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模仿聊斋,陆续更新这是前两篇。
仿聊斋一、无名琴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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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光绪时有无名琴师者,不知何许人也。素服青巾葛衣,有冲夷萧然之致。某岁寄居京师,自言负绝世琴艺,然不轻奏曲,是以侘傺困顿。尝语人曰有三不可奏:非知音佳客不奏,非幽境妙景不奏,非上佳名琴不奏。然此三者其一已是难遇,勿论三者皆具哉!人多叹其乖戾执拗。则反击曰:“若非知音佳客,操曲是对牛弹琴,何必如此自贬高格耶?若非幽境妙景,何能舒展心怀,又何能奏出清雅超妙之曲?寻常之琴,木质非佳,定音不确,孰能与名琴如焦尾者相比?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若弹之,恐徒落笑柄,更成餐前茶余之谈资耳。”
时有某名士,自命风雅,寻得此琴师,请弹奏一曲。岂料其勃然变色,大怒曰:“汝则附风庸雅,欺善怕恶,见姿色不凡之女子必强夺威逼,乃一‘伪名士’而已,何敢听我琴音,恐污吾琴耳!言罢,甩袖入室,不复见之。”其人大忿,正欲入内扬拳击之,忽见一纸横飞而来,迅捷如电,急低头欲躲,纸已插于门上,一络青丝宛然钉于门上,乃知琴师为异人也,纸上以蝇头小楷尽记其恶行,无一遗漏。遂逃,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未几,以财帛收买京师武师十数人,浩浩荡荡,向琴师所居陋巷而去。其人已踪迹渺然,或谓其乃神仙下凡,于世之不肖之徒略施惩戒云云。
后记:这是一篇旧作,十多年前发表于“国学数典论坛:小说戏剧板块”。如今数典已成往事烟云,令人唏嘘不已。当时题为仿唐传奇,今日思之更似《聊斋》、《子不语》中篇什也。
仿聊斋二、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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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三年,民国代清。有常州顾生心铭暮春访友四川,得见蜀中山川奇秀幽敻为天下冠,始信李青莲“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所言不虚。生游遍剑阁、青城、峨眉,轻装往酆都而去。
某日读书不觉薄暮,独行上山,见草木葳蕤可喜,唯三分阴气令人生畏。须臾几阵箫音传来,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哀苦。生凛然不惧,寻声而望,楼台掩映林中,落花缤纷,景色佳妙,口占一绝云:“苍苍山色夕阳明,未信酆都有鬼行。一曲箫声向何处?阶前簌簌落花声。”
吟声甫歇,隐有哭声传来。穿茂林而登台阶,见小阁恍惚间衣香鬓影,倍惹遐思。生大奇,推门入内,只见蛛网盘结,尘积寸许,四下环顾,似非人居焉。隔屏风,瞥见小门,直通庭院,徜徉其间,草高可齐腰,暮色苍茫中更显萧瑟。生正欲前行,为石所绊,砰然扑地,见草丛一箫,拾而观之,颇陈旧。生亦旧谙乐律者,试吹之,凄婉哀绝,几欲泣下。忽有倦意袭来,倚柱昏昏然睡去。暗忖道,想必昨夜读书太迟之故……
睡梦中,一红衣姝,容色绝代,嗔怪曰:“君何故拿吾箫?速速还来!”
生赧然还之,两两争逐嬉戏草石间,夜灯灿然,欢欣无限。追逐甚倦,遂共入闺阁,姝横卧床榻,不禁俯身而就,呢喃宛转,一时神魂俱销,更不知人间何世。云收雨散,两相偎依,生忽忆箫声凄苦,问其情由,始知父母双亡,己身险遭不测,幸为蓝衫客所救,距今二十年矣。偶思身世,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犹记客生具异相——方面高鼻,眉间有痣,大如卵。
次日生醒,恍惚间闻其温语:“今日一别,恐无再会之期。请君珍重,此箫留赠于君。”再寻则荒山深林,芳踪杳然,小阁并庭院皆不见,只一木屋甚陋。
生怅然良久,无奈下山,遍访城乡,始知蓝衫客之名。急问:“足下可曾救人否?”
客长笑道:“某生平救人无数,如何记得?”
“廿年前事尚记否?”
“时某武艺初成,道旁见一双狐狸为人射死,有幼狐孱弱,放其归山。同年亦救二八女子,后闻其落水而亡。则某可救一时,不能救一世乎?”
