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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归去不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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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12-28 14:43回复
    挑个地方开个戏吧


    IP属地:福建2楼2024-01-0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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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上阁楼,最好是雪夜。】
      【九天一色的白,总归会叫我想起长白山积年不融的山巅,凛风拂面,宛如刀剑般锋利,见血封喉。而我染了血的刀,于这般酷寒的冬夜里,隐于鞘中,仍能感受到躁动。它听得见,朝堂之上的恭维,府宅之中的不屑。吴某用死,为宋持风拉开了官途的序章,那阖该是壮烈的、轰动的、众人皆知的。】
      【阁楼之上,自有人在等,叫我松乏了些,惬意的将臂膀支在石狮子上,偏歪着身子。盖因是旧识,无妨与他展现本色。叶何家与我的缘分,除了娇娥,尚且也有清白的。疏疏朗朗宛若世间未曾受过染指的清泉,只是那清泉今日过于凌冽了些。】
      【黑曜窥向他遥望天地的眸,半挑起的眉目牵带出一个故作玄虚的笑。叶何应关,琨玉秋霜、资禀聪悟,如何参悟不出,广西的异常风波,乃是我的手笔。聪明人不会贸然开口,至交好友却不比介怀】您这是在想我?
      【仍旧是那一派不知从何处习得的浪荡样,又或者是自底层而来从未改变的灵魂。我学不来世家门阀如他这般的风骨,不必多言,那单薄的细骨便已在时刻昭彰。我亦曾有过推演,拿他,拿那大言不惭的君子们,恶催的风雨,是否能击碎他们的膝骨,叫他们臣服。】
      【我愿意一试。】
      我们,是哪年认识的来着?【缓缓直起身子,眼眸低垂,是仔细于灵台搜寻的模样,不等他言,而后恍然】对了,那时候,我初入京城,与您家公子走的更近些。年轻嘛,爱听些新鲜事儿,便由大少爷引荐认识了您。后来许多年,您引我为小友,到叫我长了些辈分。
      【一壁苦思,一壁憨笑摆首。宛若与那几年前的穷酸小子做了话别,在抬眸时,早已是被囚于欲望牢笼中的野兽,獠牙与利爪,是他未曾见,如今有幸,却也不愿、不敢见罢】我知道您守着这要问我什么,我并不想解释。或者,解释重要吗?真相又重要吗?不过是北京城里胡同中流窜在风沫间的谈资。
      【吴志道与我,便是我与那大公子,亦或是我与他。仓廪足而衣食足,方才会大言不惭论及荣辱、气节。吴志道以身殉节,那是文臣儒生史册留名毕生的追求,我助力将这谈资引向高潮,成就一个如此结局,如何不该?如何不当得?】先生,何苦自寻烦恼。


      IP属地:福建3楼2024-01-05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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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祉八年冬,岁聿云莫,新启在望,却未应那天作祉猷,兑现苍黎元吉。朝野从无一家之言,纷纭杂沓何止经邦论道下的源头征引,甚有那峨冠博带、沽名钓誉者们的琅琅噱头。这一次,衅起西南,非我职下监察属地,若不是端系于他,我自不会多事。】
        【宋钦使与族中子弟过从匪浅,所以是关乎叶何名声,我无可回避?还是仅因为他这个人,我不忍视入泥沼而思拯其于“危溺”?这个疑问,在雪夜中盘桓于心,待今晚见过宋持风或可不辨自明。】
        【这夜惨淡,斜月疏星,冻鹊投林。我于高楼深处宽坐,煎雪烹茶,静候年下小友。牗外幽虫絮语,霜梅颓坠,厢中凄凄的筝女抚乐,无不是簌簌地、反扰人心。不知这是我正意躁浮幻的念想,还是门外实打实地风疾雪虐。总觉得,这不是个太平年。】
        你来了,清远。【门启时,好逢竹炉汤沸,繁弦急奏。叩问来自熟稔的声线,将神识自漫天星子里抽回,我垂手笑将红炉拎起,各满一盏,与君道】来得恰是时候,茶正香,乐正浓。
        【霞津澄如琥珀,荡着袅袅水波,亦映着绰绰兰烛下些微可辨的容颜。眼尾的纹理已是抹不掉,我老了】认你,或许是天祉元年罢,说来还要谢谢我家大小子。识你...【涩声顿语,想起今日之约的目的,后话即梗在喉结,就着一口茶咽了下去】过去太久,倒有些记不清了。
        煮茶燕谈,不可无雅乐相附。【一指那台上的琴师,意味深长】寒鸦戏水,喜欢么?
