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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慢慢不过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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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来了


IP属地:四川1楼2023-10-06 21:15回复
    【马车驱至文丞相胡同外,阿演撩帘看了窗外一眼,悄悄同我说襄王府快到了。与我相比,这座王邸她的确要来得勤一些。马车熟门熟路地从侧门驶入,待停稳后我与阿演一同下车。王府的下人们倒是早已毕恭毕敬地站于一侧等候,与为首的稍一颔首,由着他们在前边儿引路。】
    【其实何须引路,阿演怎会不知周生生的院落置于何处。知晓她心急如焚,脚下生风,但偏偏要拘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行走于园中。旁边的下人们乖滑,将嫡福晋的近况一一道来。】
    “那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呢。”
    【大约以为我们要先去拜访主人,是而下人们没有保留。没成想,我只点了点头,却没了下文,步履径直往南奔书怀去了。好熟悉的名字,好陌生的院落。推门而入后一股药香扑鼻,黛眉遽然皱起。檀唇微启,却又将话咽了下去。索性把机会留给阿演,转而吩咐王府的婢女们。】
    下去吧。


    IP属地:四川2楼2023-10-06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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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来了


      IP属地:上海3楼2023-10-07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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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周槐臣,她刚刚流失了几乎半副身躯的血和肉,她该有多疼呢?我颠簸在车轿里,一颗心也随着周槐臣经历的一切天翻地覆地滚,她是我最亲近的胞姊,我们流着最相似的血液,共享着一切,可我无法替她分担丧子的痛苦,这使我愈发晕眩,只想要快些见到她。】
        【大姊姊却紧紧拉住我,不许我急奔,襄王府的下人们也生了副让我厌烦的面孔,他们为何不戚戚?难道不知道女主人才流失了最珍贵的宝物吗?凌乱的跫音接近南奔书怀,我不再有所顾忌,直直奔向阿姊的床榻——她被厚重的褥山压着,像苍白的、奄奄一息的灵,腥苦的汤药刺激着鼻腔,我再抬首时,眼眶猩红,蓄满了泪。】
        生生,你痛不痛?我来了,我和大姊姊来了,你别怕……【我无法理解她在爱新觉罗的王邸里所遭遇的一切,我只是她的妹妹,我最关心的是她还疼吗,还难过吗,要怎么才能忘掉令她痛苦的根源。】你的手好冷啊,生生,我替你渥一渥,好吗?


        IP属地:上海4楼2023-10-07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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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下次应该将汤药倒到外面的花圃里…】
          【窗牖下的梅瓶大抵被糟践的太久,如今也想要反抗,鸣出振聋发聩的不平。光是坐在榻边,就已闻得阵阵苦得作呕的味道,我在药腥味里转醒,天光大亮——在折腾了一宿后,困意如潮生,我总是在白天不间断地补觉,时醒时梦,所以显得精神不大好。本欲伸手去够茶盏,却先触到一双温润的手臂,她握住我枯瘦的指尖,很温暖。我则停顿片刻,从喉头艰涩的滚出一道音节,然后睁眼看见演与长姊】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我好准备呀。
          【支颐起上半身,阿演替我枕了个软垫在腰后,我掖了掖被角,笑得很轻松,迨觑见长姊冷清神色后,笑意一敛,要拿帕子去拭周演的泪】
          :哭就不好看咯,我没有事情。让你和阿姊担心了,没让阿玛知道罢。


          IP属地:上海5楼2023-10-0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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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一胎所诞,阿演一见着周生生,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任由她急切地奔至床边,屏退四下后这间卧房与周府的南奔书怀并无差别。给阿演挪了个凳子后,生生的声音悠悠传来,全然不似过往的灵俏。手上动作兀自一顿,依旧沉默地坐于一边。】
            【等到她抬目视我,眼神方有所动,视线落至她熟悉的面颊。其实瘦得并不多,但在我眼中,总觉得她消瘦了许多,两颊饱满的梨肉都陷了下去。眉头蹙起,声音冷淡。】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爹爹娘亲么?
            【周大人不再是那个千里之外的总督,他如今就任理藩院,无论身躯或是心绪都与钟爱的女儿们挨得很近,文丞相胡同更非路远迢迢。叹了叹气,赓续时音色柔软了下来。】
            他们都很担心你,所以让我与阿演来瞧瞧。【实则最初考虑的只有阿演一人,只因我头上冠着待嫁二字,不过他们拗不过我。】


