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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的神管不着咱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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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井大街|天主教堂]---京城众人礼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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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4-07-30 22:18回复
    你过来。

    【我喊的是黄玺儿。此时此刻,她正在神像前俏生生地立着。西方教堂的穹顶总是高耸而立,人为地强行扩大空间,彩色琉璃拼出玫瑰与圣杯,她仿佛被烤在花芯子里,那么纤细的一搦影子,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又在某一刻极为融洽地汇合了。白天里阴郁的光结成穗子,垂下细梗的影子,像某种被净化后的甘露,一滴淌在圣母温厚的眼睑上,一滴堪堪落在她的鬓边;嘀嗒,嘀嗒,一明一暗,仿佛光也会眨眼睛,时间与空间在读秒里交替变换,纯洁的,野蛮的,神性的,霸道的,怜悯的,贪婪的——唉,我真不该带她来这。一个想法就这么蹦了出来,仿佛无中生有的忏悔,逐渐变本加厉,愈演愈烈。某处偏偏响起呜咽的风琴声,在玻璃,十字架,圆柱,烛台,油画,以及天使的翅膀这些西方的冠名间四处碰撞,如流浪的灵魂。】

    离我近些。【我提醒她,又重复一遍。不远处暖炉里噼啪烧着松木,却不见烟,只有太阳在外头孤独地颓废着。偶尔蓬蓬地飞过一群鸽子,鸽哨尖利,像能够割破气流的的刀刃,将鸽群驯服。我们也被某种无影无形的东西驯服着。只有黄玺儿不会。圣母垂眼看她,不显宽仁慈悲,而是警觉。信仰带着迷惑的思想性,想要代替人类的腿脚;她却不屑一顾,绝对不会接受美的启智,她深信她即是源头。】

    约翰跟我说——【约翰是来自英吉利的传教士,有一双灰色迷雾似的眼睛,他讲起中文,带有陌生的生硬,像绝种的古语还魂,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入侵,事实上,文化入侵将更加令人惊惶,更加可怖,故而我只让他讲英语。】这是圣母玛利亚。亚兰文里,她的意思是“苦涩”。


    IP属地:上海3楼2024-07-3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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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迷眼的时候,天主堂的穹顶也烧出鱼尾红。尖拱长窗上的彩绘玻璃鲜光皎粲,每一块都漫抹着来自殊远异域的弥迦书故事,黄玺儿无法举足断言这些罨画是否必然胜过李后主的金错刀,祇是她未尝来臻此地,诸凡于她偕是新样儿的,她好便似甫出金笼的时乐鸟,白鹄颈高昂,颇有心性地眺览徘徊。一排排长条椅全无嬴镂,神龛最显著的地方,赫然竦立一尊铁铸十字架像。人之子被钉在上面,低面俛首,伸着胳臂欲拥持众生而不能。黄玺儿豁悟如此,缘来西洋教与释家的同一之处俱在拯救】⠀

      【她不信佛。来园闲壁便是一座道庵,她母亲隆庆公主时不常夜五更里争烧头炉香,月例香供银子从来给得阔洒洒。黄玺儿间或跟着谖堂去观音菩萨座下画个卯,祷颂时一唱三叹,香积饭马马虎虎搅两勺,到底是个没皈心的。是次若非表兄阿林勤渠邀期,她原也不肯来,赖得是听劝出来了,要不然还怎么开眼呢?刻下,黄玺儿碰劲儿与赤洒着茁实筋肉的神使四目相觑,一个不来神心跳耳热、杏眼儿直楞,迫真肉色是西洋画师的洒带,于她这位闺艳却是一道限忌大讳,她这才燥不搭的去寻阿林,端的湛定自若,却要怨嗔】⠀

      毛子人如何也要讲苦涩,我竟不懂,这世上到了有多少苦呢?为何大伙儿都要遭业,拜了观世音拜佛陀,而今又来一个什么圣母?【黄玺儿没听清圣母内讳,双瞳剪水斜映头顶心上石神像,却只觉得熟悉,那同样悲悯而温存的眼眸,同样在被期愿拯救所有误入歧途的灵魂】


      IP属地:上海10楼2024-08-02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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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黄玺儿靠近,如等待一个创世纪。她纤细但挺直的背脊,总给人一种错觉,引导我们有关所谓贞洁、端丽相关气质的联想,不是这样的。我在胸前要画十字——请允许我对黄玺儿做一些更加公正的剖析,她的眼里有一种魅,像可以流动的烟,或者雾,是可以动摇信念与根本的「过」,西方把它叫做原罪,但黄玺儿永远学不会忏悔。她不做理智地筛选,她的美不需要在耶和华的福音里进化,她们浑然天成,丰沛的,元始的,自成一派,不必在伊甸园里发梦和滋生。风琴,神像,唱诗班的童声,这些神圣但羸弱的,需要人跪拜却总容易被侵犯的元素,在她背后徐徐铺陈,进而臣服,然后,黄玺儿走近我身边。】

        【请见谅。我看向圣母,西洋工匠巧妙地将东方审美与之合璧,使这尊像端丽而丰腴,慈悲又冷漠。西方的雕工注重肌肉与骨骼的模拟,是灵肉里的「肉」,因为足够写实,反而大俗即大雅,让人可以质疑:或许神像也可以偶尔褒有灵魂。我在如此注视下牵她的手,大逆不道也好,毕竟我佛慈悲,我主仁慈,掌心握住一只小手,却不发冷,她被娇纵惯了,冬天也要为她匍匐。】

