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入世

-。是莺啼春晓，万象始更。翔鸾后未让我真遂愿在拂灾躲上个把月，因为阿耶旨意一下后，天水韦郎做了十五皇子伴读。而我这个伴读自然是不可能任我真在屋里龟缩犯怂的，第二日便当即拉我报复回去——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我像多了个保护神在侧，除了夜幕降临他不能留宿宫中之外，白昼时出殿至崇文馆的来回路途中，都得拉着他亦步亦趋跟着，说得再恶心点，就跟黏体婴似的。
-。无影过度的依赖养成并不行，连我自己都不齿，就像离开他我无法独立行走。但要说怕被欺负与继续恶心他之间……我情愿选择后者。
-。像是心虚内疚，我只能任劳任怨在崇文馆替他罚抄，但看在一旁悠闲悠哉嗑着瓜子的人，轻声喟叹，劝道
-：你好歹也看点书吧，要是抽查背诵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我翘着二郎腿坐没个坐像，若是阿耶在要说上几句，若是阿娘，就要竹笋炒肉了。可惜可惜，天高皇帝远，谁也打不着。挑个合适皇子的好处就在这里，面上他不给我姑姑打报告，后面我护着他。毕竟我可是立志要当将军的人，连个小弟都护不住那还玩个求。】
：抽就抽呗，我看也没几个是真的来学习的。
【有勾搭公主的，有一个世家的姻亲，还有风头正当的为了避嫌索性伴读都不找。台上老师经史子集讲着，台下粉墨彩衣各唱各的。小到郡县，大到中央，看上去是一片叶子和一棵树的区别，实际上都差不多。】
：不过你确实该好好读书。
【读书才能明智，才能不被欺负，也不把欺负归咎于自身。】
：你真不考虑跟我学武？
【吐了口瓜子皮，又问他一遍。】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这堂课结得早，兴许自明朝始春龙节，夫子与学生皆要休沐的。喧闹声起，堂中所有人皆鱼贯而出，我仍不疾不徐泰然抄书，未觉无趣，反而有几处，能勾起几分意趣，沉浸其中，乐得自在。直到万籁俱静，歇时抬眸再睇，看这情境差点没两眼一黑
-：……做个人吧。
-。半惊半恐地不经意吐出肺腑，只见瓜子皮被吐了一小圈，慌从本上撕下张纸，朝他伸去且要他集中吐上面。洒扫宫人虽素日待我没好脸色，但不刁难，我就知足。没有人喜欢在休节被加添事端，就如同没有人喜欢在此佳节还要来这地学习。因此将心比心，我相信他能懂。
-：谢谢，但经史堂测中我的分比你高。
-。即使微弱，但该做之事我从不将之置于脑后，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读书。而他不然。他像一团正燃烧的火焰，能感染周围所有人，但他耶娘却给取了这么个温柔似水的名。久之，我渐渐能放开心扉与他调侃两声，也能看出他嚣张无羁下的仗义与善良。
-。清风拂窗，平等眷顾我两的额发，弯眸牵唇暂且避而不答，只提笔恰恰留下的是——时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有所虑，虑有所得。因边默念牵动着挥毫的习惯，心底斟酌了一会儿，偏首瞧去，清瞳蕴着懵懂并疑惑，轻声问他
-：一江，为什么这么想做将军啊？

