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时间：天祉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地点：宝成亲王府
人物：爱新觉罗序烈（2）、爱新觉罗重韬（1）
内容：其时，逆党虽围城，但京中驻防八旗、京西丰台大营仍有数万兵力，庄王暗桩正白旗都统扬古利欲夺监国之权，从而名正言顺地号令京畿禁旅，故率部合围宝成亲王府，逼迫宝成亲王以监国王大臣之名撤换步军营、骁骑营、火器营提督。宝成亲王绝食以拒，双方进入僵持阶段。

【重禹监国剧本第二幕】
【盛夏最是丰荣，绿叶成帷，瑶花遍开。雨后千株万盏芽叶破土为荫，这其中有如芰荷，香远益清，也有毒蕊鸩蕈，半遮障地落地生根，饱饮甘露，长成一方妖孽。】
【觉罗出了逆子，祧器蒙尘，祚土哀恸。叛党枭獍其心，已昭然于天下。好在圣上龙体无恙，身侧有武威随扈，王师正义，伐逆有名，相比于南洲，困局还数京城。庄幡之下为虎作伥者，所求无非篡位谋朝。宸翰在此，宗庙在此，唯有死守不屈。为各路讨逆留取足够时间，是我四人之责。】
【这是一处没有硝烟的战场。宝王府海棠葳蕤，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光，可惜暴徒为虐，损煞风景。高屋之外，长戟利戈严阵以待，昔日破虏驱敌的戎马，今日挥刀指向自家王庭。我请身边的小侄孙手谈一局，任由风声鹤唳。】
博敦，下棋要专心，该你了。

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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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翻作四海云腾，指尖划过九州风雷，天下纵横捭阖，只在此方寸之间，若非有杀意四现，此初夏融融雍风，淡淡花香，几欲流连其中，不能自拔。叔祖邀我来品茗，这福建龙团听闻是春四月拣着阳气初腾，阴气渐消的流转之物，宋徽宗以为上品。说话间，一支飞翎自渺远天际急急落下，深入花圃中的泥淖中。】
我在想南朝梁武帝——萧衍故事。
【自兵困起，京师板荡，畿甸庶民，无不闭门而不出，天家之事，却要小民惴惴不安，蟠龙御座竟然人折腰若此。而不幸的是，南朝旧事，竟然又在今朝上演。叛军围困，堪堪算来已有三日，期间叔祖绝食以对到底不曾退让半步，此际婢女敬奉一盏虾仁鸡子爨，瓷勺为他盛至半满。】
扬古利是想做宇宙大将军，您可不能成了轻易便宜了他。

【稠羹鲜香扑鼻，瓷皿半盈，为小子奉如眼前。即附逆旅，反帜高扬之时便知有去无回。可叹那扬古利怕是要釜底抽薪，不好对付。摇了摇头】
穷寇乃强弩之末，虽聚兵围困在外，却不见得有多笃定。绝食明我之志，也撼荡逆羽之心。【冁然而笑】我老头子废骨一具尚且狷固，要动你们岂非难上加难？
【鉴古观今，庙祧之下多少杀父弑兄的先例，为太史令珠玑载编，挟策圣帷。太宗夺变玄武，雠诛手足，成祖奉天靖难，拥兵自立。时人以窃国相罪二人，浩荡经久，流血漂杵，及后人载笔，春秋几度又不过堪堪数句。历代雄主，只要功成文武盛事，便会尽濯血污，涤除同室操戈的恶名。】
也是难为你们三个，如此年轻便要目睹这种秽事。
【老四博通经史，对掌故如数家珍，溯古思今也在情理之中。可我还拿不定他的心思。负手落子，静观枰局】不知博敦想起的是哪件？是箫衍作齐臣时，还是为梁主时？

【晴空万里的京师，于午后时常卷起暴雨雷鸣，脚下的污泥浊水终究汇入沟渠，流向三海。到那是，又如何分辨孰清孰浊，孰是孰非？吹散冰瓷腾起的氤氲，怎奈叔祖心性坚定，断不食一匙。再三劝进，无功而返。索性复盘眼前这一局犬牙交错的形势。黑白之间，岂独为棋局二字，略略能概括之？白子执于他手，俨然一座九门之所在，气贯于中，似大将当门，万军莫敌，我手执黑，攻略侵野，似捷足先登，斩将搴旗的叛逆。】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天之将明，其黑尤烈。算不得什么秽事，下一场雨也便好了。
【万里江山，代出雄才，天下所问，不过鼎之轻重而已。】
昔阅梁书，武帝开创之初，莫不修齐治平，纠弊时政，能与北朝相抗，然其暮年则有悠游退逊，多殆废之政，舍身伽蓝，不谙世事，以致于饿死台城，有杀身之祸。大抵应了那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先帝大崩时，棠青摄军机值堂，赍宣起发，册立恒王。这卷圣旨是否存有蹊跷，业已无从勾摘。上御正位，仪制俱备，可训宗作逆却是无可驳辩。天子乃正统，只需广发讨逆贴，自有各路英雄持御令云起，破军杀将，伏虎襄龙，则大事可定。天有常道，地有常数。训宗已失天、地、人三机，注定逃不出因果。】
你能如此想，叔祖便放心了。【仅是皇叔某逆，不在三亲之内。来日手足相残，父子相忌，这等更污秽的事摆在眼前，他可撑得住？】
好一个鲜克有终。天地不易，日月不易，万物不易，唯性情独变，性情变则道变，但人不觉尔。世上，从无常胜将军一说。
【他的心性倒有几分肖似我年轻时，却青出于蓝。子沉毅寡言、深藏若虚，不像我，恃才不羁、轻世傲物。或许，他会是一个可以托付江山社稷的人......暇思如划石取火，星焰乍起，转瞬即逝。膺中已有所思量，执茶盏浅饮一口】博敦，你履任火器营多少年了？

