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春雨斜织在小镇的笑靥上，把温柔的意境揉进青石板街上行路匆匆的笑容。每一个女子都如沐雨的丁香，轻轻的走过。蓝啸低下头，手若无其事的放在一气学院的标志上，那是一片欲碎的玉梨花，而蓝啸此刻并不想为自己的身份耽误了什么。
     
        蓝啸加快了脚步，只暗暗期盼不要出什么乱子。而他身后，悄无声息的行走着一位蒙面的女子，微微低着头，面容模糊。
    
      “少侠。”
    
       一双白皙冰凉的手搭上少年的肩头，蓝啸浑身微微一抖，戛然止步笑道：“姑娘找在下，不知更有何事？”话语未尽，他就不由一怔。
       面前的女子，尽管蒙着面纱也能透出温柔的笑意，一袭白色长裙逶迤在轻风中，紫色在无数细小的末端被揉进，紫色的绸带轻盈的系在腰上，掩着那一袭纯白，点点流苏烁过，如阳光下精心的刺绣。只是那腰间的锁链，与她整个人极不协调。
      她低低的回答道：“少侠，我有要事相告。”
      “要事啊？”蓝啸吐了吐舌头，“要是像师兄那样，也不知道世间什么是不是要事了——姑娘，在下目前有‘要要事’在身，明日再说如何？”
       少女掩口轻笑：“那麽小女子此事便是‘要要要事’，少侠随我来就是。”
        蓝啸点点头，暗忖：“这女子不知是何方神圣。若是我说‘要要要要事’，她定然有‘要要要要要事’‘要要要要要要事’……也罢，她也不能怎样。”只是觉得这少女声音极轻却又极冷，心中暗暗有些奇怪。
        女子在前，似乎毫不犹豫的走进一家酒楼，蓝啸凝神细看，只觉得她的步伐似极弱却又似极稳，似有武功在身，便慢慢的跟在后面。
        女子未曾叫酒保，径直走到最里的一张檀木桌前坐定，示意蓝啸也入座。蓝啸道过礼，在她对面坐下，心中盘算着如何迅速拿走粮食，回去又如何向菲瑶羽和绝碧天师兄解释，竟没注意到对面的女子已在说话了。
       “南风蓝啸，你可知我是谁？”
       女子轻言慢语，蓝啸却猛地一抖，心知来者不善，忙笑道：“不知。”心中却转了几转，却丝毫想不起江湖中哪派爱戴面纱，只得干着急。
       她撩起面纱， 一枚蝴蝶吻在白皙得有些病态的双颊上，明眸如画。蓝啸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少女手腕上一道漆黑冰冷的手铐，赫然间恍然大悟，长剑出鞘，握在手中。
      “我就是，琴墨霖啊。”
       话音未落，长剑已出，蓝啸舞动剑影，一气十八剑，剑剑相连，环环相扣，剑影连成破碎的梨花，三招一递进，六招一强攻，十八招直取要害。剑如灵蛇出洞，矫若惊龙，而琴墨霖只一声轻笑，水袖舞起，歌声如泣诉般飘摇而起，楼中诸客闻声，竟是如失魂落魄般站起，各去酒器桌腿等物，齐向蓝啸攻去。蓝啸向后一跃，收敛心神，静守丹田之处，剑招却丝毫不乱，招招直指琴墨霖要害。
        琴墨霖一转身，蓝啸瞅准空隙，一剑递出，正刺在墨霖肩头，琴墨霖一抖，蓦然回身，蓝啸收剑，那剑上淋漓的血光正如利刃般，正刺入琴墨霖那深墨色的瞳中!
        血光……
        七零八落的庭院，孤独哭泣的孩子，噪杂的声音，纷乱的碎影，四溅的血光……尖叫，哭喊，都淹没在那无尽的废墟中，淹没……………
       …….
       琴墨霖目光失神，双手紧紧攥住腰间的锁链，神情惊恐无助。她忽地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蓝啸，目光凝聚在那碎梨花上，骤然变冷：“对，是你，是你杀害了他们………我…....今日，我要向你复仇………”
        她手腕一抖，锁链无声无息的游起，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功力。蓝啸不知她陷入了什么意象当中，只觉得异常可怖，一时间忘了舞剑相拦截，只见那锁链逼来，他深知自己若是一触，定然粉身碎骨，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一时间，万念俱灰。


