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花？
羊屎蛋子花
很多名字不怎么地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差，例如我老家那地方就有一种花叫羊屎蛋子花，要单说名字，恐怕这世上没有哪种花的名字能比这种花的更难听了。但羊屎蛋子花实际上并不丑，恰恰相反，她美得清新可人，像那些名字土里土气样子却惹火撩人的村姑一样。
很多人把牵牛花叫做喇叭花，实际上，羊屎蛋子花比牵牛花更像喇叭，牵牛花只有喇叭口儿，没有喇叭管儿，羊屎蛋子花就跟抻长拉细的牵牛花一样，就跟微缩的梧桐花一样，有一截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管儿，像极了唢呐。我们那里把唢呐叫喇叭，唢呐是一种很民间的乐器，它能吹奏出农民的声音，就像这羊屎蛋子花，能招展出土地的声音，土地的声音是红火的，我们在田野里看见一丛丛红火的乐谱，一朵朵红火的乐符，就忍不住摘一朵乐符，轻轻地捏扁了那花管儿，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捏，因那花管儿的根部确是细嫩的，纤细得让人心疼，白嫩得几近透明。等捏好了，我们就鼓起腮帮子，抿起嘴来吹，花儿发出些卟卟的声音来，这是花的声音，绚丽而又沉稳，鲜艳却也雄浑；这是来自土地深处的声音，浑厚而又短促，简单却也质朴；这是来自历史深处的声音，短暂而又久远，单调却也震撼。
羊屎蛋子花的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种子很像羊的粪便，只是稍微小了点儿。像羊屎蛋子一样的种子注定是卑微的，但他们一簇一簇地攒挤在枝叶间，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在植物那里，种子即是繁殖，就像人一样，繁殖总应该是热烈的。唢呐一样的花儿在奏响了繁衍的乐章之后，在举行了生息的仪式之后，凝聚成了卑微却众多的后代，完成了生命的枯荣和轮回。先民们在采集渔猎游牧的时候，看见这种植物的种子像他们驱赶的羊的粪便一样，就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羊屎蛋子花。这并不是鄙夷这些花儿，因为他们并不鄙夷粪便。先民们对待那些生灵的粪便，并不是像现代人那样以鼻嗤之，我知道牧民们会去捡拾牛粪马粪羊粪，把它们当成燃料使用，这是对轮回的敬畏，只有敬畏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有尊重才能化废物为燃料，他们不厌弃那些生灵的粪便，就像不厌弃那些生灵一样，那些牛羊，从来都是他们的伙伴，而不是畜生。
我曾经非常仔细地观察过羊屎蛋子花的种子，那是一种黑褐色的颗粒，模样并不太像羊屎蛋子，至少没羊屎蛋子那么圆，形状像微型灯泡吧，表面又没有灯泡儿那么光滑，它们的表面有分布均匀形状规则的版块，更像一枚袖珍的手雷。小时候我们玩玩具枪，把塑料子弹打光了，就摘些这种种子压进枪膛里当子弹用。当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冲锋陷阵的时候，有一个从城里来乡下过暑假的小姑娘摘了满满一把羊屎蛋子花的种子，问我们这种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们告诉了她，小丫头被吓得慌忙扔了花种，不停地甩手，怕有羊粪那样的臭烘烘的味儿沾在手上似的。我长大以后，也想做个城里人，就开始觉得这花儿的名字过于朴拙，在城里住的时间长了，又开始庆幸以前的人们只见过羊屎蛋子，没见过灯泡和手雷，要不然要是给这花儿起名叫灯泡花或者手雷花，那就不仅仅是杀风景了，是要杀人了。很多时候，朴拙并不见得就是件坏事儿，至少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城里人了，却不像那个城里的小姑娘那样怕羊屎蛋子花的种子会把臭味儿传到手上，回到乡下，我仍然会摘一些种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出轮回的重量。羊屎蛋子花似乎从来就没像我这样为自己名字的好听与否担心过，在一些山坡，她们依然泼辣地开着。面对这样一株植物，我突然明白，花儿并不需要名字有多好听，只需要鲜艳。
