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间仙境(3)
陆小凤对顾惜朝笑了笑,算是感激他的理解,陆小凤扬起嘴角的时候,戚少商和厉南星已分别向庵门的左右两边走去,当他们手里各抱着一扇门板的时候,陆小凤仍然在笑,仍然是面对顾惜朝微笑。
没有人在意这个笑容的深意。
除了顾惜朝。
顾惜朝只好回以微笑,他笑的很坦然、很诚恳,可他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已忍不住升起忧虑。
“走吧。”
厉南星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打断了他与顾惜朝的对视,然后右手轻轻一抬,便将怀中抱着的门板扔了出去,这门板的重量并不太重,却也不是太轻,可厉南星将它扔出去的时候就好像随手甩飞一片羽毛,动作非常轻盈,那木板在空中滑出数丈远,然后稳稳的落在他们面前的土地上,银针立时唰的一下朝着门板飞射过去。
这门板滑出的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远了要使用轻功时耗费的体力太多,近了需要躲避如雨点般的银针,同样也要耗费体力,前面还不只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此刻能省一分体力就省一分体力。
厉南星身影又动了动,只一瞬间,人已不知怎么就跳上了那落地的门板,他想回身招呼陆小凤,却发现陆小凤也已到了他身边,正微笑着看他。
紧接着戚少商与顾惜朝也跳了上去。
穆鸠平看的有些傻了,无论是谁的动作他都没有看清,就算是怀中抱着另一块门板的戚少商也是身轻如燕,迅速如风,甚至比燕更轻,比风更快。戚少商的轻功之高穆鸠平当然是非常清楚,可他没想到在轻功造诣上能与戚少商媲美的人也不在少数。
穆鸠平很快跟了上去。
待大家都站稳后,戚少商将怀中的门板扔了出去,动作也是非常轻盈,丝毫不逊于厉南星,然后他第一个跃了出去,剩下的人紧跟其后,陆小凤最后一个。
只有陆小凤适合在最后一个。
因为陆小凤在纵身跃起之后,要抱起地上的门板,才能跳到第二块门板上。
这动作听起来并不很困难,但是做起来就很不容易,本来在空中停留片刻对于会用轻功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在空中停留的同时还要向下坠地拾物,这也并不十分困难,可是由于重力影响,在完全没有着地点的前提下坠落、起身、变动身形、朝着数丈之外的木板跃过去,这就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了。
与此同时,还要做好防备暗器的准备。
这就更不容易了。
别人也不是一定做不到,但只有陆小凤一定做的到。
接着就是重复刚才的行为,靠着两扇门板的交替不停向前缓缓移动,大概交替着前行了数十丈后,顾惜朝忽然不动了,他笑着道:“换我来。”
顾惜朝无疑是在对陆小凤说话。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好。”
说完,他便纵身跃到前面的门板上,与其他人一起等待顾惜朝抱着门板跳过来。
可是他们等不到了。
顾惜朝再也不会抱着门板跳过去了。
他纵身跃到空中,抓住门板,再起身,变动身形,与陆小凤的动作如出一辙。
可就在他侧身准备跃到陆小凤等人身边的时候,身影慢了一步,不慎跌到地上。
已料到无数银针将飞射过来,戚少商一跃而起,欲帮顾惜朝抵挡暗器,却没想到这次并没有暗器启动,而是地面忽然裂开大洞,顾惜朝未及反应,与门板一同坠了下去。
这土地裂开及顾惜朝坠落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戚少商的轻功,戚少商纵然能赶到数丈之外,顾惜朝也已落入无底之洞。
幸好陆小凤推了戚少商一下。
戚少商借了陆小凤的力,猛地向前飞起,握上了顾惜朝的手,可戚少商还是慢了一步,他抓住顾惜朝的同时自己也朝着黑洞坠了下去,戚少商迅速拔剑,在坠了有几丈之后,将逆水寒剑刺入土壁中,他紧紧握着逆水寒的剑柄,与顾惜朝两个人摇摇欲坠。
“我们没事。”
戚少商向空中大喊了一声。
穆鸠平早已大惊失色,听到戚少商的喊声,立即想飞身救人。
“不要过来!”
这次黑洞内传出的是顾惜朝的声音,顾惜朝道:“谁也不知道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埋伏,上面没有着地点,你们不可能把我们两个人拉上去,不要白费力气!”
穆鸠平大声道:“不行!我不能看着大当家的掉下去!”