      “真是无趣的战斗呢。”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蓝啸猛地睁眸，只见满地散落着硕大华丽的羽毛，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以这种柔软之物作为暗器，竟能抵住琴墨霖的袭击，想必也是高人了。枫叶红的长裙从地上缓缓拖过，蓝啸刚想拱手相谢，少女却忽地转过身，目光幽然望向他的身后。
       “呐，想起往事的人还真是难以对付。”
       “即使没有用上孔雀翎，羽毛却极是浪费了。本来已经不要再进入这红尘喧嚣的了呢，只是没想到他手下的人，还真是不堪一击啊。若不是找他，早该摆脱这些困扰了罢。”女子自顾自的说着，旁若无人。
       “等等！”
        蓝啸一个箭步，追上已然离开酒楼的女子，犹豫的问道：“姑娘，你要找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名叫绝碧天？”
       女子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脸色变得苍白。她定定的看着南风蓝啸，喃喃问道：“他是你什么人？不，不会的，你骗人，天哥哥说过他只要见韵琳一个人，只要在韵琳面前用那个名字的，你骗人………”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少女两颊飞红，双足轻轻一点，施展轻功，眨眼间已然远去。
      “蓝啸谢过熙韵琳姑娘了！“南风蓝啸急忙冲女子离去的方向抱拳谢道，心中不觉怅然。女子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轻轻一抖，疏忽间便没了踪影。
       蓝啸颓然放下手，失神的再度走进酒楼，琴墨霖早就再无踪影。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粮店，全然不顾身后一片狼藉的酒楼。
      他在夕阳的残影中奔跑起来，越来越快。行人渐疏的街道上，只是偶尔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无法明白这个少年的竭尽全力。他不顾一切的跑着，不用轻功，不去感怀，一如年幼时那样。
      熙韵琳，绝碧天。
      夕阳如画，天的另一边，梦中人浪迹天涯。


                                   叁
       紫燕剪水，绿柳才垂，道不明的倦怠想望着春意。待一枚落花轻轻吻过水面，蓝啸缓缓放下交叠的双手，低声道：“瑶羽……我的过失，还没有酿成大祸罢。没想到销魂门早已下手了…….”
       少女温柔的眸盈盈的望著他，玉指摘下一枚才吐的桃花，别在发髻上：“蓝啸师兄多虑了，这是绝碧天师兄考虑不周之过啊，但想必武圣尊人也不会怎生责罚他。何况销魂门弟子虽生性高傲，惯于独来独往，暗处却必有救援。”
      “其实我本不该失败的。”蓝啸仰起头，天空中徒留一道淡淡的燕影，“只是，琴墨霖的感觉，真的和一个人很像……”他轻描淡写的说著，，眉心却微微拧起，目光茫然。“粮食大部分被他们劫去了罢。这样的游戏，还真是无味。”蓝啸惨然笑着转过头，“瑶羽，我想，战火很就会蔓延到这块大陆了罢。彼时，一切又何去何从？”
      “想何去何从，便何去何从。”
      绿竹斜影，风过苍亭。长草的波浪覆盖住了少女的裙襟，带着一丝张弛有度的笑意。“又见面了呐。”、
      南风蓝啸立起身，冷冷地道：“你不要太放肆了，此处是一气圣地，岂如上次一般容尔等撒野！”袍袖一拂，一柄白扇已然握在掌心。衣襟迎风飘起，白扇忽张，直指微微冷笑的琴墨霖：“识相的话就赶紧走开。不然，刀剑无眼！”他跨前一步，将握剑在手的菲瑶羽护在身后，扬头望着对面山坡上的墨霖。
      “只怕我还真的会害怕呢！”墨霖咯咯地笑起来，“南风蓝啸，今日可不是你口出狂言之日！”
      蓝啸后退一步，白扇徐徐张合；墨霖微微一笑，只是原地不动，双掌相合，紫色的流苏安静的飘动。蓝啸未出手，已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缓缓逼了过来，心知遇到了劲敌，不由得精神一振，屏气凝神，调息全身真气聚于右手指尖，白扇忽张，真气陡然迸出，所过之处，树木尽皆折断，长草翻滚起汹涌的波浪，向端坐于草地上的琴墨霖涌去。墨霖双掌一分，水晶平地而起，弹指间已然充塞了蓝啸的视线。琴墨霖一声冷笑，紫色的水晶拔地而起，碎裂如漫天花雨，伴着女子指尖轻盈的舞动，如利剑密密匝匝环绕在山坡下二人周围：“真是容易呢，果然，连鬼晶锁都没有用上罢。”她低头轻笑，歌声如一抹碎玉在山间散开，蓝啸倒吸一口凉气，扇子环环相连，舞成一团扇影，方才隔开了那漫天炫目的水晶。他暗叫不妙，这诡异的招数，该是怎生破法？
       “还真是难以想象呢，这就是武圣的得意弟子啊。”
        琴墨霖歌声忽转，愈发凄婉哀绝。
        “该有个，了断了罢。”