更问女子形貌,与姝相似,出示箫则客亦未见。生归家,每日吟诗读画,吹箫弹琴,有登门说亲者皆拒之。
其为狐乎?为鬼乎?终不可知矣。
仿聊斋一、无名琴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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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光绪时有无名琴师者,不知何许人也。素服青巾葛衣,有冲夷萧然之致。某岁寄居京师,自言负绝世琴艺,然不轻奏曲,是以侘傺困顿。尝语人曰有三不可奏:非知音佳客不奏,非幽境妙景不奏,非上佳名琴不奏。然此三者其一已是难遇,勿论三者皆具哉!人多叹其乖戾执拗。则反击曰:“若非知音佳客,操曲是对牛弹琴,何必如此自贬高格耶?若非幽境妙景,何能舒展心怀,又何能奏出清雅超妙之曲?寻常之琴,木质非佳,定音不确,孰能与名琴如焦尾者相比?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若弹之,恐徒落笑柄,更成餐前茶余之谈资耳。”
时有某名士,自命风雅,寻得此琴师,请弹奏一曲。岂料其勃然变色,大怒曰:“汝则附风庸雅,欺善怕恶,见姿色不凡之女子必强夺威逼,乃一‘伪名士’而已,何敢听我琴音,恐污吾琴耳!言罢,甩袖入室,不复见之。”其人大忿,正欲入内扬拳击之,忽见一纸横飞而来,迅捷如电,急低头欲躲,纸已插于门上,一络青丝宛然钉于门上,乃知琴师为异人也,纸上以蝇头小楷尽记其恶行,无一遗漏。遂逃,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未几,以财帛收买京师武师十数人,浩浩荡荡,向琴师所居陋巷而去。其人已踪迹渺然,或谓其乃神仙下凡,于世之不肖之徒略施惩戒云云。
后记:这是一篇旧作,十多年前发表于“国学数典论坛:小说戏剧板块”。如今数典已成往事烟云,令人唏嘘不已。当时题为仿唐传奇,今日思之更似《聊斋》、《子不语》中篇什也。
仿聊斋二、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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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三年,民国代清。有常州顾生心铭暮春访友四川,得见蜀中山川奇秀幽敻为天下冠,始信李青莲“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所言不虚。生游遍剑阁、青城、峨眉,轻装往酆都而去。
某日读书不觉薄暮,独行上山,见草木葳蕤可喜,唯三分阴气令人生畏。须臾几阵箫音传来,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哀苦。生凛然不惧,寻声而望,楼台掩映林中,落花缤纷,景色佳妙,口占一绝云:“苍苍山色夕阳明,未信酆都有鬼行。一曲箫声向何处?阶前簌簌落花声。”
吟声甫歇,隐有哭声传来。穿茂林而登台阶,见小阁恍惚间衣香鬓影,倍惹遐思。生大奇,推门入内,只见蛛网盘结,尘积寸许,四下环顾,似非人居焉。隔屏风,瞥见小门,直通庭院,徜徉其间,草高可齐腰,暮色苍茫中更显萧瑟。生正欲前行,为石所绊,砰然扑地,见草丛一箫,拾而观之,颇陈旧。生亦旧谙乐律者,试吹之,凄婉哀绝,几欲泣下。忽有倦意袭来,倚柱昏昏然睡去。暗忖道,想必昨夜读书太迟之故……
睡梦中,一红衣姝,容色绝代,嗔怪曰:“君何故拿吾箫?速速还来!”
生赧然还之,两两争逐嬉戏草石间,夜灯灿然,欢欣无限。追逐甚倦,遂共入闺阁,姝横卧床榻,不禁俯身而就,呢喃宛转,一时神魂俱销,更不知人间何世。云收雨散,两相偎依,生忽忆箫声凄苦,问其情由,始知父母双亡,己身险遭不测,幸为蓝衫客所救,距今二十年矣。偶思身世,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犹记客生具异相——方面高鼻,眉间有痣,大如卵。
次日生醒,恍惚间闻其温语:“今日一别,恐无再会之期。请君珍重,此箫留赠于君。”再寻则荒山深林,芳踪杳然,小阁并庭院皆不见,只一木屋甚陋。
生怅然良久,无奈下山,遍访城乡,始知蓝衫客之名。急问:“足下可曾救人否?”
客长笑道:“某生平救人无数,如何记得?”
“廿年前事尚记否?”
“时某武艺初成,道旁见一双狐狸为人射死,有幼狐孱弱,放其归山。同年亦救二八女子,后闻其落水而亡。则某可救一时,不能救一世乎?”
更问女子形貌,与姝相似,出示箫则客亦未见。生归家,每日吟诗读画,吹箫弹琴,有登门说亲者皆拒之。
其为狐乎?为鬼乎?终不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