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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欢雨天,不喜欢那种阴郁的,低沉沉的压迫感,那种湿漉漉,粘糊糊的不爽利,似乎就是专门来挑战他挂着的温厚的面具的--每次都搅得他心浮气躁。
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渐渐变得碍眼,这种昏暗的摇摇曳曳的天光,让他本来就有些摇动的心情变得更阴鹜,胸口有窒息般闷闷疼痛的感觉,哦,这该死的雨,该死的灰,该死的...一切。
握紧拳,嘴角不自然的扯出冷淡的嘲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呢,他,真得很讨厌这一丝丝做作般的牛虻细雨。
雨天,偏偏是欲也最喜欢的。
欲也是全家人宠爱的哥哥,是他曾经最尊敬最骄傲的手足,曾经,曾经吗?敲敲变得有点闷痛得脑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渐渐有点变了。
恍惚间,嚯啦一声,全班的同学整齐的起立,向老师致敬,原来已经下课了,他慢了半拍,看到老师别有深意的目光静静的瞥过来,他的脸微微的红了。
“嘿,心不在焉?”利久凑过来好奇得看着他,两人一路从幼稚园同班到现在升上国中,常常被戏说成是他的半个青梅竹马——还有一半,要看将来的“孽缘” 。
他不置可否,转头收拾自己课桌上稍稍有些零乱的台面。
“你两天没有回家,家里的人没有说什么吗?”他俯下身撑住台面,稀奇而带点疑惑的问着。
他闻言浑身一僵,低头快速收拾好书包,他故作冷淡的斜她一眼,“胡说什么!烦人”,转身就步向他最讨厌的雨幕里,几乎,几乎,他自嘲的笑笑,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有点不对劲哦。”身后的声音不大不小,反正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吵吵闹闹的,应该没有人会注意罢!
不愿意转头去看那张多数时候愚钝,却偏偏在不应该的时候变得莫名犀利的脸,背脊变得有点僵硬,他实在讨厌他在这个时候挖他的墙脚。
“托生,你今天不等欲也吗?”不死心的声音偏偏再挑衅般的刺到耳朵里,他赌气的加快脚步,将那个不识相闯入太多领域的声音远远抛在脑后。
雨还是不痛不痒的细细飘着,越发显得天阴郁沉闷的让人窒息。
“你两天没有回家,家里没有说什么吗?”耳朵里居然自动回响着这句单调而又刺耳的疑问,恍惚的,竟然使他起了种酸涩的错觉,酸涩?是错觉吧!
并没有人,没有人说什么。
因为,并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在意。
风有些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漫无目的的逛到市集来,只是不想回家,反正,没有人会担心他吧!在他那么愚蠢的做了这个试验之后,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是那么幼稚。
忽然想起欲也,因为自己突然任性的举动有些惭愧,也有些担心,但是,心里那种酸酸苦苦的感情左右了自己,是嫉妒吧!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的嫉妒,所有的关心和呵护,都是欲也一个人的,不甘心啊,从察觉之后那一点点小小的不甘心开始,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沮丧。
他是不用人担心的,是这样吗?曾经,还以此为荣,托生说过他是怪胎,嘟着嘴埋怨,因为他,他的父母理所当然的几乎要对他拔苗助长,因为他,他快被他那种怪卡的“优质”比到窒息。
明明曾经是骄傲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透明”的。
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一个兴冲冲的崇拜者,退成了旁观者,他安静得看着,看着他们忧心忡忡又满是怜爱的眼只专注的给与欲也,安静得看着每一个特别的节日,他们都花尽心思的哄着他开心,更安静的看着,一旦欲也在学校哪怕是有轻微的跌倒擦伤,他们都紧张的似乎是天要塌了。欲也,欲也,无论是眼神还是呵问,永远,都是欲也。好像,他从来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只有欲也一个。
多么荒谬的感觉,可是,那么真实的讽刺着他。让他开始懂得嫉妒,变得渴望能引起注目。
为什么嫉妒欲也,他,真不是个好弟弟。理智告诉他,不该嫉妒的,那是欲也啊,是他也最尊敬最引以为豪的哥哥不是吗,可是,一边,他却又不能控制的开始想象,也许,他出一点状况,他们,也会担心他吧!
开始刻意的让功课落后,开始刻意在学校里树敌,开始刻意的出小小的状况晚归......然而一切都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回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样的念头,也许,当他们发现他不见了,当他们找不到自己时,他们可能就会紧张失措,就象,对欲也那样。
于是,下意识的演出失踪,躲去想象中没有人知道的旧同学那里,尴尬倨傲却又心情忐忑的过了整整两天......
手指渐渐握紧,掌心有微微刺痛得感觉,他,真得很幼稚,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