【经营有年，我不得不承认王叔确乎有蛰伏于九地之下的隐忍，但是时移世易，一旦天位已定，宁复有他，况今之将官，何人不受汗父所惠，天下宛若纹枰，汗父已得先机，而此时，正是先发制人，后发者治于人。君在外，纵然夺得京师空城一座，又有何用，彼时只需诏集王师，反攻四九，庄王叔的成就与胜算，又有几何。】
【又举兵不正名，天下之争，必夺正名，故齐有尊王之说，乃得春秋总揆，霸业中原，汉有白马之盟，遂得南北诸营，尽诛乱吕，今日举事，名在我处，大义加身，唯彼嚣嚣以纠集乌合之众，围困不到百亩王府，不过是愚夫自乐尔。】
敌虽众，乌合而具，我虽寡，道义在兹，必败。
【我落下最后一字，终究没有将叔祖的江山天下，囊括入怀。是以这黑子只能兵败如山倒。我为他奉茶。】
自二年蒙汗父君恩，得入戎伍，于今算来，亦有三载。叔祖缘何问起这个。

不是你俩怎么演这么帅我请问呢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昔？自古功业成于少年，盖因少年多负壮气，不畏义死，不荣幸生。金腰紫带，不屑一顾，钟鼎巍冠，等闲视之。惟系一身赤胆忠肝，风举云摇入紫薇。博敦如此，多隆傲如此，穆彰阿亦如此。】
三年虽不算长，但已是有些建树资历了......【这盘棋已成定局，我二人的输赢无足轻重，重要的是陛下与训宗之间的胜负。义烈发乎血诚，接过他所奉之茶，则更为笃定】
我这有一样东西，今日交予你，来日或可派上用场。【贴身仆从适时将备好的信物呈上，那是一柄腰扇，上题的“封标磊落早超群”是皇父的字迹。】
此乃我大封亲王时，烈宗皇帝赉赐的御笔诗扇，是我钟爱之物，满朝宗室与老臣尽知此事。昔年我蒙父皇信眷，以符印执掌健锐营十载，今日或许尚存些余望。你拿着它，助你招揽忠皇一派的旧部，筹聚义军，辅佐你三人力挽京师颓局。
【纸扇在手中浅执轻握，未待玉骨生温，便交给他】我相信军中尚有正气和风骨在，并非人人是扬古利。

【叔祖是烈宗皇帝之子，三朝重臣，两班揆首，素以礼贤下士，周全才能著称于世，士林翘首盼焉，自汗父徇狩江南，国中诸务自然落在他的肩上，许是神明有知，宗社有灵，赖以尊者多劳，若换做旁人恐怕这一玺一印早已交付，如此大好江山却又要显南北朝的故事了。】
【目光落在锦盒的玉扇之上，十二骨竹撑起御笔扇面，这样的字体我在紫禁城的殿宇中抬头可见，放在这一扇之中，确乎头一遭，昔年览前朝实录，史笔不吝于一个宠字，现今方窥见大概。】
烈宗皇帝御赐之物，侄孙岂敢受纳。
【未及拒之，手中突兀现此物，缓缓展开，忙又合上，若得健锐营军中旧部，战事纵然胶着，功成必定在我。且将双膝一跪。】
叔祖襄助，韬自当不负，待京师砥定便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当重兵伏设墙外，便知枭獍之徒已不避其野心，另感叹五日前与多隆傲夜离军机时，将几本未批示的疏章携回府中，是何等的明智。】
【手足相隙非吾所愿见，遑论他二人皆是大哥的儿子。先帝已去，留我这双浊目遐观世事，那这痛心便由我来替大哥承受罢。只委屈了这三个孩子，七步成诗，篆古照今，曹氏兄弟的轶事，大可不必现世上演。屈背垂袖，将博敦扶起】
烈宗在天有知，当欣慰得你这样贤孝英忠的曾孙。地上凉，起来吧。
【我自加盖监国大印的几本中，择其一翻来】豫、皖因黄淮水患受损迫重。五日前，河南巡抚奏请拨银五千，以纾督府帑藏匮缺之急。我已批复，着户部备数，另遣押银官随行巡视。
【将纸折推入他怀中，手背轻弹他膺前的衮龙，袒露几分少年气的机诡纵横】待会儿他们问起我招你来的缘由，便以此相告。之后如还有消息传递，【拍拍这叠奏章】你我便复沿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