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之后,她常常地摆弄着一张半透明的糖果纸,温暖的橘色和粉红,透过夕阳泛出一点光亮。糖果纸上印着一个一脸调皮的孩子,伸着舌头冲着她,好像在说“BYE BYE”。
他玩味而略带调皮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银发在风中轻轻拂动。
“啊拉,我要走了呢,大小姐,不要想念我啊。”
手一松开,那张漂亮的糖纸就飘在了风里,落进了兰兹华斯家如海一般的蔷薇花中。
夏萝做了一个梦。
自己站在一个角落,看见一个不断哭泣的小女孩,声音悲凉断续。
呐,凯宾,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独自一人。
她不记得梦里,他又没有短暂的停顿,抑或稍许的颤抖。
但是后来,看见的却是自己,泪水连连的请求着门口的背影。
扎克斯哥哥,扎克斯哥哥。
却忘了到底,是在为什么,流下眼泪。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熟悉的面容在模糊的视野里淡了又模糊,只看见如血的眸子中映出的自己泪眼朦胧的影子。
窗帘一拉,阳光没有了阻挡,微笑着探了进来,静静地洒在房间里。
“小姐,时间要到了呢。”
她默默地站起身,甜美的嗓音里掺进了略微的嘶哑:“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倚窗而立,站在阳光的侧影里,挺拔如临风玉树。
——无论在怎样险恶的情况里,他总是可以笑得出来。那样的无所畏惧,一度让她觉得,只要看见了那如血的红眸里漾出的笑意,她就可以像他一样无所畏惧。
他依然是不变的笑容。
夏萝现在看到了却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寒冷和悲伤,还有隐隐的愤怒。
抓起一个枕头狠狠地砸过去,如果那是刀,她想应该可以夹杂着恨意毫不留情地捅进去,直刺心脏。
杀了他。
他仍然站在那里,笑容不减,任那个枕头砸得他微微踉跄。
夏萝狠狠地带上门,被巨大的碰击声震落了眼泪。
这是从昨天早上开始,她落下的第一滴泪水。
蔷薇绽放出一路的芬芳。
教堂中黑色的灵柩被兰兹华斯家独有的白色蔷薇簇拥着,隐隐暗香袭来,也袭来隐隐的凄沉,与室外灿烂如火的阳光有些格格不入。
夏萝走了进来。她今天没有梳起头发,任长长的栗色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一袭纯黑的礼服,意外的显出些许清瘦。
人们的喧嚣渐渐平息,纷纷注视着这位未来的当家。
她后来无数次梦见这个场面,她站在光鲜灿烂的天空之下,轻轻地走向黑暗,被阴沉包裹。
而所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让她有一种未知的战栗,寒冷彻骨。
牧师念着悼词,四下渐渐地弥漫开压抑的抽泣。
有很多人会为母亲哭泣吧,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例行的流程走过,她始终沉静地看着一切,不哭不闹,冷静沉默。
就像一个陌生的旁观者。
直到棺木被抬走,她也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身旁的奥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夏萝?”
她怔了半晌,然后笑了笑。
“我没事,你们先走。”
奥兹仍旧不太放心:“夏萝……你要看开一点,人死不可挽回……你想哭就哭吧……雪莉阿姨既然……”
后面的话她听得渐渐模糊。
恍惚还听见了“布雷克”这个字眼。
葬礼应该是很冗长的,但是她却觉得意外的短暂,转眼间,已是人去楼空。
好像闻到了蔷薇的芬芳。她不知不觉中双膝一软,踉跄着撞到了大理石台,膝盖瞬间犹如火燎般疼痛。
终于感觉到颊上的湿凉,她压抑着声音,颤抖地哭泣着。裙角已经被抓得起了微微的褶皱,她像个孩子一样只知道拼命地流泪。她几乎没有哭过,只有那次被文森特绑架之后,她扑在他的怀抱中。他微笑着任她的眼泪浸湿了衣服。他身上有点心的甜味,还有淡淡的蔷薇花香。
但是今天甚至连他都没有来。
布雷克,你到底要干什么?
外面的世界流光溢彩,悲伤的空气沥在温暖和幸福中弥散得若有若无。
街道上有人轻轻的吟唱:“Tell me just you, take me to your heart , remember the sweet night , learn to love me.”很柔和的声音,揉进了夜晚的空气中,和面包的香味甜甜的融进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