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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劳伦斯河的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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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写的,忘了发没发过。
现在看看有的地方写的蛮好。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10-08 06:13回复
    奇努克鲑是一种大型鲑鱼,重量可以达到40公斤。这种鲑鱼在野外十分罕见。每年七、八月它们从圣劳伦斯河口开始洄游,在育空地区繁殖、产卵,完成它们特殊的使命,并最终死在那里。
    我一直想知道,如果它们的洄游不曾开始,是否它们依然注定要死去。这问题困扰着我,从青年时代直到现在。
    “所以一切的尽头是什么呢?”我说,“是空无?”
    “不,”他说,“是摹态。我们希望用各种方式来阐释这个世界,寻求最有效、最直接的解决途径。但我们永远只能接近,而无法找到。”
    那段时间,我惶惶不可终日。我在梦里梦见过不可思议的篇章,在醒来之后把它们和痛苦一起遗忘。事后我发觉痛苦仍在,它们却永久地消失不见。
    在这世上抓不住也看不见的部分,永远要多于它的对立面。
    他和她妻子去了非洲,在那里度过一段欢快的时光。回来后他立刻动笔。但于我而言,狩猎旅行不是个好提议。我决定我们应该度假,但度假必须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进行。
    我们住在露易斯湖畔的酒店里,房间整洁舒适,令人满意。屋里放着白橡木打制的家具,门有着鎏金的把手,椅子有着鎏金的扶手,柜子有着鎏金的旋钮。此外是一个淡蓝色的呢绒沙发,很安稳地卧在落地窗前,上面放着浅玫瑰色调的枕头。
    酒店三面环山,一面临湖。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湖水在阳光映照下呈现出蓝绿的色泽,有如林中翡翠。西面是林场,伐倒的红杉整齐地码放在地上,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你已经写了不少,这就足够了。”在梦中,他们这样对我说。“你不能再继续写下去了。”
    “不,我要写。”我想这样回答他们,刚要开口时,我醒了。她还在枕边熟睡着,披散着金色的长发。只有在她睡着时,我才开始写。她不喜欢看到我写东西。
    “你又在写那些既不能换钱、又没人看的玩意儿。”她说,“我们特意到国外来度假,就是为了让你躲在酒店房间里写这些东西。”
    “我真希望你不要一开口就对我嘲讽。”我说,“老实说,我受够了。”
    在亚拉巴马州的日子是我们最好的日子,那时她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乖戾性格并没有完全彰显。或者说,由于她的美貌,一些小怪僻也完全可以为人所容忍。像是太阳表面的黑斑,对于全部的光芒而言,无伤大体。
    她喜欢热闹,享受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无法忍受一人独处时的寂静。在这一点上互相迁就,常常使得我们成为彼此的地域。我对她说,我想去湖边走走。那时她刚换了一身醒目的裙装。
    “哦,去吧。”她理了理头发,“很遗憾我不能陪你去,我不想辜负了这条好裙子。”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10-08 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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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山峦起伏,在与天际相交汇处划出深刻的弧线。湖水静穆地冲刷着岸边的卵石。一只白色水鸟飞过。湖对岸停泊着一只独木舟——这是一种用单棵树木凿空制成的轻巧小船,可以载一到两人。移民们最早从印第安的苏族人那里学会这种船的制造方法。但是他们造的船永远比苏族人更笨重,往往搁浅在沼泽的淤泥里。但最终他们还是取得胜利:没人能在制船技法上再与他们竞争。他们铲平沼泽,并将印第安人驱逐。
      曾经我想写一个苏族的故事,有关于一个生长在河边的女孩。在她的部落失陷后,她是如何经历了十一次贩卖,最终逃脱到山林中。她赤脚跑过严冬的雪地,像食腐动物那样,在树林里捡食各类残骸为生。最终她死在河岸旁,而那时春天河水刚刚解冻。