        小姑奶奶,小点声,约翰听了怕要咯血。【象征性地阻止,却忍不住笑。看她偏着头打量这座「苦涩」的神,仿佛是某种不期而遇的对抗。光像流动的液体,虔诚地流过她的鬓发,试图做一次自作主张的洗礼,然而黄玺儿的每一根轻颤的发丝,都美得凛然,是绝不接受赋予,或者赦免的。】你不懂这个很好。有求的人才要信,苦与救赎,是说给普罗大众听的。你不买账,说明一切美满。


        IP属地:上海12楼2024-08-0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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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罗阿林是黄玺儿亲表,在黄玺儿眼底下,两人生就肺腑昵近之地,乃是天爷钦点的快活闲伴。游湖拈酒、套雀钓水、畋猎捉兔,三百六十日太半偎随款款。庶或是这位贝勒爷尽自亲待她甚,反惯得黄玺儿娇饶拿乔,依乘着普天无俪的清霜色,越越的端起冷艳欺雪派头,使唤人也不知深浅。竟至贝勒府上的一众班随,在昔趋侍著雍殿娘娘的旧人,也离不得听她几道明降。黄玺儿便是这般,一颗吃虎胆,甚么濯龙亲的根脚不问,横顺晕晕娇靥便教摧伏一片,一切太容易】

          【天主堂的钦钦疏钟惊得一行夕鸟影不返迹,黄玺儿恰方在钟声催著里姗姗拢帐,她总算还省得倦羽归林。估摸是适来的张眉观游也生乏累,她这向在圣母石神像前份外顺溜,罩的大红猩猩毡托出半掌雪色桃腮,悄似窑炉里初捧的白瓷,需得轻拿轻放。阿林的话眼见唬不住她,她眼前无有麻烦事,自然无须效学众生行贿般地请泥胎石像来参酌,黄玺儿一眸秋波横清,自认已然修得最上乘,当时笑辩着】

          怕甚么?他们洋人的神可未必管得着咱们家的事儿,再者说——【她连佛脚都不拜,旁的明祇也是枉杀】便算他能管又如何,我眼下半文香火钱也无,休说是圣母,只怕连你那位一贯辛勤的约翰大人都不肯费累理我的事了。

          【天国奥义实难推寅,看似一片香火,却由欲焰点着。庶生妄想执着、无名滋生,而怨言敢怕才是释迦如来与天主圣母得自俗尘的最大贡奉,也是万灵祷祈中最诚切的部分】


          IP属地:上海20楼2024-08-09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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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玺儿看圣母像时,我即在看她。一旁挂着木刻的挂牌,神父用粗笔描了第四十二章,这是明日唱诗班的功课;他们一段歌也分得回合制,如做比兴,工整,但毫无创意。唱诗班招募来了瘦削弱小的童男童女,永远挺不直的胸脯,仿佛被白袍子囚禁住了,只露一双祈求神佑的眼睛,像被包裹在某种无法脱身而出的软蛋壳里。玻璃堆成五颜六色的火焰和浪潮,向人间辐射光辉,行人在外面走,宗教使人变得渺小,变得委婉,眼界幅度似乎变得宽阔了,但落脚缺更加轻飘飘,仿佛时刻踩着高跷。确信是另一种质疑,胸前画十字,信徒在这里练习上万次,做最作茧自缚的自我攻略。】

            你知道吗?从某个角度看起来,你竟然和她很像。【我被黄玺儿的眼睛割了一刀。世界由她锋锐地撕去一层保护膜,仿佛戴上了镜片,一切变得血肉淋漓,昭然若揭:砖墙裂出罅隙,如面上沟壑;青苔是湿气滋生的疤痕;圣经的硬纸封面,逐渐起皱了,这是结痂的创口;更不要提那些瘦小的、面无血色的孩子们,他们是无法隐蔽的,如爆出的一颗颗袖珍的疹子……千疮百孔的一个人世间,被时间打磨得混沌,昏头昏脑,但黄玺儿却不怕。她将美当做坚不可摧的利刃,无往不至,天经地义。】

            【于是,我受到这样的蛊惑便再没有甚么可诟病的了。说一句「逆言」,心里竟觉得很是畅快。忏悔,是可以延迟再做的事情。人们对着葫芦画瓢,低声念阿门,如心脏舒张,跳动,念一次,输送一次回血。但结局是既定的。我松开了她的手。】等回去了,我请宫廷画师来,给你作一幅油画肖像。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4-08-09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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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双软玉腕白肤红,纤纤不堪握的,因是项山也不过虚拢她手,大抵力多一分,她便该作流沙逸走。黄玺儿狡慧天至,以来披涉三千轴风月,料然究悉梁元帝笔下拂檐有意、偏宜桃李的微妙。可惜急桨停不住,慈荫非长安,肃王府的银安殿也喂不饱她这瓣富贵烈心。故此在她的推就之间,骜岸如项山亦难像韦睿树麾,他与黄玺儿未尝交绥,云卷雾彻里便已然见道情禅,还如猛兽吞狐、泰山压卵,先动念的要必先怆心】

              你这话应当是在称奖我了,也罢,那就承你的情,我也恭敬一回。

              【天主堂里不见狮子床,焕丽悉在门庭,函生祈祝只消俯项息心。黄玺儿在石像跟前儿双手合十,分明要指著洋人的圣贤爷说誓愿却兀自行着佛氏的礼,广内芥子何其多,玄明自不措意她的碎碎迷痴,她只管狮子大开口:昔有阿武子为天子,闻听您在英吉利也授命女君,弟徒玺儿姓黄,虔心来请,不知等日可也有采穿得衮衣绣裳?】

              【项山的半只脚早已踏出天主堂,而唱诗班灵隽圣洁的最后一道音浪几将黄玺儿的奢愿鹘没,不过无妨,她觉得耶和华听见了就好】


              IP属地:上海25楼2024-08-10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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