    南风蓝啸护紧了身后的瑶羽，只觉得天旋地转，额上沁出汗来，渐觉支持不住。只恨未曾带剑来，菲瑶羽亦是并无武器，赤手空拳又怎生使的开武艺？琴墨霖曼然微笑，紫水晶攻势愈发凌厉，紫光流转，挟着强劲的风力，那歌声于幽谷间连绵折返。空谷传响，哀转久绝。声如鲛人泣珠，力如银河垂瀑。蓝啸感到扇子愈发难以收发，不由的渐感绝望——这次偷袭，分明是开战前的挑衅呢……..难道说，他和瑶羽将会是销魂门发难前的牺牲品？
        言败似乎过早了，不是还有一招没出么？只是，曾经约定了的，那一招，只用来保护她一个人…..
        怀中半圆的玉佩，突兀的在风中颤动，不知与什么共鸣了，虽是紫水晶扬起漫天沙尘，呼啸声中却依旧可以听得清晰，声声入耳，风动碎玉，如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牵着那扇子的收张，跌跌撞撞……
        .......
    
       “蓝啸师兄，这一下真是厉害呢。”纯真无邪的眸，晶莹剔透得似乎在微微颤动。
       “因为，我要保护你啊，保护你永远都不会被坏人欺负。”
        少年低下头，温柔的笑著。
        ……….
        身后的瑶羽，似乎在发出低低的啜泣。他闭上眼，心绪凌乱。真的要毁约么….但如果这麽下去，或许再也不能见到她了罢。蓝啸忽然想起，绝碧天师兄，也曾违反了与韵琳的誓言，亦或如他所说，这世上的侠客终究要放弃儿女私情，心怀天下，顾全大局，才能被称作侠之大者罢。她，应该也会如此想著罢…….
         一道金光巨龙般长啸而出，，如利剑斩断了千丈紫气，气贯长虹。天摇地动的巨响霎时吞噬了一切，崩塌的山体，弥漫的烟尘和折裂的碎屑，铺天盖地而来。倾塌的山门，碎裂瓦解的紫水晶在天崩地裂中咆啸着，震撼着这一切的金色巨龙，逆著这布满天地的粉尘，扶摇直上。菲瑶羽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模糊中，一个身影跃到了她面前，长剑舞动击开碎石，衣玦，在她渐渐收紧的瞳孔中，翻翻滚滚……


        奈何微微浮上一丝笑意，手指轻轻按在弦上，轻叹一声：“却是可惜了罢，绝碧天。”笑意陡换，扬成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弦动，旋律便飘飘忽忽的四散开来，缠绵幽怨如渐生的情愫，丝丝缕缕牵绕着钻入绝碧天的双耳。绝碧天只觉得一种温柔倦怠之意涌上全身，明知若不用功抵抗，定然会被这音乐引诱入深，不能自拔，终究死于这乐曲手下，但全身软绵绵似无一点力气，只觉得音乐轻柔盘旋，如温柔的浅浅笑意环绕四周，更是失却了抵抗的念头。
       “还真是缺乏定性呢。”
       “果然是情中的迷惘者，今日断然要葬送了性命罢。”
       怨泪含著精致的笑容，却不带一丝笑意。清澈的双眸嘲讽的看著绝碧天。白衣袅袅，临风而立。绝碧天心中一惊，情知销魂门手法古怪，早知奈何弹得一首《消魂曲》，但凡曲终，听者断无生还之理。今日，难道他们竟是要违约，置自己于死地不成？
        奈何闭上眸，手指颤动，旋律更是盘旋荡漾，飘忽不定著在空气中旋动。白衣的少女只是微微歪著头倾听，墨眸中镌着一丝淡淡的笑。绝碧天却只觉得那音乐曲调诡异，紧紧抓住他的心不松，每一声均与他的心跳息息相和，诡异无比。但要调息内力抵御这声音，却是不能。渐渐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她温柔的嫣然一笑遍地绽开，而自己孤独伫立在悬崖之上，衣襟随风飘摇。怅望苍天，却是乌云布满。山下的女子一袭素衣，嫣然巧笑著要回转身来，绝碧天俯身，待要看清她的容貌，辨清究竟是谁时，猛然只听一声琴弦破碎的声音，音乐戛然而止。幻想陡然化为虚无，面前依旧是竹影摇晃。绝碧天回想方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假若不是有人割断琴弦，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真是无趣的人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擅自动用这逆天之乐曲，不怕遭天谴么？”
        枫叶红的长裙停在绝碧天眼前。他站起身，摇晃着望向眼前。只见一个男子扶著一个一袭枫叶红色长裙的女子挡在他身前。奈何早已起身，一枚细长的孔雀翎插在琴上，琴弦已尽数断开。怨泪轻轻一扬手，三枚三寸长的银针齐发，流光一过，却被三枚圆形檀木雕琢的小球挡下了。诸葛甲微微一笑：“姑娘好身手。”
        怨泪秀眉微蹙，冷然道：“本座还不须与你争斗罢。你愿意护著绝碧天，便由你去好了。”她轻展水袖，“奈何，我们走罢。怕是爹爹将要等得急了。绝碧天，明夜三更时分，销魂门弟子在此静候。”
        奈何微微点头，转身，诸葛甲急忙抬手，十枚暗器齐发，奈何只回身用衣袖一拂，尽数挡下。未及绝碧天发难，两人已然尽数远去。那女子亦是幽幽转身，面纱飘动，望不清真实面目。她向诸葛甲示意了一下，两人亦是跃起。绝碧天心中怅然，未等他致谢，只听少女背对著他，轻声道：“只言是甚么都忘了呢，却着了《断魂曲》的道儿。”
        ——“绝、碧、天。”