        【宋持风,我的君子故旧,忘年契友,我可是真的识你?昔以为天下事,少年心,怒马持缨枪,求的是毕遐方、扫群秽,区区薄酒岂堪醉。那一夜我的确醉了,醉得尽兴,醉得酣畅。溟鲲击水,鹏举翔天,鲲鹏相会需要天地气运的撮合。然而我忘了,鲲属于九渊深海,而鹏乃玄鸟神禽,缘非一道之流。】
        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入不得我耳,我与你之间,难道还需风花传信么?清远,你素谙六韬三略,岂不知“天生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仁圣牧之”的道理。
        【寒鸦戏水,潮曲雅致,却音韵委婉,像极了那受压抑的旧宦们风声鹤唳、见面却钳口不敢言语的压抑痛苦。眯着眸,问他】你告诉我,为何吴志道会杀身成仁?


        IP属地:中国香港4楼2024-01-07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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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消站在这处一会功夫,便觉出穿透了肺腑的冷意层成袭来,于阒寂黑夜甫一开口便是稀薄的白雾递出口舌,却也滞于此。张张合合后,仍旧是良久的沉默。款动丝弦,琼音绕耳,却仍旧不足他的一言半语。我视他为良师益友,宋持风嘴上所说的任由人点评,却仍旧于心底骐骥,能得如他这般的清朗人物的认可。】
          【是骐骥,又或是奢望。他笑着为我烹茶,如往常年岁里时候一般,往往这样的辰光,我须得将贺仪拿出,为他道一句万岁更新——他可是连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这样的吉祥话都不愿意入耳的,如何能体谅我所行这般的蝇营狗苟。苦笑中抬首去乜,那一张富贵荣膺、暖玉软缎滚出来的皮骨,惯不会体谅众生的辛苦。】
          【他开口将认、识二字拆解,前者是顺理成章,后者却难以启齿。贫困交迫时候的宋持风,无须旁人费心的剖析,而今却也要为难他这般人物,与我苦心思忖如何词语方才妥帖。于阴暗交错的光影之中,打断了他】是记得不清,还是不愿记起。
          【我一声追问,却也是在为他未言之语盖棺定论,体谅如我大掌一挥】倒也不重要。
          【顺他指峰睐向那琴师,京城擅抚琴者,令多少权贵门阀趋之若鹜,可在我这样的寻常寒门子弟眼中,它实在又不够实际。寒鸦戏水,他问我喜欢与否,却不是问曲调,而是这明快跌宕背后的含义。他将那潮水般排山倒海而来的舆论比作那闭门自乐的寒鸦,而我,却是那强压的势,迫人的威,倒真是瞧得起我。】
          建安四年袁曹官渡之战前夕,曹刘二人,煮酒论英雄。【手执红泥小壶为他添茶,我二人品的茶而非酒,便也注定他非孟德,我更非刘备】曹操曾论,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言语顿挫之隙,又添论】宋持风要做英豪,而非圣人。
          【寥寥一盆银炭之上沸水几度翻腾,掀起的雾珠遮挡住二人窥向彼此的眼眸,我于他如雾里看花,他望我亦然。我自少年时便于这世间冷对白眼之中生出一柄逆骨,视世间遵循的圭皋犹如草履,而他所谓圣贤之言,不过是不知米贵的轻巧之言。】
          【他终究还是开口问了,问那吴志道为何和杀身成仁。此一言,于浩瀚如海的史册,不过是微末之调。众人高声合唱吴氏高义,朝廷大举推行教化万民,这还不够吗?】
          重要吗?【煦声反问,他所探究的缘由,将长埋于宋持风的骨血、百年之后的忠勇冢。】先生应知,此次广西裁留精壮三成,其余老弱一概裁撤,所节军饷数额巨大,为各地之表率。此等国之重事、要务,其中关卡沟壑桩桩件件皆可叹精妙绝伦,先生却只问吴志道?
