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说票友始于子弟书。龙票共八张为内务部所有,专为子弟书前往外埠而用,因为非职业的演员是经过龙票的许可状以下才成立的。所以他们才叫作票友。此点是否可靠尚待考,因笔者尚未曾见过龙票,不敢便信。 票友原指非职业的演员。以前所谓耗财买脸。有时票友也拿车马费,叫作黑楮。黑楮似一种江湖术语(唇典)。“黑”是暗的意思,因为票友支用车马费不能明说,所以叫作黑楮。“楮”是一种树,可以造纸。楮纸可以作纸钱用。所以“黑楮”的解释可说是暗中使用钱财的用意。票友有时在黑楮以外又有脑门钱。脑门钱大概就是票友一切必需的开销。如同鼓手,胡琴,跟包,杂役人等所必要给钱的人们。由于票友是非职业的一个定名,故此凡应得到钱的时候,而并没能得到的就说是“票啦”。北平人谈论某人近来作票友也管他叫作“玩票”。据说玩票内幕甚多。如同吃票友(即吃羊)卖票友(既系某票友本不拿黑楮,而介绍人介绍表演,便从中得一笔钱即系票友被卖)。 玩票颇不易,因为这个制度是很特别的。本来拿一点黑楮抵销一切车马零用原不为过,但是从先票友是建立在耗财买脸充大爷的根基上,故此一直到近来因面子关系仍然不敢明说。所以就造出各种黑幕来。可谓春蚕自缚。
玩票向不能不赚钱也不赔钱。这就是说你要不往外掏钱,你就得往里拿钱。因为不往里拿钱,就要拿出钱去开销零用。要往里拿钱,那么所开销的钱又未必恰巧就是你所消费了的数目。所以票友的金钱问题是最难解决的。 票友排戏有时清唱。有时连身段一齐走。有时彩排。彩排就是化装排演。作票友唱好了有人来嫉妒。唱坏了有人来讥笑。可是一个人唱戏不是好便是坏,那就是说不被人嫉妒就要被人讥笑。此外尚有所谓吃戏醋等等说法,总之票友不容易当。 近来票友俨然有职业化的倾向前往各大戏园中演唱。但有时上座不佳,便托朋友先期卖票。此等票就叫作“红票”。听说某票友曾因观众过分的欢迎,为酬谢一般友好观众起见,曾有买一张票饶一张票之举,可谓为赠票。大开剧界营业法例。 提到赠票,笔者又振振有辞。赠票原为奉赠与特别相好的朋友。可是有的时候因为营业不佳,免得清锅子冷宠起见,不妨大赠其票。如此便使剧场大热其闹。在外国剧场有因营业不佳而暗中打折扣的也有。此举中国尚未之见。不过艺术家与艺术家中间不妨彼此赠票。那就叫作complinentary ticket。 剧场中的案目常常把好的座位留给特别多给钱的观客,这种办法和外国的营业办法差不多。外国有一种包办剧场好座位的经纪人。这种经纪人有时赔钱,有时赚钱。此之谓卖飞票。所以听好戏要坐好地方的时节,有的时候必得先到卖飞票的手里去讨。不然照样花钱可是要吃柱子!
末了就谈到不买票。专有一些人特别讲究不买票白听戏。白听戏的太多了,票更不好卖一出去,影响收入很大。这是很不同情于艺员的。前几十年不买票白听戏的理由甚多,现在已无,心理值得分析。 (一)长辈不爱买票——有的时候作长辈的人们,以为听小辈们唱戏还有拿钱的道理,以老卖老,专不愿意买票。自然这种长辈不大明白道理。其实长辈,听小辈唱戏更应该拿钱才对,这样长辈才可拿起他是长辈的架子来不是。 (二)朋友爱白听戏——中国交朋友向来以为彼此不分才是好朋友,所以听朋友们的戏不喜欢拿钱,以为我听他的戏还要拿钱,其实他不知道这里还有戏园子老板的关系,老板心里是有数目的,他不妨把演员朋友所坐的座儿钱,开到演员的帐上去。 (三)总统好白听戏——大概也不是那一个国家有一条法律,规定总统到任何剧场听戏都不须花钱,而且可以坐在那最好的座位上。这个不花钱恐怕是一个普通法律中最例外的。
(四)好夸耀的人爱白听戏——世界上单有些人好在他的朋友面前夸耀权势。同朋友到剧场专不爱花钱,不是他以为他和演员是知交,不然便说前台老板是朋友,这就是说的要面子,表示他的交际广,自然同时也有人拿着手枪或者是拿着公文换来这点小小的面子。 (五)穷人爱白听戏——人穷便不免愿意占一些小便意,故此不愿意花钱听戏,这并不是他愿意,是为经济问题所限才爱白听戏。同时有些熟练于某种艺术的人也爱白听戏。 以上五种分析不知道对否。好在这是前几十年事,我们现在本可以不讨论。末了又有点关于票的事情忘记提了。那就是凡不花钱而依然能听到戏的谓之客票。言其是剧场中的客人。对付客人是要有点礼貌的。这么说凡不花钱而能听戏的人们,不但不花钱反要受特殊的待遇,可谓大有面子。不过有时戏园门口贴上“前后台概无客票”,那又未免大杀风景了。
《剧学月刊》第4卷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