        奈何微微浮上一丝笑意，手指轻轻按在弦上，轻叹一声：“却是可惜了罢，绝碧天。”笑意陡换，扬成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弦动，旋律便飘飘忽忽的四散开来，缠绵幽怨如渐生的情愫，丝丝缕缕牵绕着钻入绝碧天的双耳。绝碧天只觉得一种温柔倦怠之意涌上全身，明知若不用功抵抗，定然会被这音乐引诱入深，不能自拔，终究死于这乐曲手下，但全身软绵绵似无一点力气，只觉得音乐轻柔盘旋，如温柔的浅浅笑意环绕四周，更是失却了抵抗的念头。
       “还真是缺乏定性呢。”
       “果然是情中的迷惘者，今日断然要葬送了性命罢。”
       怨泪含著精致的笑容，却不带一丝笑意。清澈的双眸嘲讽的看著绝碧天。白衣袅袅，临风而立。绝碧天心中一惊，情知销魂门手法古怪，早知奈何弹得一首《消魂曲》，但凡曲终，听者断无生还之理。今日，难道他们竟是要违约，置自己于死地不成？
        奈何闭上眸，手指颤动，旋律更是盘旋荡漾，飘忽不定著在空气中旋动。白衣的少女只是微微歪著头倾听，墨眸中镌着一丝淡淡的笑。绝碧天却只觉得那音乐曲调诡异，紧紧抓住他的心不松，每一声均与他的心跳息息相和，诡异无比。但要调息内力抵御这声音，却是不能。渐渐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她温柔的嫣然一笑遍地绽开，而自己孤独伫立在悬崖之上，衣襟随风飘摇。怅望苍天，却是乌云布满。山下的女子一袭素衣，嫣然巧笑著要回转身来，绝碧天俯身，待要看清她的容貌，辨清究竟是谁时，猛然只听一声琴弦破碎的声音，音乐戛然而止。幻想陡然化为虚无，面前依旧是竹影摇晃。绝碧天回想方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假若不是有人割断琴弦，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真是无趣的人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擅自动用这逆天之乐曲，不怕遭天谴么？”
        枫叶红的长裙停在绝碧天眼前。他站起身，摇晃着望向眼前。只见一个男子扶著一个一袭枫叶红色长裙的女子挡在他身前。奈何早已起身，一枚细长的孔雀翎插在琴上，琴弦已尽数断开。怨泪轻轻一扬手，三枚三寸长的银针齐发，流光一过，却被三枚圆形檀木雕琢的小球挡下了。诸葛甲微微一笑：“姑娘好身手。”
        怨泪秀眉微蹙，冷然道：“本座还不须与你争斗罢。你愿意护著绝碧天，便由你去好了。”她轻展水袖，“奈何，我们走罢。怕是爹爹将要等得急了。绝碧天，明夜三更时分，销魂门弟子在此静候。”
        奈何微微点头，转身，诸葛甲急忙抬手，十枚暗器齐发，奈何只回身用衣袖一拂，尽数挡下。未及绝碧天发难，两人已然尽数远去。那女子亦是幽幽转身，面纱飘动，望不清真实面目。她向诸葛甲示意了一下，两人亦是跃起。绝碧天心中怅然，未等他致谢，只听少女背对著他，轻声道：“只言是甚么都忘了呢，却着了《断魂曲》的道儿。”
        ——“绝、碧、天。”