          【顽笑再添】先生又是何意。


          IP属地:福建5楼2024-01-09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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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回头把X王补上,记得回头把X王补上,记得回头把X王补上
            【今时不是魏晋,衣冠蹑高位,寒门沉下僚。满蒙定鼎中原,窃的是汉家江山,而于晏平后的几百年里忙着补阙拾遗,纳戎狄入华夏、修书缮典、效法周礼营国邦治。澄明时势造英雄,也知英雄可造时势,这是祖先的智慧。宋持风,他应当庆幸自个儿生于大清,生在这尚算唯才是用、赏罚信明的升平气象里,而非那寒门布衣有志无路、高阀鼎阅率兽食人的孽海地狱。总归,他的进退,阖该皆有余地。】
            【然而我并非从袭了老士族的陋气,故作谦和来掩饰内在的矜傲与对他的怜悯,也没有笃定他应当固守这来之不易的官阶、X王的青睐,做个听话的爪牙,然后安枕荣华富贵。那样,便不是我欣赏的宋持风了。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万千扬名立万的宽衢阔路他不选,唯要出此下策,既糟蹋了百来条无辜性命,也灼伤了自己的羽毛。】
            清泉濯足,焚琴煮鹤。你这样做,值得么?【雅间内,氛势愈发的诡谧,凄婉如寒鸦戏水此刻聆之倒叫人脊背发凉。我大手一挥,令琴师退下】筝弦有些涩滞,恐是姑娘的玳瑁指甲磨坏了,去换副新的吧。
            【隔扇门“吱呀”两声启而复合,灯影煌煌下,是一对本应闲谈风月不此刻却剑拔弩张的友人,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就着炉中时而浮沸,我继续说道】搭上自个的名声,换来这一卷殊荣,值得么?你可知朝野上下是如何说你的。刽子手、活阎罗。光是我听过的,便不止这些。你的手段,未免太过狠厉。
            【我不再含蓄,而是毫不留情用了“狠厉”二字。对上他一双鹰眸鸱目,的确比之出使西南前多了三分锐黠,少了四分悲恤,我见亦不由得生出五分惶悚、六分踟蹰。这何尝不是在赌,我赌他还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清远,【我是他的长辈,或许,我还有资格这般称呼他。】英雄有所为,也有所不为。孟德虽奸雄,也曾说“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尤念一个德字。你怎么不学这点,只学他“宁吾负天下,休使人负吾”。
            那吴有道为官清秉,活活的被你|逼|死,还有那几个被你处以极刑的将士.......【猝然心痛,合目锁眉摇头道】戎马一生,未卒于沙场边野,马革裹尸,而亡于手足刃下,身首异处。
            【怅然之余,我屏吸发问】曹操占据并州后,颁布明罚令,令到之处,老少羸弱不可吃寒食,犯者,主使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而你将老弱就地裁撤,往后他们的生计当如何是好?若非你急功近利,何止如此。这些人,只是你登坛拜将之路上拿来祭旗的活牲,对吗?
            【再问】当今非是乱世,上有明君,国有良相,下有忠臣善民。宋持风,为了加官进禄,你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IP属地:中国香港7楼2024-01-12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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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被一盏暖茶温热的肺腑,被他寥寥数语之下,激出一层薄利的脆冰。于他口中的声声指责之下,我好似能隐约看到那些站在他背后的、晃晃明堂之上诸人的咒骂与不屑。松脊背靠圈椅,面上的笑颇有些玩味,一双黑眸紧随着他上下开合的薄唇,满人入关之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笔笔血债而今已成了高呈太庙的功绩,屠夫的后人紫袍加身却与我谈起“仁德”。】
              【我并不欲为自我辩白,我二人本就所行非同道。他的仰仗是百年叶何,历代公卿,纵是一生愿为公平二字而蹉跎,仍要一身傲骨,却不该劝旁人效他一般忠君王、敬春秋;更是不该以他自身,来指点我的舛途。】
              如是我闻,众生举心动念皆是罪。【面上平定,与他道了一句佛语】先生可知,三年前,你家公子曾在无意间问我,这衣衫的袖口为何总是短了一寸。后来我才知道,这世间有“量体裁衣”这样的说法。举心动念无不是业,怕是在那时便已动了心思。
              【悠然自得的举臂提盏抿了一口热茶。此时的宋持风,早已习惯了京都顶好的宁波裁缝所制的衣袍,上等的苏州料子,适体的剪裁,再也不会于觥筹交错间存有恍惚的促狭。我不想臣服虚无的命,仁德救不了我的困苦,慈爱也喂不饱我的马匹,我不过是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尝尝那泰山登顶,攘权夺利的滋味,我有什么错?】
              【目光追随着琴师远去不见的身影,别回到面色沉肃的他】先生,若我本身就是双足泥泞,食不果腹,你还要与我谈论清泉濯足,焚琴煮鹤这样的有伤风雅之事吗?
