而亡的下场
许贵妃没有孩子，父皇也没有再纳妃，因而白润泽自幼便是当太子培养
长姐如母，自从阿娘逝去后，我将自己所有的爱关怀都给了润泽，他最终还是登上那至高至寒之位，父皇逝世时不过四十有五，太医说心有郁结，药石难医
父皇曾问我，阿娘逝世前可有交代我关于他的事，我笑了笑
“阿娘说，她好累，你的心太冷了，怎么都捂不热，是你薄她.
若有来生，她再不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