     深院，一袭枫叶红长裙的女子挽著松散的发髻，显是早已懒怠妆容。微蹙的眉心，指向面前的一罐青色的药水，腾腾的热气中弥漫著刺鼻的气息，极是诡异。
     “这药的气味，太明显了。”失望。
     “亦不是上乘的毒。”
     垂首侍立一旁的老嬷嬷颤巍巍地走了几步，端详著女子面前的瓦罐，炙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连忙避开：“小姐，这次的毒已经没有甚么气味了，不如先暂时留著…….”
     未及他说完，只听“哗啦”一声，瓦罐跌在坚硬的石板上，撞的粉碎。老嬷嬷急忙俯下身，取出簸箕将碎片扫开，口中喃喃怨著：“小姐不用如此精益求精罢……明明是一个月闭关修炼的上乘之毒，却总是这样不懂得珍惜…….”溅开的药汁发出难闻的气味，整个石板都被染成了赤色。
     韵琳没有理会嬷嬷的怨念，只是淡淡吩咐道：“嬷嬷，我与诸葛君明日归来，那些毒，切记不要碰到了。”
     “那那些银针，哺以这些上乘之毒，岂不是好？小姐………”
     “那种废品，要它何用。武功高强之人，一眼便可识破。我也无甚兴趣了。”韵琳不再理会自己曾呕心沥血的毒汁溅落满地，只懒懒的转身，向诸葛甲练功的前院去了。
      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就连那个求学暗器者的存在，也是这样习以为常，并且理所当然了。


      夜色的掩饰里，轻斜的竹影游走在地上。踏地的靴子无声无息的游走着，不曾激起意思响动。夜宿的鸟儿被浓重的杀气惊动，振翅直窜向茫茫夜色中去了。只剩下松枝，徒自扑簌簌的乱响着。
      怨泪勾起一丝极妖魅的流转的笑容，奈何半戏谑地微蹙起眉头，挑眉，拂乱一身碎影。
      “果然是守信用的人，正是午夜时分。”
      青衣持扇而落，绝碧天看著对面轻笑的女子，面上殊无笑意。
      “吾一气学院行事，从来都不曾误过时间。”讽刺的语调，被绝碧天淡淡说来，蹙起了女子的眉尖。挑衅完全不加掩饰，只是稍稍有些收敛而已。
      瑶羽垂下头，发髻微乱，仅用一根发带简单的束着。所谓美人怠状，亦是如此。一气学院的弟子神色凝重，目光齐齐望向她手中玉雕的梨花，精心的雕琢，让那种色调在月光下流转的如此柔和——梨花碎，即一起学院败，仅此而已。
       “在游戏开始前，要索回丢失的东西么，疲惫的孩子。”
       瑶羽的瞳孔在怨泪似嘲非嘲的语调中骤然缩紧，绝碧天将手一挥，示意双方安静下来：“这是正式的决战，战斗之前，你们务必将我们的战斗著的同伴还回。”他扫视了一下对面黑衣轻袍的销魂门弟子，并未发现琴墨霖的一丝踪迹。
      “把蓝啸交回来。”
      竹林里顿时人声喧哗，显然无人事先知道此事。怨泪只是凝著极冷淡的目光望著他，将手轻轻一动，一枚银针无声无息的落至绝碧天左手抚著的一片竹叶上，销魂门弟子显是训练有素的止住了喧哗，一气学院便也安静下来，不甘被指责为“聒噪之众”。
      “本座也不想留著那麽一个废物啊。”怨泪轻笑。
      “只可惜，他怕是已经回不来了。何况墨霖没有参战，我们才实力稍减了呢，岂是尔等。”
      “蓝啸不是废物。”绝碧天低声说，他转向一气弟子，声音平和稳重，“全体弟子，准备参战！无论战果如何，我们都无愧于一切，无愧于真人的寄望。”
       “无愧于，我们是值得骄傲的，一气学院的弟子！”