【哎，他真的不懂啊，带着看白痴的眼神】
：你读书读了这么多，怎么还被人欺负啊？读书明智，我怎么在你身上没看出来。
【圣贤书是用来读的，拿来做事一件也做不成，只会让人变成书呆子。】
：书只教你对付君子，没教你对付小人，你要融会贯通啊。
【伸手敲了敲他额头，小人皮肤白皙，一敲一个红印。眼神乜斜，假装无事发生。】
：因为好玩呗。
【抓了一颗饱满的瓜子在手里抛来抛去。】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还不错，婉转了些，本可以直接骂我笨蛋、傻子、呆子，哪像阿娘，来自蜀郡，如若脾性火爆起来，对我都是吼这几句，用之倾泻怒意。
-：被欺负跟读书有关么？我又不是为他们读的。
-。他不晓得么？人本庸俗，恶念一起往往不需要那么多借口，毫无道理可言，或因为你寡言少语、了无生趣、懦弱胆小，好像形成一种默契得不成名的卑劣，就该挨打、被欺、教训死了也是你活该。故性情使然，读书明智是无辜的。
-：你不是一向信奉能用拳头以理服人么，何时信读书能对付了。何况——我读书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在暗夜里能让我得到短暂的曙光，没想私怨，不为别的。
-。像吃饭一样简单，如呼吸一般自然，它们能替我涉山海、昭古今，靠着它们见识不同风土人情，救赎排解心中焦灼悲愤，去见苍生万民各自喜苦。也因为它们，我还没有放弃自己，终觉得还有力挽狂澜的可能和狂妄。是与我相伴终生的朋友，虽然是死物，于我而言却比某些活物更珍贵。
-：你干嘛？
-。正在此时，面前新朋友，猝不及防地屈指，往我额上就是邦邦几敲，条件反射应激得像曾经数次遭遇那样，抬起细瘦臂膀护住额前，身向后仰，还是那般抵御姿态，但，无用。若不是李伏潇，这场面绝不可能和谐收场，高低得将他摁倒挥拳揍得他满地找牙。可我是李伏潇，只能红起眼试图凶狠瞪向他，毫无杀伤力，埋怨道——
-：痛死了！！
-。全是真挚无半分虚假，揉着被敲红的额头，憋不住的泪花夺眶而出，他大抵不知自己下手没轻重，方才力道有多大，或许根本是不在意。
-。而后是玩世不恭的那声回答，明眸一怔，愣愣看他，脑中嗡嗡，继续追问
-：为什么？
-。孩子行动往往比脑中更快一步，下意识的反应，急切方才的痛楚也不顾了，按住伴读抛瓜子的腕间，直言
-：很危险啊，也好玩么？死了的话去阴曹地府里玩么？

-。他还不错，婉转了些，本可以直接骂我笨蛋、傻子、呆子，哪像阿娘，来自蜀郡，如若脾性火爆起来，对我都是吼这几句，用之倾泻怒意。
-：【被欺负跟读书有关么？我又不是为他们读的。】
-。他不晓得么？人本庸俗，恶念一起往往不需要那么多借口，毫无道理可言，或因为你寡言少语、了无生趣、懦弱胆小，好像形成一种默契得不成名的卑劣，就该挨打、被欺、教训死了也是你活该。故性情使然，读书明智是无辜的。
-：【你不是一向信奉能用拳头以理服人么，何时信读书能对付了。何况——我读书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在暗夜里能让我得到短暂的曙光，没想私怨，不为别的。】
-。像吃饭一样简单，如呼吸一般自然，它们能替我涉山海、昭古今，靠着它们见识不同风土人情，救赎排解心中焦灼悲愤，去见苍生万民各自喜苦。也因为它们，我还没有放弃自己，终觉得还有力挽狂澜的可能和狂妄。是与我相伴终生的朋友，虽然是死物，于我而言却比某些活物更珍贵。
-：【你干嘛？】
-。正在此时，面前新朋友，猝不及防地屈指，往我额上就是邦邦几敲，条件反射应激得像曾经数次遭遇那样，抬起细瘦臂膀护住额前，身向后仰，还是那般抵御姿态，但，无用。若不是李伏潇，这场面绝不可能和谐收场，高低得将他摁倒挥拳揍得他满地找牙。可我是李伏潇，只能红起眼试图凶狠瞪向他，毫无杀伤力，埋怨道——
-：【痛死了！！】
-。全是真挚无半分虚假，揉着被敲红的额头，憋不住的泪花夺眶而出，他大抵不知自己下手没轻重，方才力道有多大，或许根本是不在意。
-。而后是玩世不恭的那声回答，明眸一怔，愣愣看他，脑中嗡嗡，继续追问
-：【为什么？】
-。孩子行动往往比脑中更快一步，下意识的反应，急切方才的痛楚也不顾了，按住伴读抛瓜子的腕间，直言
-：【很危险啊，也好玩么？死了的话去阴曹地府里玩么？】