              【我以为远在西粤之时,便已将脸皮与尊严一同典当换功名,却不知在他这样的声声诘问之下,那一潭死水亦有了复苏迹象。或许只有随生而来的怨恨与不平,方才会有这样的亘古持久的生命力,胸腔内高悬一把熊熊烈火,你当时怎样的火势,那是滋生于阴暗地域久不能平息的不甘与不屈,终究,它化作了一个狠辣而扭曲的鬼笑】狠厉?
              【冷哼一声,犹如掷地金石】我尤恨所行不够狠厉,堵不住这些酸人的嘴。
              【初入京师我所求为人敬为人重,可他们以富贵恫我,以权势压我,而今,让他们怕,让他们恨,也好过默默无闻之辈,掀不起任何波澜】先生所说,有所为有所不为,那是君子,可曾为清远想过,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但有犹豫,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骤然收拢起满身戾气,长叹】一将功成万骨枯。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只消站得高些、远些,便也就看不到人间疾苦,就比如先生您,远在京都,您可闻得见,闻得见我鞘中宝刀未散的血腥?【长臂一舒,遥指天阙】他们呢?他们可闻见了?
              【他所斥,不过是罔顾他人生死,且做我登高的基石。可那又如何?权利之巅何处不是累累白骨】先生,慈不掌兵。您只看到了弱者,为何不看看天下?有多少的兵中将领盯着粤西一地的成败,朝廷若不如此,我若不如此,您可知还会有多少的祸事横生?
              【如今,我多想痛声骂一句,书生惯会夸夸其谈,丹墀之上订下裁兵大论的乃是这些文人,如今心怀苍生无尽悲悯的也仍旧是他们。他阖该辱骂的,并非是为人刀刃爪牙的我,而是躲在那仁义背后搅弄风云之人】至于吴志道,先生为何不觉得,是我成全了他,成全了他的杀身成仁,成全了他的以身殉道。朝内朝外成百上千的官吏,有几人能叫天子侧目,特旨追封。
              【微仰起头来,满天星河尽笼于暗夜之中,再叹】九泉之下,他阖该谢我才对。


              IP属地:福建8楼2024-01-12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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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登临叶何阀邸,我携妻如祖宅拜谒长辈,在月亮门内的玉玲珑太湖石旁与他相见。那时的宋持风,布褐敝屣,眸色闪避,挟锐气,却无自负可言。忐忑又谦敛,循拟叶何子侄的模样与我拱手作揖,矮垂的颅顶可见不缮仪表而翘棱的杂发,尚未如今日般梳得一丝不苟,辫尾仅用麻绳敷衍打个结,也不及刻下的金丝绲绸,更莫说还有丝绦下的翡翠玉坠。富贵堂皇,纡金曳紫,素来是乌衣门第才可相称的缀饰。可我多怀念那个率真、鲁莽、不谙礼仪却赤忱清白的年轻人。】
                初见你时,虽粗衣芒鞋,然朴素规整,并未见你双足泥泞,虽清贫拮据,然有义友兰朋为助,也不至无食果腹。可如今的你,却反而双手血污,垢不忍视,獠牙隐约,如同喂不饱的......
                【狼。】
                【北风哀嚎,于牗外如野兽的嗥吠,咄嗟之间已无孔不入地流溢在我的话外音尾,以声似声,以形似形。湮没在呼啸中的字眼,不必多说,不需明说,也不忍再说。】
                你尤嫌不够狠厉?【倒吸一口凉气,即对那那幅悠然作态冷哼了声】宋大人,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这天下百兆之民,蕃息代代,总有弗如心愿时。一甲异言,便戮十户,十甲抗违,便诛一保,直到万马齐喑,血肉苍黎皆沦为你铁剑利杵下的拥趸。如果杀人是你唯一的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够你位极人臣,彪炳麟阁?