他还是要起身。
可是陆小凤没有让他起身。
陆小凤拉住他,叹道:“顾惜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不等穆鸠平反驳,马上接道:“先等等看。”
穆鸠平急的身子发颤,但听陆小凤这么说,心想一定会有转机,便强压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
洞内再次传出顾惜朝的声音,他道:“戚少商不会掉下去。”他仰起头看着戚少商,又道:“放开我,你就能借力上去!”
戚少商道:“我不能放开你。”
顾惜朝道:“你与我并无交情,也不了解我的为人,何以为我以身犯险?”
戚少商道:“一个愿意为别人以身犯险的人,自然也值得我以身犯险,何况我不能见死不救。”
顾惜朝愣住了,愣了好一会,才道:“你这不是救人,你是在陪我去死。”
戚少商笑了笑,道:“你死了吗?我死了吗?”
顾惜朝道:“没有。”
戚少商又道:“你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
顾惜朝怔了怔,道:“没有。”
戚少商笑的更甜了,他道:“那么你又如何知道掉下去一定会死?”
顾惜朝眉头紧锁,已是完全答不上来了,却仍然坚持道:“放开我!”
戚少商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我做不到。”
顾惜朝脸色变了,他低下头,没有人看得到他此刻的神情,就算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看得懂,他忽然冷笑着道:“做不到,也必须要做!”
话音未落,顾惜朝动了。
动的是他未被戚少商握住的手。
他一掌劈向戚少商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臂。
戚少商必须要躲。
若是不躲的话,这只手臂就要废了,这只手臂若是废了,顾惜朝一样会掉下去。
若是躲的话,就必须松开顾惜朝,因为顾惜朝的出掌的速度极快,戚少商拉着他,不能向旁躲,也不能向上躲。
戚少商此刻必须做出选择,在无论如何也会放开顾惜朝的情况下,是否要赔上自己一只手臂?
这样的选择题不会有任何人做错。
戚少商放手了。
可他放的不是握住顾惜朝的手。
而是放开了握住逆水寒剑的手。
顾惜朝没想到戚少商会这样做,还来不及反应,便和戚少商一同坠了下去,他向戚少商发起的攻击当然也因身子忽然下坠而撤销了。
穆鸠平一直在听着,也一直在忍着,他此刻当然已忍不住,可他还是没有动。
因为他动不了。
陆小凤不让他动!
陆小凤点了穆鸠平的穴道。
“陆小凤!你他妈什么意思!”穆鸠平气的破口大骂。
陆小凤没有理他,反而对厉南星道:“太可怕了。”
厉南星点头。
陆小凤道:“我们非但失去了可以借力的门板,还要更加担心后面走的每一步,无论是此刻的情形,还是我们的心理,都发生了不怎么太好的变化。”
厉南星点头道:“不错,心理上若是害怕了,才是最可怕的。”他摇了摇头,又道:“可我们并没有因此而害怕。”
陆小凤笑了。
厉南星也笑道:“我们可以把这块门板劈成两半,三个人占地面积小了许多,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对不对?”
陆小凤还是在笑,他只笑着不说话。
穆鸠平却在不停的说话,他已骂了陆小凤十几遍,骂陆小凤推戚少商过去救人,此刻还丝毫不关心戚少商的死活,他已把自己所知道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终于道:“你看到戚少商死了吗?”
终于等到了陆小凤的回应,穆鸠平咬着牙答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知道那下面有什么吗?”
他此刻问的正是顾惜朝刚刚问戚少商的问题,穆鸠平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
陆小凤又道:“所以你应该等等看。”
“等什么?”穆鸠平急忙问道。
“等人。”
“等花满天?”这次问的人是厉南星。
陆小凤笑了笑,道:“花满天来了,我们等的人也就来了。”
穆鸠平知道陆小凤说的人是司空摘星,若是平时,他想到这个人难免会有些顾虑,可此刻他担心戚少商的安危,已顾不上其他,赶忙追着问:“司空摘星能做什么?”
陆小凤道:“他可以做很多事,可眼下的情形,他只怕什么都做不了。”
穆鸠平更着急了,道:“那你还要他来?”
陆小凤反问道:“谁说我要他来?”
穆鸠平愣住了,厉南星也愣住了。
厉南星道:“你要花满天找的人不是他?”
陆小凤还是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花满天去找他?”
穆鸠平和厉南星均是一震,沉默了片刻,厉南星忽然笑了,他恍然大悟的道:“我知道了,你的确没有要花满天找他,因为你要花满天找的人,是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