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茶楼 58_62_22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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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上面已经谈到,在今天汉语七大方言中,粤语最接近《切韵》音系,保存着《切韵》音系的大多数特点。而其中最为显著、最有价值的,是保存雅言的声调系统。
古代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玉钥匙歌诀》云:「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疏藏。」说明平、上、去、入四声对传递情感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古人重视四声,写诗作词,讲究平仄协调,以形成「抑扬顿挫」之美感。可以说,没有平仄韵律,也就没有唐诗宋词的黄金时代。今人对平仄的作用体会不深,是因为普通话的阳平并非「平道」而是个升调,同时没有入声,许多古代读为入声的字在普通话读为阴平或阳平,这麽一来,哪个字读平声,哪个字读仄声,如果不查韵书,谁也难以区分。而在粤语中,阴平读为高平,阳平读为低平,保存「平声平道莫低昂」的特点,并且保存入声,因此,平仄区分得很清楚。在广府地区,许多人一直坚持用粤语吟诵传统诗词,就是为了更好地领略由声调的平仄而形成的「抑扬顿挫」之美感。2002年,广东省文史研究馆与广东电视台就联合制作了一个用粤语吟诵诗词的专题节目《古韵流风》,播出后颇受好评。
入声,是古代汉语的一大特色,也是粤语的一大特色。古代诗歌,即使是非格律诗,也都十分重视入声的运用,因为入声「短促急疏藏」,运用得当,可使诗的节奏铿锵有力。汉乐府民歌《上邪》:「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其中「竭」、「雪」、「绝」都是入声字,与诗中所表现的激烈情感配合得天衣无缝。又如曹植《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以及柳宗元的《江雪》、岳飞的《满江红》等,都是如此。北方汉语由於受游牧民族语言影响,塞音韵尾脱落,「入派三声」成为一条普遍规律,今天的普通话没有入声,用普通话诵读这些古诗,无法体会入声的艺术作用。同时,由於「入派三声」,原来的入声字很可能读为平声,这麽一来,连区分平仄都成问题,传统诗词的音韵美必然大打折扣。在汉语各大方言中,只有粤语保存着一整套塞音韵尾,包括双唇塞音韵尾 p、舌尖塞音韵尾 t、舌根塞音韵尾 k,也就完整地保存着古汉语的入声。传统诗词,尤其是上述押入声韵的诗词,只有用粤语吟诵,才能领略其中的韵味。正像儿化是北京话的标志一样,入声可以说是粤语的标志。而儿化是受到了北方游牧民族语言的影响,入声却是古代汉语音韵的保存。
粤语平、上、去、入均分阴阳,其中入声还分阴入、中入、阳入。这麽一来,就有九个声调: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中入、阳入。其中所有阴调的调值高,所有阳调的调值低,符合「阴」、「阳」本义。阴阳学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万物皆有阴阳之分,声调亦不应例外。南朝沈约发现四声时,没有谈到阴阳。然而,到底是当时四声不分阴阳,还是没有发现?笔者认为应属后者。粤语声调分阴阳,读起来有一种高低起伏之美。粤语歌之所以在汉语方言歌曲中独树一帜,经久不衰,就因为它的旋律跟歌词声调的阴阳是协调的。比如「一生何求」这句歌词,「一」的声调是阴入,调值5;「生」的声调是阴平,调值55;「何求」两个字声调都是阳平,调值11,旋律与调值完全一致,充分表现了粤语自身的魅力。当然,在粤语歌中,这样完全一致的也不多见,只要大致合乎「阴高阳低」的规律,不是「阴阳颠倒」就行了。又如「浪奔,浪流」,「奔」是阴平,调值高;「流」是阳平,调值低。作者正是发挥这一高一低的特点,通过旋律的配合,产生起伏感,加上后面「万里滔滔」由低而高推进,表现出一浪接一浪的意境。普通话的上声和去声不分阴阳,平声虽有阴阳之分,而阳平的调值并非低平,失去阳调的本义,因此,用普通话演唱的歌曲,不必考虑旋律与声调是否配合。粤语歌与普通话歌不同的特点,形成两种不同的文化现象。粤剧也是如此,它被称为「南国红豆」,其实粤曲中有不少曲调是从北方引进的,例如「梆子」源於江西的弋阳腔和江苏的昆山腔,「二黄」源於安徽的吹腔和高拨子,「西皮」源於陕西的秦腔。还有一些小曲,例如《喜洋洋》、《春江花月夜》、《梁祝》等等,当然并非广东「地产」,但一经用粤语填词和演唱,便带有浓郁的「粤味 」了。究其原因,全在於粤语声调与粤曲旋律巧妙配合之下,其「抑扬顿挫」之美便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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