            IP属地:四川6楼2023-10-12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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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蕉虽不雨,却无端地响出寒意,整个卧房都眠在一股药香中,姊姊一定又犯了坏习惯,专挑那花架子上的梅花祸害,梅也不知替她吃了多少汤药,奄奄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握着生生的手,眼下已经暖和了不少,只是没什么血色,骨节明显,苍白的皮肤下,蜿蜒的血管清晰可见。我将她轻轻扶起来,接过山姊姊递来的小绣墩,坐在生生旁,听到她还想瞒着爹娘,不由颦眉。】
              阿爹阿娘已经知道了,你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瞒得住呢?阿姊,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药?小时候就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山姊,你也劝劝她呀——
              【自小到大,姊妹四人在爹爹娘亲的庇佑下长大,何曾受过这等罪,自己从前贪玩爱夜,跌打损伤是家常便饭,可周生生应该是头一回遭这么大的罪,家里怎会不心疼?就连最稳重的伏山姊姊都坐不住了。】
              伏山姊姊快要出阁了,都想着一定要来王府看看你,生生,大夫是怎么说的?


              IP属地:上海7楼2023-10-14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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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未必想闹这么大的动静,让所有人都省得,但也深谙襄王府藏不住秘密,景阳宫既能得知消息,那理藩院的尚书大人必能知悉女儿近况。我是个不孝女儿,如今还要父母跟着操心,微微一叹,想是刚睡醒,神思尚不算清明,我一向见到长姊发怵,刻下她端坐在那里,我的瞌睡倒是跑走不少,以待正思,我先看向周伏山】
                :闻说长姊就快要成婚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姊姊,反而让姊姊先来找我了。
                【强撑起精神,牵扯一抹很淡的笑意,我并不知悉她与定王爷之间蜚短流长的故事,只是还很单纯的认为,这或许不是一桩情投意合的婚事,至少是相敬如宾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反复进入同一个恶魇,失去这个孩子并非我本意,但他也确实因为我的失意和过甚的忧思而失去了来到世间的机会,我会永远对他心生愧怍,此生难以赎清我的罪孽。福珠隆阿在时,会盯着我多吃两口饭,往往食难下咽,夜里睡不着觉,连带着也搅了福珠隆阿的好眠,在寂寥的寂寞空庭,我在看月亮,月亮会洞悉我的所有心事。我在这种极端消极的状态里,肉眼可见的迅速憔悴下去,只剩风中飘零的一把瘦骨,无处遮掩】
                :阿演,你看着我,我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吗?你俩回去的时候也别让家里人担忧,挑拣着说。
                :太医左不过是开些方子调理,都是些苦得掉渣的补药,阿演啊……
                【我冲她眨眨眼睛,她应当心知肚明那些汤药的归宿,老梅枝品尝药剂的苦涩,散发苦不堪言的控诉,我同样是个不够听话的病人,不够负责的母亲,我在自责中忏悔,用日复一日饱尝煎熬的身心赎罪。「福晋,该用药了」,苏拉来得很不合时宜,眉心倏然一蹙,极不耐的想倒头就睡,但碍着她们在此不好发作,叹了口气,只得先让人端进来。掀了眼皮只看一眼,已欲下榻起身穿衣】
                :屋子里药味太冲了,你俩别坐着了,咱们去外面说话罢,春天的风也暖和呢。


                IP属地:上海9楼2023-10-17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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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坐着,不许动。
                  【见她欲起身离榻,黛眉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重新搬出长姐的仪态,毫不犹豫地出声打断她的动作,语气不容置喙。在未进景阳宫之前,周伏山就已经是称职的姐姐,严谨地看顾姊妹言行。而在景阳宫历练数年后,周女官的本事更是见长。瞥了眼端药进来的侍女,她此刻正不知所措。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随手放于桌案上,让她先下去。】
                  【待下人离去后,屋内又只剩下我们姊妹三人。收敛了面上的忧色,目光扫过她消瘦的面颊。她小产至今也有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是这样憔悴。她分明在笑,可苍白的面色在提醒我,这份笑容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她在发愁什么,她在忧虑什么,这场她梦寐以求的婚姻又带给了她什么。忽然想问她:周生生,你如今后悔么。但我想,她一定会告诉我,不后悔。可我不能让她继续消沉下去。襄王或许对她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这份爱值得起多久的挥霍呢,我不敢让周生生去赌。于是容色不得不肃冷下来。】
                  周生生,你失去了一个孩子,还不好好将养身子,是想让爹爹娘亲也失去他们的孩子么?孩子是你的,身子也是你的。别人再替你惋惜,又能替你几分?痛也好,累也好,都是你自己尝,他是你的选择。况且——
                  【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想说的话或许残忍,但若不渗着血,又如何将旧疮剥下。是以,我盯着周生生,无比冷静,无比清醒地言道】
                  你的确失去了孩子,可襄王依然是阿玛。
                  【在这个王府之中,襄王不会缺少孩子,所以失去孩子的只有你,周生生。愧疚是一把双刃剑,会消弭掉你们之间的爱,没有男人会爱一个自己有所亏欠的女人。温热的药碗置于掌中,黝黑的汤汁发出难闻的味道,仍旧面不改色,径直将药碗递给榻上的周生生。】
                  所以喝药,快快好起来。
                  【快快好起来,假若她还能听出藏在这五个字下面的疼惜。】