      “在下亦不能得知。”欧阳杰略带诧异的望著她，“只是久闻玉璃雪山乃妖居之所，想必这毒定是难解了。”他失望的垂下目光，马车颠簸，炎冥羽轻拨几下琴弦，笑道：“也未必。天下无不能解之毒，今上座前军师便是一解毒好手。”
      “在下乃庶民，岂敢搅扰军师。”欧阳杰起身，告辞，“蒙承琴师与小姐搭救，在下就此告辞了。”
       梦瑶眉头紧蹙，只是自顾自的定定出神，而炎冥羽倒是极有兴致的转头道：“既是少侠要走，那便别过了。——车夫，二位少侠要下，且稍停一停。”他探身向车前呼唤。车夫不耐烦的一勒缰绳，欧阳杰攀住车沿，撩开帘布便跃了下去。车夫扬鞭，马车即刻又咿咿呀呀的向前驶去了。
       欧阳杰俯身将昏迷不醒的蓝啸放至地上，抬眼环望，见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破旧的木屋，便将蓝啸抱起，缓缓向那废弃已久的木屋走去——想必是不会有人愿意住在那结满了蛛网的破旧木屋里罢？
        他推开了门。光线半明半暗，于这间木屋来说，想必是许久不见的了。
        欧阳杰勾起一点笑意，将蓝啸放在屋前的炕上。他伸手在蓝啸的衣袖间摸索，将从衣袖中滑落的一枚玉饰轻轻塞到了他的掌心中。
       “那些事情，到了该想起来的时候了。”他露出半隐晦著的笑容。
       “我，去找水了哦。”
       蓝啸昏迷之中只觉得木屋的门被什么掩上了。琴墨霖所下的琉璃散之毒在体内翻滚，极是难受。他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掌心里一个细腻温润的东西掉落下去，发出好听的响声。恍惚间，仿佛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如轰雷般眩晕的炸响。
        ——“你挂念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哦。”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且你也根本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吧，南风蓝啸…….”
        蓝啸心中猛然一惊，登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屋中空空荡荡，寂静并无一人。他蹲下身，强忍著眩晕和剧痛在地上摸索，颤抖著将那个破碎的玉佩放入怀中，强迫自己坐回炕上，连点几处大穴，将毒气暂时封住，定神向玉佩中看去,目光急切迷离。
         ……
       “师兄，这是我家乡的玉佩哦。”
       面容模糊的女孩，天真的扬起头，手中是两半圆润的宝玉。女孩明眸流转，而蓝啸微笑著俯下身去。
      “只要师兄拿着这半块玉排除杂念，想著我的模样，另外半块上就会显现出师兄的影像和声音。”
       ——“所谓的……破镜重圆？”
       ——“不，是鸳镜重破。”
       …….
       他甩开模棱两可的回忆，左手紧捂著伤口，强迫自己缓缓运功，将冰凉的右手覆盖在玉佩上。但是心中的什么，如破碎的影像，再也无法想起那些远去的容颜。
        …….
        “如果我死了呢？”他端详著那块温软的半玉。
        “那就会永远想不起对方的容貌了——忘记不是更不容易被思念灼痛伤口么？”
        ……
        回忆断断续续，但始终无法连串成一脉完整的思念。呵呵，无论怎样努力也想不起来她的容貌了……意味著…..意味著……
        毒性猛然喷发，蓝啸措手不及，意识瞬间模糊。松开的手再无力攥紧玉佩，他仰面向冰冷的炕灶上瘫软下去。几乎是同时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长裙的少女露出温柔而冰凉的笑意，抬起了右手。
        “现在只需要一根水晶就可以了罢……逃什么呢。南风蓝啸，你还是要结束了。”


      欧阳杰缓缓推开门，正迎上蓝啸双眸无神的目光。他手中的水陡然洒了出来。
      “你……..”
      蓝啸突然转过头，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欧阳杰惊叫一声，却怎样也无法甩开他无神的眼眸和手上滚烫的温度，如烈火炙烤著他的双腕，传来一种湿漉漉的温度。
      ——“她已经死了罢…….”他失神的重复著，更用力的攥紧了杰的双手。
       ——“那我也要死了罢…….”
      “开什么玩笑！”欧阳杰几乎是措手不及的猛一抬手，将蓝啸甩开，他没有挣扎地倒伏蜷缩在地上，低低的抽泣著。杰的心忽然柔软了起来，不自然的一笑：“…….什么话，武圣上人他们还在等你呢。”他拉起蓝啸渐渐凉下去的左手：“…….你的毒已经解了？”
       蓝啸转过身，目光中刻著一种很深沉很复杂的东西。
       “所以，就要为了武圣上人把一切都抛弃了？”
        欧阳杰轻轻坐在他身边，微笑：“你说出来的这话，可是更像从乔怨泪口中出来的呢。”他突然抬头望著屋檐，“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东西的。蓝啸，跟我回去帮助一气学院战斗罢……”他的笑容带著一丝过于温暖的温度——呐，友情？
        “我会回去的。”蓝啸的笑容倏忽之间攀上脸颊，“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背叛于他。”


