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一晤已去半月，择日于二分明月楼购得翠珠头花一对，赠与涤秋。她如往常般推却，不声不响地只摇着头——再三婉言相劝，才怯怯地收下；翌日清晨再见她，那对头花已明亮亮地缀在鬟结，洒扫时亦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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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日途径金银楼，猛然记起霜歇所言“氏族格格泰半都是金银楼里定制”，便鬼使神差般踏入门槛，千挑万选地择了一支镶宝石碧玺花簪，用以酬答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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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递了亲书帖子去端王府，诚邀大格格至登逐园小桃坞坐坐。于是锦椟在侧，梅浆渴水、果子点心一应备下，心头惴惴，静候媛女前来。】

【嘉瞻邸的登逐园并不是头一遭来，年幼时会随母亲一道探望外祖。院落里的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在地面上垂落了大片阴翳，拥簇的梧桐花摇摇欲坠，穿过假山流水的飘渺水雾，入目便是红墙青瓦、庭院石桌，飞檐峭台、高楼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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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在这满庭花影里我见着一鬟侍，论衣衫确实不如主子家的贴身大丫鬟，可若是再往下论也有些不合适，于是我将目光投落在她的发髻，那对翠珠头花是明月楼里扬州时兴款式，我曾在叶何格格处见过的，更是心有疑惑，思绪纷杂中，我把头花归为主家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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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茂林遮挡了小桃坞的泰半，转过那爿竹林，径由南廊入了小桃坞，才见周珣早已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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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再挺直些脊骨的。

【霜歇来时，小桃坞园中枝叶婆娑摇缀，晃得她身影亦看不真切。直至款步珊珊踏入亭中，这才瞧得分明。方起身，替她拭去石凳浮土，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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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好，下次一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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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原处落座，悉数将瓷碟自食盒中取出，挪了又挪，这才作罢。抬眼稍睇视她容色，忙又移开视线，复开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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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都是些正明斋、信远斋热销的点心饽饽，买来你且尝尝。【忙忙叨叨地又取出瓷杯，细心询道】喝些什么？杨梅、荔枝渴水，还有信远斋的梅子汤。

【光落眉间暄暄，点点斑影浮翠，这般情境之下周珣忙着推碟取盏，我想清风作陪，在飒飒风声中，模糊的提及方才在庭院小径处遇见的鬟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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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时遇见一鬟侍，瞧着面生，髻上簪得是明月楼里最为时兴的珠花，是我曾在叶何格格处见过的，也不知是哪位主子这般善待，当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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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勾调，笑容微妙，月牙似的眼弯起弧度，目光温和且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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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备了这么多，正明斋、信远斋虽都在城南正阳门外，可光这两铺子每日人挤人的，买齐热销饽饽怕是费了不少时辰吧。

【她未曾应答征询之句，动作便滞在半空，无奈地只好暂且将杯盏搁置。如此一来，双手犹显无处安放；于是拘束地在石案交叠。她云鬟所佩溢彩流光，又极为协调，业不知待赠的这枚花簪该是从何处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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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话音稍落，思索片刻，言道】大约是遇见涤秋了罢。明月楼的扬州时兴花样——是、你那日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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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壁同她解答，手一壁抚上旁侧的锦椟。亭外风来，隐隐绰绰的树影融入她的瞳仁，我竟辨不出迷蒙颜色。继而闻言低眉，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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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麻烦，倘若这些点心能得你半分青眼，也是它们有福。

【我眼尖的瞥见他停滞的动作，忙赘言。】要信远斋的梅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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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他道出涤秋的名来，气性便翻涌直上，我盯着他，唇线紧紧抿着，俏脸攀上一丝怒容，平素里总是清丽的眸子也染上几分愠色，眉心紧蹙，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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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你心悦的那位鬟侍是吧——【今天的心情，乱七八糟的】生得算是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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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天气有点冷，连语调也是。】今儿你叫我来就是要给我瞧瞧你挑的明月楼时兴花样，还是要让我瞧瞧那花样与你的鬟侍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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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闹脾气，只是也不知用何种方式去表露我的不开心。】表哥眼光极好。

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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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戛然而止。仿佛金篦刮目一般，她的揶揄、疏远与客套，便全然有了注脚。我自认钝口拙心，女儿家玲珑剔透的思绪也难以参破。连珠发响罢，我只缄默地替她斟上一碗梅子汤，再置于她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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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书汗牛充栋，却从未有一句半句教给我如何解此风情。诚然，我之于涤秋、涤秋之于我，除却形影相随的主仆情谊，便再无任何；而霜歇眼底的龃龉抵触，从今往后便陡然分明。颔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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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属意于她。【尽管她执拗地纵目别处，仍定定地凝视于她】我周珣，从未、动过这种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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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青涩、珍贵且不为人知悉的秘辛，从此向她毫无保留地敞开。黄卷青灯的十数载春秋里，惟有你是为我照书的皑皑雪光。】

【面容稚气，语调却沉了下来，金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他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好像再重重迷雾里，眉眼疏朗，端得是君子风范，可我好似有些看不透，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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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辞凿凿诉我误会，可我并不是这么觉得。躲开他的目光，望向罅隙里落在地上的光，在浮动的尘埃里淡淡嗯了一声，又率先弯起嘴角，眼中没有笑意，眉关紧锁，如数九寒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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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属意于她就赠簪饰，罢了，你送了就送了，我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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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不去看他，神色尽可能的淡漠，过往似藤蔓缠绕难以释怀。】

【方才隐晦的誓词好似并未宽解霜歇心头忿懥。她眸中极力遮掩的酸涩、眉间微耸的黛山，映入眼帘却是娇嗔可爱。我知晓，她百般调处仅仅是为闻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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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坞眼下红绿争春，正当盛景。起身轻轻牵住她纤细皓腕，引她步下石阶，在一株烂漫的碧桃树下站定。抬手拂去落于她衣肩的瓣片，仿佛漫不经心、却又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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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歇，那年登逐园一遇，已穷尽我毕生气运，许多年来，苦读艰辛，我从未再如此挂念过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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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一动，漾起微波细浪。低头自锦椟中取出碧玺花簪，小心翼翼地斜嵌在发髻一处，生怕叫她吃痛。而后笑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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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楼，氏族格格所佩首饰，皆由此定制。【低眉，温声道】为你买下这一支，用去了我身上所有银子。

啊？——【语调有些拖长，是绵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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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起脑袋，诚然已是竭力镇定地看着他，可是两边的耳朵不争气，耳尖红得都快熟透了。周珣眸色微暗，说话时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喑哑，喉结上下滚动，蓦地倾过身子，为我簪上碧玺花簪。我膺中的心脏似停跳了一下，尔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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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情窦初开的年纪，太想攀越这座山，拿下山顶肆意生长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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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声低低，颇为懊恼的一句话，竟让周珣花完了所有银子，是有些愣的，可随之而来的是惊喜、雀跃悄悄爬上心头】也不是非金银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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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平常，也最热烈。】

【面容稚气，语调却沉了下来，金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他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好像再重重迷雾里，眉眼疏朗，端得是君子风范，可我好似有些看不透，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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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辞凿凿诉我误会，可我并不是这么觉得。躲开他的目光，望向罅隙里落在地上的光，在浮动的尘埃里淡淡嗯了一声，又率先弯起嘴角，眼中没有笑意，眉关紧锁，如数九寒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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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属意于她就赠簪饰，罢了，你送了就送了，我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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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不去看他，神色尽可能的淡漠，过往似藤蔓缠绕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