                  IP属地:四川10楼2023-10-18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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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大姊姊说得对啊。
                    【我此刻像极了刘关二人中间儿的张翼德,或者夹在师兄之间的沙和尚。两位姊姊都是在燕廷兰闱里磋磨过的昆玉,周小麓还是块有棱有角的璞石,我急得像往生生手里拱的护食小兽,嚎了半晌,也说不出伏山那样有哲理的话,只能连忙附和:嗯嗯对对,你得快快好起来啊!】
                    你下次再想瞒我们,我真的要生气了!姊姊,我和你长到现在的年纪,还没见你犯过这样的笨。还记得我们在昭通府住,听见张家夫妇吵架,你怎么说的么?「当机立断该离则离,这么拖下去苦的只能是自己」,怎么如今自己吃了苦,反而当局者迷?
                    【我的一粒粒齿都在牙仁儿里发酸,像嚼了青石榴子,声势本该汹汹,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荒唐。一念之差,她顶上差点要生出灿烂的圆光了——谁能在爱新觉罗的王府里做菩萨!我从伏山的口中隐约明白了生生没有和我谈起的过去,那被隐瞒的一小段过去,在我们几乎共生的岁月里,几乎不值一提,可就是那段时日,造就我们此时心境的鸿沟。】


                    IP属地:上海11楼2023-10-19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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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伏山极平稳的语调下,我听见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只得缓缓的坐回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周演,她这回倒是同长姊同仇敌忾,坚定不移的站在一边,尽管我忘记,我并非她们的敌,是血脉相引的亲人。那碗汤药就搁在案头,正泛着令人退避三舍的苦香,我本想做到无动于衷,但也知道今天泰半是糊弄不过去,不喝完它长姊是不会罢休的】
                      【她尚在循循善诱的劝导,这很不像周伏山的性格。我仍然天真的在想,大约是我现在太瘦了,她不忍心过分苛责我,我何尝不明白她话里的真意?我只是…只是还不肯放过自己,妄想以这种方式和我的孩子感同身受。而为人母的这些怅思,即使我已经没有机会听他喊我一句额娘,她们现在是不会明白的,只能一味用徒劳的开解,劝慰我服下一剂剂苦药】
                      【只在我游移的间隙,她接下来一句话,顷刻就能使我本就极淡的笑意隐去的无影无踪,她不愧是我的亲姐姐,最能知道从哪处下刀能戳到我最痛处,我几乎是强行遏住双手颤抖伸向那副汤碗,一滴泪毫无征兆的滴入药碗,顺着我仰头的动作一齐吞进腹中,再抬眼时,眸底盛了一泓清泉,它正无声地与周伏山相望】
                      【轻轻眨一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淌落】:阿姊说得对,失去孩子的是我,就算是日日为他郁郁寡欢形销骨立,也无法赎清我的罪孽,可是他依旧会是阿玛,无可更改。
                      【我是在笑吗,用指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朝长姊离去的方向颔首,继而只剩下我与周演,我忽然有种很恍惚的错觉,我和演互相陪在彼此身边,从来都不曾变过。可在我望向那双相似的眼睛时,心骤然开始绞痛,我捂住心口,再也难抑我的悲伤,强撑的冷静轰然溃败,脊骨一寸寸弯下去,就那么在周演面前撕心裂肺的痛哭,戚戚艾艾。混沌间,我仿佛听见她在唤我姊姊,再然后是她提裙奔向了某处,我无暇顾及,只将自己躲进被衾里闷声嚎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倘若我就那么死了…如果死了该多好】


                      IP属地:上海13楼2023-10-19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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