       千竿竹齐折。怨泪收回三尺的长剑，瑶羽微笑著站在她面前，手中的梨花依旧完好无损。乔怨泪微微抬头，看著相互争持的人群卷起飞扬的尘土，唇角勾起一丝妖魅的笑意：“呐，菲瑶羽，游戏到此为止了。”
       “你依旧拿不到这个玉梨花。”菲瑶羽将琴轻轻张在手上，余音犹自宛转。
       “竟然在本座面前舞弄琴技……真是恬不知耻的孩子。”
       怨泪微微抬起瞳孔，折射出精致的墨色——所谓倾国倾城。她将双手放在身前，蒹葭的长剑被弃置在一边，一袭纯白的绸带缓缓滑落于指尖。乔怨泪旁若无人的看著前面争斗的人群，眸子里蓄满了嘲讽的笑意。菲瑶羽垂下头，指尖轻颤，显然是蓄势待发。
       “你又能怎样——”
      “报——报小姐！”
       菲瑶羽的话被一个粗重的声音打断。远处的城墙突然传来轰然倒地的烟尘飞扬的巨响，震得二人都倒退了几步，轰然的巨响淹没了报信弟子的话语，怨泪蹙起双眉，嗅到一丝铁器冰冷的气息开始在林子间弥漫。
      “南军——南军入城了！”
      “废物！”乔怨泪猛然间将绸缎一甩，白绫到处，数十名一气学院弟子应声而倒，撞击地面发出沉闷而悲凉的响声，“竟然会在这样的时间让南军闯进来——守城的将领，废物！”
       报信的弟子慌张的神情早已攀满了面颊：“是——是南军的军师亲自率军的…….”
       怨泪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弟子的额头：“没什么了不起的，让墨霖去杀了她好了——夏黎，不过如此。”她扬起头，听得见马蹄急促的节奏越来越近，“奈何，我们不能再陪他们玩了，令所有弟子速速撤离至内城，你同本座一起速战速决！”
        奈何一跃而起，冲绝碧天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托起一丝微笑：“终于……决定了？”


       ——“决定了。”
        怨泪转身，长裙袅袅从地面拖过。瑶羽护住玉梨花，惶恐的抬起头来，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绝碧天倒抽一口凉气，微微垂下了扇柄。
       “蒹葭——锦瑟？”
       “锦瑟舞。”
       怨泪极轻极轻的笑著，邪魅的笑容攀住她的面颊，突然一转身，将剑横放在掌心。奈何吹萧，一缕凄凉婉转之音，在竹林里盘旋。怨泪手指轻扬，踏起舞步，水袖散开如天衣锦绣。舞姿流畅妖媚，于无声之中竟是盖过了沙场的厮杀声，和远处一声声切近的锣鼓。
        “真是狠毒之人……”
        绝碧天喃喃道。他知道这踏倾绝天下锦瑟之旋律而成之舞，于妖媚之中暗藏玄机，待听众如傀儡般入定，为舞蹈所操纵而不能自已，蒹葭剑一出，何愁剑到处，英雄安能不销魂？
         ——而她，竟然真的能够舞这支妖曲。
        竹林静悄悄的，奈何的箫声起落，如提线木偶的线一般牵动著两边弟子无神的目光。
         绝碧天紧护菲瑶羽，仗剑低声道：“不要看。”
         “至少，我还在你身边。”
         你还在……我身边？怨泪勾起一丝嘲笑的目光。真是……极其极其愚蠢的话呢。
         “蒹葭剑出！”
         “蒹葭剑出！”
         几道流光旋过，舞蹈戛然而止。怨泪猛然掌心一舒，银色的流光削过竹林，带着四溅的鲜血，陡然与一道金光翻滚气势磅礴之剑气相撞，霎时山崩地裂，两剑的反噬之力吞噬了无数的松林，飞砂走石平地而起，漫天的沙尘翻翻滚滚，隔开的视线看不清丝毫的人影，呼喊声，军鼓声，撞击声……如鬼魅般缠住了每个人。绝碧天仗剑死死护住菲瑶羽，狂风大作里他艰难的在被推动的滑行中寻找著平衡。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怨泪模糊的视线中跃下，银光点点混入沙尘，一个温暖的手掌猛然将她向后推去，接着是一声转瞬即被湮没了的呻吟…….
         “够了！”
         紫水晶拔地而起，已然被夷为平地的竹林的轮廓在水晶禁锢了烟尘后喘息著逐渐平静。琴墨霖微笑著放下右手，指尖玉蝴蝶的痕迹荡然无存——荡然无存。