      在未动笔之前,我已经料定这不会是个好故事。它太过蛮荒。而真正的故事应该是:她成为一名女猎手。她的枪上画着一匹野鹿,枪柄是用野鹿的骨头做成的。她拿着这把枪,乘独木舟顺流而下,只身前往白人驻扎的兵营。
      那或许是很值得一写的故事,但是我不会再写了。我真正写出的故事,只是我所希望写出的十分之一。他说:“你并不缺少素材,你只是吝于动笔。”我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会像你一样热衷于翻找报纸专栏,撰写一些狩猎、枪杀、火并、拳击、赛马的故事。我所有的故事都仅限在我之中,而不在我之外。
      河边有一些人正在钓鱼。我们在巴黎时,看到塞纳河边也有人钓鱼,我对他说,他们多半是疯了,所有人的鱼篓空空如也,没有一条鱼。他们到底在钓什么?他说,他们确凿无误是在钓鱼,也并没有发疯。他们钓鱼,因为他们坚信河里有鱼。如果他们这样坚信的话,你就不能指责他们发疯。我认为他是彻头彻尾的诡辩。但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叫喊说,他钓到鱼了。
      “但是你们为什么不钓鲑鱼呢?”我问。
      “哦,钓鲑鱼?不,不。”那人把眼睛瞪大。“我们用网捕,而不用鱼竿钓它们。它们从不会上钩,因为在洄游期间它们不吃任何东西。”
      “就依靠它们自己的生命力。”他说,“鲑鱼在浅海生长四五年,它们完全习惯海水中的生活。也就是说,一旦进入淡水区域,它们的器官将无法适应。所以它们不食不休,耗尽全部的生命,来到这里产下后代,然后死去。听起来有点宿命论的意思,是不是?”
      如果鲑鱼知道自己的宿命,它们是否依然会选择在河海之间洄游?当他们回忆起那条熟悉的河流,泥土中腐朽的落叶气味,回忆起自己的孩提时代。
      在梦里,我开始不间断地梦到鲑鱼。未发育完全的受精卵,血红的胚胎在胞衣中轻轻颤动。这红色与它们青黑的皮肤完全不同。但是我知道,红色终有一日会重新浮现在它们身上,犹如一枚定时浮现的烙印。
      我想起那时在法国,里维埃拉的海滨。潮湿温暖的热风吹过棕榈树林,沙滩上铺着五颜六色的毯子,海水清凉。人们在露天泳池里游泳,喝一些甜腻的香草味苏打。我们曾有过很安逸的时光,在安逸之中竭力寻找到激情。
      太阳把我的脸色晒成黝黑,而她的脸却永远是金黄的。背着光,我只看到她的侧影。她有很美的侧影,睫毛低低地垂落,颈上挂着一串洁白的珍珠项链。那时我们有钱,派对一刻不歇地进行下去。富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结交上流社会的名流,他们认为我和她的模样都俊俏,适合做封面人物、或者被搬上银幕。
      迎着急流,鲑鱼挺动它们的身躯,踊跃向上。那些鲑鱼,它们刚刚完全发育成熟,头骨隆起、肌肉健硕,胸腹两侧浮现出漂亮的鲜红色斑点。北美灰熊据守在河中央,像一张坚固的、不可攻破的渔网。它用巨大的爪子将鲑鱼们击倒在岸边的岩石上,然后撕咬它们的胸膛。
      鲑鱼们鲜红色的尸骸,顺着河流一路流向海洋。在入海口处,海鸟飞下来啄食它们的身体。我躺在床上,这床对我而言既是灵柩,也是襁褓。同一支笔,书写生命和死亡。日升日落是最平凡的预兆,却也是最伟大的象征。自然界充斥着最可笑也最原始的摹态。我发誓承担鲑鱼的苦楚,我发誓迎着激流而上。
      “缪斯一直都在,”我说,“一直以来,人们依靠梦、酒、药,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靠近她,寻求她的抚慰。不过我奉劝你,别离她太近,她总有法子能枪毙你。”
      “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奇货可居。”他朝我努努嘴,“事实上她早就已经是滞销品了。”
      当我回到酒店房间,我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以及同她拥吻的那个男人。她甚至不乞求我的原谅。我从抽屉里取出手枪,两把。我提议我们正对着彼此同时开枪。他胆怯了,他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10-08 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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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角色部分参考菲茨杰拉德、海明威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3-10-09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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