                【臼齿紧合,啮咬时牙根痒得很。话说到这,反咥笑三两声。我摇头苦嗔他的浅虑,他的一腔热血太过轻易相付】可你以为,今时你立了功,得陛下青睐,高门贵胄便会视你如一类?
                暴秦繁刑严诛,吏治苛刻,使蒙罪者众,天下苦之。而后有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刘备项羽楚汉争雄。这篇《过秦论》,当世之幼子、秀才,乃至公侯帝嗣,无人不烂熟于心。先贤传演此文,乃是为了警示后祚君主,勿废仁德,勿失民心。他们生于钟鸣鼎食,对尔虞我诈司空见惯,自然深知以暴制暴是最见效的法子,却对此决口不提,反而拼命在御前博贤臣之名。唯有你,甘作他们的刀、背负他们的债,成就了他们。
                【我也是高门贵胄,今日撕开这豁口,鲜红淋漓之下遍是腐溃疮痈,告诉他这才是权贵的真面目。越是华冠丽服,朽烂越是浓冶】吴志道是应该感谢你,不涉绝境,怎见志士丹心,从此,他会盖棺定论,永世为后人奉作楷模。可“那些人”,更应该谢你。
                你做了“那些人”想做却不愿意做的事,而他们反过来却用暴臣之污名秽你。
                【茶水自炉中倾泻入瓯,汩汩地填补这沉默。明堂之上,风雪不沾。不是不沾,是不愿意沾。我为他惋惜】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清远,你觉得,你在他们眼里是什么人?


                IP属地:中国香港11楼2024-01-16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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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登临叶何阀邸,我携妻如祖宅拜谒长辈,在月亮门内的玉玲珑太湖石旁与他相见。那时的宋持风,布褐敝屣,眸色闪避,挟锐气,却无自负可言。忐忑又谦敛,循拟叶何子侄的模样与我拱手作揖,矮垂的颅顶可见不缮仪表而翘棱的杂发,尚未如今日般梳得一丝不苟,辫尾仅用麻绳敷衍打个结,也不及刻下的金丝绲绸,更莫说还有丝绦下的翡翠玉坠。富贵堂皇,纡金曳紫,素来是乌衣门第才可相称的缀饰。可我多怀念那个率真、鲁莽、不谙礼仪却赤忱清白的年轻人。】
                  初见你时,虽粗衣芒鞋,然朴素规整,并未见你双足泥泞,虽清贫拮据,然有义友兰朋为助,也不至无食果腹。可如今的你,却反而双手血污,垢不忍视,獠牙隐约,如同喂不饱的......
                  【狼。】
                  【北风哀嚎,于牗外如野兽的嗥吠,咄嗟之间已无孔不入地流溢在我的话外音尾,以声似声,以形似形。湮没在呼啸中的字眼,不必多说,不需明说,也不忍再说。】
                  你尤嫌不够狠厉?【倒吸一口凉气,即对那幅悠然作态冷哼了声】宋大人,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这天下百兆之民,蕃息代代,总有弗如心愿时。一甲异言,便戮十户,十甲抗违,便诛一保,直到万马齐喑,血肉苍黎皆沦为你铁剑利杵下的拥趸。如果杀人是你唯一的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够你位极人臣,彪炳麟阁?
                  【臼齿紧合,啮咬时牙根痒得很。话说到这,反咥笑三两声。我摇头苦嗔他的浅虑,他的一腔热血太过轻易相付】可你以为,今时你立了功,得陛下青睐,高门贵胄便会视你如一类?
