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窖情怀
权贵忠
我家在渭北旱塬上,那里的地下水位很深,人畜用水是困扰当地人生存的首要问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的农村人饮问题主要靠水窖和深井。水窖的水主要是夏秋季节的降雨蓄水。那时候水窖很少,一般都修在谷场边或烧砖窑,饲养室一类的地方,农家院子里是绝少水窖的。窖都很深,窖口也小,一般都是麻砂石或红砂石整凿出来,口径一尺大小,能容下一只铁桶上下,平常都用硙扇盖着。绞水的时候搬来三条腿支撑的缠轱辘,上面绕着麻绳,下端有铁做的挰口,也有的在窖口旁砌一个砖台,上面安一根粗木杆或铁管,绞水时只需带上缠轱辘就行了。更多时候是没有缠轱辘的,担水的人就要带上一盘几十米的绳子,站在窖口边,用双手攒着绳子从窖里提水,当地人叫"拔水(shu)"。
冬天的早上一般是集中担水的时节,屋里炊烟袅袅开始做饭,男人们便担上水桶出去寻水,一般在公众场合的几个水窖里安上缠轱辘排队绞水,从窖沿上到巷道里的地面上便洒下一路水渍,冻成薄冰,黑亮的一溜子洒向各家各户⋯场院的几眼官窖都是夏秋时节蓄的雨水,沤过麦秸后,水色变得纯净清亮,全村人集中用水,偌大的窖也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干涸了,人们便又把目光转向几家私人的水窖,私人的水窖一般都在窖口上加了锁子,轻易不会向公众开放的。
有一年冬天,又到了全村人担上水桶四处寻水的日子,有几个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村东头壕里永仓伯的院子,老汉在村上担任村支书几十年,有崇高的威望,退下来后在那里喂牲口,还养了几个老母猪,院子里有一口水窖,蓄了許多水,有人尝试着去求老汉让担几担水,老汉便架上缠轱辘答应了,没想到担水的人越来越多,窖里的水位下得太快,许多人担心老汉会不让再担水,没想到老汉却爽快的说,连一点水都舍不得,遭了年馑你还舍得放粮吗!这话铿锵有力,如天雷滚滚,至今仍时常在我的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