：好吧好吧。我认为学到的东西如果没用，那没必要学。
【人与人的分歧小到加不加葱，大到生与义的取舍，都是很常见的事。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道。不过做朋友嘛，不需要事事都一致，我并没有对这个小分歧太在意。也就忘了那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为什么我不能是赢的那个呢？
【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天水小霸王可不是浪得虚名，将来有一天，我要把小霸王这个名号换成大将军，为一方传颂，刻金石铜碑。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赢，小霸王，大将军……呵哈哈哈。
-。穿堂风过，掀起纸张哗响，任失笑以风起为奏，声音很低，轻易被盖过。笑得按住腕间的手轻轻松开，自行站起身来端凝窗外。笑只是最简单的调动情绪方式，他对之笑过的只有娘和那只鹦鹉，韦一江是第三个，却是最没笑意的一刻。
-：【凌烟阁上清风起，留得将军万世名。是吗？真豪迈壮志。】
-。再牵牵嘴角，努力也笑不出来了。
-：【许我观书中，更多的是：古来征战几人回。年年战骨埋荒外。不见有人还。还有很多，但觉得不能打翻你的豪情】
-。日暮西垂，暗夜欲笼，我将他适才话里的误解、轻蔑，作了一场笑谈。收回目光落于他面上，生得一副英姿飒爽皮囊，但一贯行径都是轻声细语，极尽温柔对他道
-：【倘若你为将，上万兵士性命皆系于你一身，你若真不清楚这意味什么，轻描淡写作为你游戏权贵的筹码——】
-。话锋不自觉冷下，双眸一阖
-：【韦一江，你不配做这将军。】
⬆️
-。适才额前的痛楚还未消退，只是转移到了我不知晓的某处。眉间的红印还尚在，像是被人随意泼了道朱砂，又不知要多久能消退。第一次敢于人据理力争，也真想不到自己哪来的勇气。
-：【不过你最后那句话，道得不赖，我很赞同。】
-。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可不就是我现在的处境吗。睁眸，定定与他目光交汇
-：【你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学武，我答应了。明日始，我知自己素质低弱，所以你不必手下留情，累死我也不怪你。】
-。作为朋友，我相信将来发生什么，他会拼全力去救我帮我，肝胆相照，我也一样。但倘若真的只有拳头可自保的话，我只希望将来共行之路，不要成为拖累他之累赘。

【虽然早知他是这个天真性子，但依然会为他的愚蠢发笑。于是跟着他笑起来，即使他说这话冒犯的人是我。捏了捏下巴，我性子这不是已经很好了？我哪里是冷漠，我明明很大度啊。思忖着家人给我批判，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啊。笑意未散】
：我当不得当得可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还想着普度众生？
【他难道不知道，连他都只是我闲来无事选来的一枚筹码，我并不关心这位皇子叫什么，只要他姓李就够了。】
：殿下。
【我重音提醒着。他似乎总觉得我帮了他一次就是什么好人，但真可惜，我不是。】
【但不论怎么说，单纯有单纯的好处，至少不会背后捅你刀子。】
：那你明日先从马步学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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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遂寻着此谏言的意头，仓惶而为自己定下决心，是的，仓惶。
-：【不用着急先给我戴高帽。】
-。我只向他坦诉所见所思，换成旁人也不大可能。至于为何是他？兴许他是我在这里，唯一可与之交谈的人。遂声调一软，孩子间的情绪向来如六月风云。
-：【别忘了，你也是众生一员。处境艰难暂时而已，会变好的。】
-。何处而来的自信。有他在，继而笃定、用那双见过污浊暗夜，还留一丝澄澈的眸望去——
-：【我们是朋友，无旁人时，可互唤名。】
-。答应之事一旦出口，覆水难收，往后便是寒来暑往，勤勉不怠，但终归，是有了目标，也不赖。兴许当初有赌气成分在，但不全然，并无赌注，就谈不上胜败。只拾掇整齐书案，看眼崇文馆门外漆夜萧索
-：该回去了。

【3/5】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