                  暴秦繁刑严诛,吏治苛刻,使蒙罪者众,天下苦之。而后有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刘备项羽楚汉争雄。这篇《过秦论》,当世之幼子、秀才,乃至公侯帝嗣,无人不烂熟于心。先贤传演此文,乃是为了警示后祚君主,勿废仁德,勿失民心。他们生于钟鸣鼎食,对尔虞我诈司空见惯,自然深知以暴制暴是最见效的法子,却对此决口不提,反而拼命在御前博贤臣之名。唯有你,甘作他们的刀、背负他们的债,成就了他们。
                  【我也是高门贵胄,今日撕开这豁口,鲜红淋漓之下遍是腐溃疮痈,告诉他这才是权贵的真面目。越是华冠丽服,朽烂越是浓冶】吴志道是应该感谢你,不涉绝境,怎见志士丹心,从此,他会盖棺定论,永世为后人奉作楷模。可他死了,而“那些人”还活着。他们更应该谢你。
                  你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愿意做的事,而他们反过来却用暴臣之污名秽你。
                  【茶水自炉中倾泻入瓯,汩汩地填补这沉默。明堂之上,风雪不沾。不是不沾,是不愿意沾。我为他惋惜】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清远,你觉得,在他们眼里你是什么人?


                  IP属地:中国香港13楼2024-01-17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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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挑着眉眼觑向他,闻他与我道初见,随着他眸光中的闪烁,不由在我的脑海之中逐渐描绘勾勒出十年前的宋持风的模样。那样局促难安、捉襟见肘得我,落在他眼中却是难得可贵的质朴而纯善,他与我追思的,不过是他脑海之中为我谋划的人生范本,好似他们文人便是如此的天真可爱,认为贫亦该持重,困仍需守节;他所埋怨的,也并非对我宋持风个人荣辱得失的计较,而是他见证了一个清寒灵魂的堕落与失控,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与想象,他的怨、他的恨,如何不是一种自艾】先生说的可真是轻巧。
                    【呼啸的北风隔着窗牖却仍如在耳,唇齿瑟瑟间流露出一个堪称悲悯的苦笑。我在笑他的无知、狂傲、自大、可怜】您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长安居大不易,那时的宋持风靠着朋友接济勉强度日,今日哪个同仁娶妻交了份子,明日都不知道赁房的银子哪里去寻。
                    【仍留有痛苦的回忆,藏于脑海身处,深陷其中时,眉山笼皱,反诘道】您想说什么?虎狼吗?虎狼有什么不好?还是说您就盼望着我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若今日我与那吴志道换位而处,谁又能来拯救我?您吗?
                    【宽掌中把玩着泥壶配套的小盏,微微颔首间,恍惚思忖了片刻他的疑,宋持风究竟想要什么,最终能得到什么?我非痴傻,自然势非永远助我,这一波口诛笔伐的背后,乃是荆棘密布的未来,乃是与虎谋皮饮鸩止渴。抬眸的刹那,黑曜中闪过一丝迷惘却又转瞬即逝。如今的呼救,不过只会引来嘲弄罢。】
                    【指腹摩擦过凹凸的壁面】先生,这就是我要走的路。【不论他眼中如何看待,此刻的诚挚不参半点假】形势比人强,杀人不是我唯一的路,可只有这条路能换来我想要的,您可以瞧不起我,天下人皆可以瞧不起我,但我并不在乎。我从不敢想什么彪炳史册、千古留名,我只是要站在这,站在这就够了。
                    【爱欲者,犹如逆风执炬,必有灼手之患。这样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只是若能拥那片刻的权势欲望入怀,葬身火海如何不是一种妥善的归宿】您还是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做人刀剑如何不是一种出路。更何况,您如何知晓,有朝一日,宋持风不会是持刀人?
                    【他仍在赞吴志道,可我却先声夺人,抢白道】朝廷从不缺吴志道,更不缺坐而论道的老叟、高谈阔论的书生、心怀鬼胎的文人,朝廷缺的,是如我,如你们眼中最是肮脏腌臜污秽不堪的刀刃。【面上苦思,切切再道】您为何还是不懂,吴志道的高义成就不得广西如今的局面,您的仁德、明君也不能。
                    【狼狈的改革者、杀伐的执刀人,亦或是,杀人如麻的暴臣、喜怒无常的奸佞,我曾想过无数种答案,却无一最终会走向同一个结局。是以,我坦然而平静的回看向他】想过,但不重要。
                    【抿唇后再添】我知道我是谁,所以不必在乎他们眼中我是谁。


                    IP属地:福建14楼2024-01-17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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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先是凝噎,待神归乾元复又仰面噱笑。一连迭声的惋骇如鲠在喉,仿佛是自暴自弃般圮溺取亡。我快要窒息了,为这壮士辱身废节的悲辛,为这菁英泯志求荣的堕落】
                      是我不懂?清远啊,清远!