        “够了！”
         紫水晶拔地而起，已然被夷为平地的竹林的轮廓在水晶禁锢了烟尘后喘息著逐渐平静。琴墨霖微笑著放下右手，指尖玉蝴蝶的痕迹荡然无存——荡然无存。
         “我感受到了……锦瑟的旋律。”
        绝碧天抬头，看著武圣平和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和瑶羽的身前，他低头，顿时大骇——菲瑶羽手中的玉梨花，赫然只存下半块！
        “逆天…….”
        琴墨霖恨恨的转头，白皙的面颊浮上不屑：“真是……明摆著是欺辱。呵呵，以一代宗师的身份来袭击——呐呐，还有你，熙韵琳。”她意味深长的看著面前微笑的女子，韵琳手中犹自攥著一把银针，“和你的门客一起，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我只是可惜没有毒死那个妖女呢。”韵琳淡淡的回应。
        “你说本座是……”怨泪妖魅的笑容在惨白的脸颊上凝住，她冷冷的提起手，转向武圣的目光中是深不可测的笑意，“武圣老儿，你身为一派之主，竟然偷袭本座……道貌岸然！”她的声音猛然嘶哑而尖锐起来，“本座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让本座来做你的对手！”
         ——“伤害奈何的人，本座绝不饶恕！”
        “只是一个小小的妖女……”诸葛甲低声笑道，“还真是狂妄。”他松开指尖，里面是一根泛着毒光的银针。怨泪冷笑的瞳孔骤然收紧。
         “不是……泪儿她不是…….”
        他攥住她的手，而她的手指间鲜血淋漓，如她破碎的笑意和寒风中呻吟的心。他艰难的抓住她的手，艰难的笑著。怨泪面色惨白，轻轻的替他拔下了指尖的银针，毒色早已渗透到他的整个右手，她听得见鲜血从两个人攥紧的手中落下的声音。
        “谁让你替本座挡下毒针……”
        她突然声嘶力竭。
        “那样一根小小的毒针，又怎能伤的了本座！”
       雨水倾盆，淋湿了她的泣色他的痴狂。锦瑟的余音，犹自在林间盘旋。绝碧天惊愕的站起身，紧握住瑶羽颤抖的手。身后百十步的地方，蓝啸安静的站著。琴墨霖亦是默然不语。良久，蓝啸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会死……”她喃喃自语，扬起倾城的面庞，妖魅的美貌被凄然的神色攀满，“唔…..这样一点儿小伤，本座可以……”她伸手，散乱的鬓发被雨水打湿，孤零零的飘落在手心，“本座……”
        “泪儿……”
        他只是很轻很轻的唤着她，合上了眼眸。
        雨水如瀑布顺著她的秀发滑下，邪魅的笑容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轻轻绽开。她拂开面庞上淋透了的雨水，松开攥住他的手，左手一扬，琴墨霖向前几步，将蒹葭剑拾起，递到她的手上。武圣只是冷笑数声，并不为所动。
         “你要救的是锦瑟曲的合奏者，还是奈何？”
         ——“当然是…..”
        她将蒹葭剑横放在手上，侧耳细听已经相距不到三里的马蹄声。
         ——“……锦瑟。”


       军营，硝烟味犹存。
       打扫战场的将士拖著一身疲惫和浓浓的硝烟的气息走进营门，染满了鲜血的战甲此刻也终于卸下，伴著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和战刀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磨刀石发出轻轻的响声，却极是刺耳。
        “嗳……”极目远望，夏黎收回视线，“果然那两个门派达成协议了么？内城……既然外城已破，内城又有甚么好守的。”
       “全凭军师吩咐。”风尘仆仆的将军恭敬的低下身，双手局促不安的放在膝前。
       “有什么好说的呢？”夏黎轻笑，拈下一瓣军营中难得一见的梨花，“他们守，我们攻，有何不可——南风尊，你莫不是有甚么瞒着我罢？”
       “末将不敢有瞒军师。”
       夏黎深色的墨瞳锐利的从他俯下的视线中穿过，拈著梨花微笑：“那我明日亲自攻城便可。”
       南风尊大惊失色：“军师…….圣上不是吩咐了么，他明日便到。何况先锋并未有何将令。末将斗胆以问军师，军令岂是如同儿戏的？”他的惶恐之色倒映在夏黎嘲弄的碧澈瞳孔中，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便是军师，岂不知何谓军令？将军勿得多言。”
       ——“此寨，便交付与将军了。”
       夏黎的话中带著不可违逆的气势。南风尊再度垂下头，双手交叉于胸前：“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