羊屎蛋子花
很多名字不怎么地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差，例如我老家那地方就有一种花叫羊屎蛋子花，要单说名字，恐怕这世上没有哪种花的名字能比这种花的更难听了。但羊屎蛋子花实际上并不丑，恰恰相反，她美得清新可人，像那些名字土里土气样子却惹火撩人的村姑一样。
很多人把牵牛花叫做喇叭花，实际上，羊屎蛋子花比牵牛花更像喇叭，牵牛花只有喇叭口儿，没有喇叭管儿，羊屎蛋子花就跟抻长拉细的牵牛花一样，就跟微缩的梧桐花一样，有一截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管儿，像极了唢呐。我们那里把唢呐叫喇叭，唢呐是一种很民间的乐器，它能吹奏出农民的声音，就像这羊屎蛋子花，能招展出土地的声音，土地的声音是红火的，我们在田野里看见一丛丛红火的乐谱，一朵朵红火的乐符，就忍不住摘一朵乐符，轻轻地捏扁了那花管儿，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捏，因那花管儿的根部确是细嫩的，纤细得让人心疼，白嫩得几近透明。等捏好了，我们就鼓起腮帮子，抿起嘴来吹，花儿发出些卟卟的声音来，这是花的声音，绚丽而又沉稳，鲜艳却也雄浑；这是来自土地深处的声音，浑厚而又短促，简单却也质朴；这是来自历史深处的声音，短暂而又久远，单调却也震撼。
羊屎蛋子花的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种子很像羊的粪便，只是稍微小了点儿。像羊屎蛋子一样的种子注定是卑微的，但他们一簇一簇地攒挤在枝叶间，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在植物那里，种子即是繁殖，就像人一样，繁殖总应该是热烈的。唢呐一样的花儿在奏响了繁衍的乐章之后，在举行了生息的仪式之后，凝聚成了卑微却众多的后代，完成了生命的枯荣和轮回。先民们在采集渔猎游牧的时候，看见这种植物的种子像他们驱赶的羊的粪便一样，就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羊屎蛋子花。这并不是鄙夷这些花儿，因为他们并不鄙夷粪便。先民们对待那些生灵的粪便，并不是像现代人那样以鼻嗤之，我知道牧民们会去捡拾牛粪马粪羊粪，把它们当成燃料使用，这是对轮回的敬畏，只有敬畏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有尊重才能化废物为燃料，他们不厌弃那些生灵的粪便，就像不厌弃那些生灵一样，那些牛羊，从来都是他们的伙伴，而不是畜生。
我曾经非常仔细地观察过羊屎蛋子花的种子，那是一种黑褐色的颗粒，模样并不太像羊屎蛋子，至少没羊屎蛋子那么圆，形状像微型灯泡吧，表面又没有灯泡儿那么光滑，它们的表面有分布均匀形状规则的版块，更像一枚袖珍的手雷。小时候我们玩玩具枪，把塑料子弹打光了，就摘些这种种子压进枪膛里当子弹用。当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冲锋陷阵的时候，有一个从城里来乡下过暑假的小姑娘摘了满满一把羊屎蛋子花的种子，问我们这种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们告诉了她，小丫头被吓得慌忙扔了花种，不停地甩手，怕有羊粪那样的臭烘烘的味儿沾在手上似的。我长大以后，也想做个城里人，就开始觉得这花儿的名字过于朴拙，在城里住的时间长了，又开始庆幸以前的人们只见过羊屎蛋子，没见过灯泡和手雷，要不然要是给这花儿起名叫灯泡花或者手雷花，那就不仅仅是杀风景了，是要杀人了。很多时候，朴拙并不见得就是件坏事儿，至少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城里人了，却不像那个城里的小姑娘那样怕羊屎蛋子花的种子会把臭味儿传到手上，回到乡下，我仍然会摘一些种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出轮回的重量。羊屎蛋子花似乎从来就没像我这样为自己名字的好听与否担心过，在一些山坡，她们依然泼辣地开着。面对这样一株植物，我突然明白，花儿并不需要名字有多好听，只需要鲜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