                      【大道将覆,仁义却并未现世。李耳欺我,道德真经尽是虚妄!天下之大,慕名恋位者何止宋持风一人,可为何偏偏他也是?膺下汹涌,怫愤之意如翻江搅海,惊涛裂岸,视古今圣人与俗子无殊二致地大张挞伐。】
                      你也曾穷困潦倒过,与如今广西被迫卸甲失业的卒子何异?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今朝你得势,却是得鱼忘筌,数典忘祖!你,于心何忍?
                      【怒指其额,续啐谪】你乃行伍出身,应知袍泽之谊,千金不换。斗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曹贼尚且深明此理,你未成魏武之功业,却已然比他狠心十倍、百倍。
                      【像是悲令智昏,我从未如此失态。口不择言,恚骂幼子般劝之悛悟悔改。素来举止谨慎,善瞻前仰后的叶何冲云今日也如其名,击水穿石曰冲,若不得穿云破雾,摧眉折腰,生亦何哀。应其反谑之言,咥笑道】
                      拜阁下所赐,木已成舟,我等“坐而论道的老叟、高谈阔论的书生、心怀鬼胎的文人”已的确是来不及解广西的困局,可谁又知你的作为到底是成就广西的晏平,还是一记摧肠攻心的猛药!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杀人的利器,从来不握在仁主圣君的手中,它们只会被藏在阴暗处,永远见不得光!见了光,就得死,因为那是污点,是不能载入史册的罪恶!
                      【指骨敲振方桌,腻过腊的榉木传音愈发清脆。双手撑案,躬背将身前趋,锐目迫近少年】我这般喋喋不休,肺腑昌言,是在为你长远计。没有家世,没有安身立命的倚仗,万不得轻易入毂为饵!清远,你好糊涂啊!
                      【气血乍冠颅顶,耳鸣如蒙钟,眼前一暗,又似堕烟海。长吸一气,复直脊昂首,意决绝】也罢......宋大人,宋将军——
                      【银屑炭将烧尽,泥炉滚水业已燥涸。我饮罢瓷瓯中最后一滴茶,撂杯举步,走向隔门】但愿来日您风举云摇,枕丝覆缟时,夜来幽梦不会见到吴志道,还有那些因您一意孤行而就此朝不保夕的残旅,以及未来无数的、要做您进身之阶的尸首。
                      今夜这茶,就请宋大人结账吧。大人卓荦英武,想必不日即能超擢于人臣。届时门庭若市,驷马高车,叶何某怕再难攀上宋大人的贵足,也喝不起宋府的茶了。
                      【朔漠多风雪,然今夜这雪是吹自广西也未可知。人去门空,却有余音在耳】持刀者从不会亲自拿刀。清远,你放下刀的那天,我等着。


                      IP属地:中国香港15楼2024-01-23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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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骂的畅快。而我,便稳如泰山聆他一番“畅快”。我需得体谅他,这样的话,当着青君他不敢言,面对满朝官员更他不敢语,如今他所倚仗的,不过是我数年来的尊重与优待。只可惜,曾奉他如神灵不曾有半丝的质疑、在此刻更是用卑鄙为他镀就了金身的我,叫他错误而天真的认为自己当真是一座金佛,这是他的当哀当悲。】
                        【斜挑着眉眸中的冷峻已然聚成山巅,终究意识到无端的放纵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指责,最终那悬在我二人之间靠着情谊维系的细软丝线在他最后一声嗟叹之中葬送。手中的瓷盏跌落在了大理石的砖地上,无法弥补的又何止是粉碎的青盏】
                        裁撤冗兵确实是一计猛药,可也是利国利民的一计良药,良药苦口啊,您不懂吗?先生您满口所道仁德,却为何只看到那被裁撤的老弱?朝廷的国库、天下的庶民供养他们数十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他们是不配您的仁德吗?
