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
农历十月二十六,天阴,有雨。
不见停歇的雨已经下了三日,官道上泥泞的过路早已经变成泥沼,无数的车马再此陷入。
而那些过路的行人,有伞的继续缓慢的在官道上行走,深怕那泥泞的泥滓溅到自己的衣衫,而没有带伞的,只能头上或顶着一个木板或手挡额前,不住地飞奔,反正这衣衫已经够湿也懒得管会不会溅上泥滓。
天很冷,此刻已是入冬,寒风一般刺骨的冷意丝丝钻入肌肤,加上这好比冰块的雨落在皮肉上,谁都难免打上几个冷颤喊上几句好冷。
但在那朦胧的雨雾中,一个白色身影却不畏寒冷站与雨中,未撑伞,只是那磅礴的雨势还没淋到其身,就已经雾化飘散。
白衣在雨雾中随风飘扬,头上乌发加上紫色金冠,白玉的面容,高手的气派。这是一个无论在何处,都无法隐藏在人群中,显眼的人物。
雨很大,本就是朦胧一片,过路的行人完全无法在雨雾中再见这一白色身影,只顾在雨中穿梭。
而那白衣之人,也顾不上身边不住穿梭的人群,也没有心思去看城门口那辆装扮奢侈,却陷于泥沼中的马车,以及那马车上华丽服饰之人张扬跋扈的吼声,只是双眼盯着城门口那一个个步行的行人看去,入定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
身很定,心却很急。
每到有红色的身影出现,白衣人总会有一瞬的欣喜表情浮于脸庞,随即被失望取代。
三天了,已经三天,站在这雨中等了足足三日,却仍然未见那心中所念的红衣。
三日前的他,很高兴。
因为他好不容易在南剑州(今福建)找到了猫儿最爱喝的白毫银针。
白毫银针是种很珍贵的茶叶,本只在春天才有,他花了整整一个月寻遍了南剑州才找到那么一罐子,知道猫儿喜欢,就想猫儿见了一定高兴。乐呵呵的跑到开封,才知,猫儿早已在半月前出外办案,至今未归。
很是失望的走出开封,看着路上稀少的人群,觉得自己很孤单。
虽然有奶娘有兄弟有叔嫂……那天不知为何,真的……觉得世上只有一个人般……冷清。
那一日,少雨的冬季,不知为何下起了雨,很冷很冷,打在心上冷在心里。
那日,他本想鼓足了勇气对猫儿说,再过三日就是他的生辰,他不求什么,只希望两人今生为伴来世再相聚。
很宛转……却很无奈。
初见为敌再见为友,次次相见,感情便日日多一分。
虽然他知道那时只是他一个人胡闹。年轻气盛的心,容不得有人站在自己的头顶,更何况这人和自己相差不多的年岁。
于是,他来了。找到了猫儿,只是想英雄式的,战上一回。
那日,他败了。败的并不惨,只是半招而已。
那时的他,其实心里很佩服眼前红衣纱官,官服着身,却仍掩饰不住江湖的气派,昔日江湖中的南侠展昭。
他本该敬佩本该承认失败,一味的纠缠固执的不服输并不是他白玉堂的作风。
败了就是败了,不用借口不需理由。
只是,在看见那一抹如同海洋般深邃的双眼内温柔的笑意,他却不想输。
不能输不能输,绝对不能输给这个人。
现在承认输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没有……………………没有机会见到那海洋般,温柔的、深邃的……笑容。
不知谁说过,喜欢一个人……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在乎外表,而是相见时那股最真实也是最代表内心的一种感觉。那时的他,便是溺毙在那深邃的海洋中,沉入……沉入…………
可笑啊,他英雄盖世,可惜却是个旱鸭子,就算有心游上岸,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沉……就沉吧,沉在那样的深海中,也是一种幸福吧。
于是……挑战……失败……再次挑战……再次失败……曾几何时,连战连败在战在败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年轻气傲的心,早已在比斗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来没有的喜悦。
从内心传达到身体四肢,走在路上都能飘飘然哼上几句小调的感觉。很踏实,很舒服,也很……充实。
“玉堂?玉堂??你为何站在此处??”
回忆被忽然肩膀轻轻被人推动的感觉唤醒,转移视线朝声音来源看去,一片耀眼红色在雨夜中散发着光晕一般,站在自己身前。
海水般沉静温柔的微笑,仍然挂于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