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座第二排加了一个凳子,头里是粉菊花的《摇钱树》,看过阎世善的出手,不免要替她担几分忧,还算侥幸,出手没有打,来了些跟斗,草草收场。
接着《穆柯寨》上,江世玉扮相的俊秀,我敢说是前无古人,白口清晰,字字入耳,身上干净,武工虽稍逊,毕竟是坐科出身,有交代,有分寸,没有拖泥带水的地方。
可惜唱的时候,刚柔不能分别得当,字音不统,这或许是丹田气质,和年龄的关系,未可厚非,不过上海这地方,是狼虎之薮,要多加小心才是。
压轴是高盛麟和裘盛戎的《连环套》,黄金最近两剧团之人材,高艺最能使我聚精会神的欣赏,诚然有英雄的本色,不若其他青年武生,扮出总带几分脂粉气一样,嗓音尤受听,裘虽嫌稍火,但于窦尔墩之身份,尚可说适合,此二人自随毛来,贴斯剧至少在十次以上,足见具有相当之号召力。
惟王福山之盗钩,似无艾世菊之俐落,矮子步只跳半场,窦于睡梦中作掉向时,王仅仅用手遮刀,作隐避状,不如艾之向桌围下一蹲之姿势,来得得神而美观,余尚无甚轩轾,身嫌瘦长,亦不合武丑短小精干的条件,但白口清脆,资格老到,自有可取之处
休息后,《二进宫》上,侯玉兰嗓音极动听,求诸近年坤伶中,实属凤毛麟角,音韵似别有风味,不类程腔,艺术要有真价值,自不负人人负,何必一定分门别派,扮相殊不弱,惜未能将李妃当时的忧郁,恐惧,企望,欣悦等内心的变幻,次第表出,马连昆只可干草莽英雄的活,拿他来去大气磅礴的定国王,有点婢学夫人,我直不敢正观之,这出戏的净角,嗓须洪亮,须具有领导生旦的魄力,彼几全陷被动地位,毫不合拍,以架子花而唱铜锤,原属牵强,我不多赘矣。
最后说到言腔之僵怪,远不如听其所灌之唱片有味,“千岁爷进寒宫”一段,先后共擦鼻涕、饮水达四次之多,此虽小节,殊碍观瞻。跪昭阳时,“锦家邦来锦家邦”的净生对口,只唱六句,打了一个对折,最精采处,竟如此忽略,岂名角之特别权利耶?
桩、降、让、良等字,俱使腔过长,致净旦接唱时,不觉紧凑,反有卖弄的嫌疑,最显著者,厥为嗓音太低,是日余坐第二排,将终场的几句摇板,只闻其腔,不闻其字,可谓奇事,吐字太正,即嫌其僵,此物极必反之定例也。
《十日戏剧》1939年第2卷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