                        【凛凛的声音甫一出口,只觉周遭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我横眼扫向他时,面上再无半丝礼待,他道我狠辣,可若我真的狠辣,我便不当赴这一遭“庆功”宴,叫他在此处指摘我的残暴不仁。宋持风念旧,却不念这样不分是非、道貌岸然的旧。】
                        【“啪”。】
                        【竹炭在生命凋零的最后,为我二人的冷局添了一声彩,一盆零落的银灰再也无法将瓮中的水燃沸。他的骂声伴随着终究平息的沸水也已然没了力道,一如眼下的朝堂局势,骂我宋持风者、恨我宋持风者,也终将伴随着历史的烟云渐成平淡,而后殆尽。史书上并不会著名那些老弱将如何度过余生,却会大书特书我朝的金玉之策,为赓续大清国运昌隆提供多少的助力。】
                        【那时候,他又在哪?他看不到,正如看不到疮痍大地上真正的民不聊生,看不到将军斩杀同袍之时亦有颤抖的手】骂完了吗?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取之于民的权利、财富,便应当在恰当的时候做应当的事。包括,献出生命。
                        【徐徐开了口,借着风雪与暗夜,藏起了少年将军的落寞。儿时私塾之中所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却未曾发现,这段攀援顶巅之路,乃是如此的艰险孤独。他不懂的何止是我,更是无法切身其中,却只知坐而论道的可悲。如今我看着那张好似在为我而悲鸣的面庞,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我未曾迷失在他仁义礼智所织就的迷魂阵中。】
                        【看他缓缓站起身来,好似诀别一般的神情,恍惚间好似与我有多少难舍难割的情分般,在那张曾令我无比尊崇信奉的脸上,我第一次看到了落寞而无助、气馁而寂寥,我想,那最终不过就是情感与道义的分叉路,他却认定是我背弃了他】先生,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宋持风微时蒙先生不弃,而今,这盏茶,该是我请。【站起身,负手望他】只是,您切记,宋持风所行之事,从无后悔一说。公主府的门楣宋持风高攀不上,往后,万望珍重。
                        【遥遥相望,最终只道】不送。


                        IP属地:福建16楼2024-01-23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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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湖广会馆时,漫天碎玉乱琼飘曳,灯稀云垂,雪更大,夜又深了。乌靴踏覆雪丘,吱吱地踩出一行泥窝。自饕风中延抵熙巷闹衢的茶坊酒肆,隔着一段晦暗寂寞的路,又在融融烛照里闻得莺燕新声巧笑,伶优按管调弦。我险些忘记这里是京华,虽已入夜,仍有雕车竞驻于市,广众云集,挨肩并足,填街塞巷。】
                          【寿恩太主府的车马喑驰在后,与我不近不远。驺仆言天寒地冻,于雪地长行会冻坏身子,遂延我登舆。然刻下我独想一人走走,适才的茶太浓酽,令人头昏耳聩。】
                          “公子,宋少爷性情直烈,虽做事闯莽些,然还是个好孩子。”
                          可人是会变的。郑伯,他已不再是那个向您讨要甜柿子的厚生了。
                          【寒更夜永,明月满街,风摧枯木簌簌作响。我将手一挥,苦笑着摇头,只觉着心堵难耐,痛麻遍及躯干。腿如灌铅,履步堪移。垂胸顿道】南橘北枳,南橘北枳矣!
                          【我望向熙攘依旧的宣武门,不得不感叹,当真是绣户珠帘,金窗玉槛。无人知晓广西尚有数百的征夫贫病交迫,国帑不足,财匮民穷,可帝辇之下依旧是箫鼓喧阗,歌楼夜宴,令人生惑。】
                          【我常道,亦曾以此语规训宋清远,为国士者当思致含蓄,不露圭角,要居仁由义。然今时我的双眼却因这火树琪花耀得睁不开,我的双耳因这靡靡之乐而听不见饥民悲辛。清远,这便是你求索的终途吗?】
                          【愕然失笑,继而长嗟,复又仰天狂笑不止,再无须为顾及谁的颜面而压抑】你糊涂,糊涂啊!
                          【天祉八年十二月初三,雪拥蓟门,寒彻刺骨。叶何应关夜履十里徒步归,大病久时。及愈,再不提当日诸事。】


                          IP属地:中国香港17楼2024-01-23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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