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署名“狠毒花之吻”
小时候,我喜欢看章回体小说,看了有很多很多。我好羡慕村子里有大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个个都架着副眼镜,一副矜持自负的神态。我想自己有天也能戴上副眼睛。于是,我看小说书在暗淡的地方看、在颠簸的路上看、近距离地用眼睛去看……一心只想自残我的视力。
我终究没能戴成眼镜,一直到现在我的眼睛还是黑亮黑亮。
那时的我是多么愚昧啊!——以为看小说书就能成就有学问的人。
从大人们借来的书上,看见一些俗语、俏皮话的文字,书的主人就用笔在文字下面打上横杠,我就用心去把这些俚语背下来,以为记住了这些陈词滥调就是有学问了。
自从沉溺于小说书后,我的学习成绩开始往下降,后来学业荒废,而成了一名落荒者。
再后来我就开始受苦刑了吧。只有在梦里,我才可以做回自由的我;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学校,回到了爱我的老师和同学身旁,我依然是同学眼中的佼佼者。可是梦醒后,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了!我哭啊,我喊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前些时,母亲打来电话说,由于旧房改建,让我回家处理一下家中的藏书。我匆匆赶回家后,从书橱中拿出了那些被虫鼠啃噬殆尽的藏书,挑出了几本技术图书后,其余的一并扔在后院的场地上点火焚烧。由我十四岁开始收藏的小说书,满满的一大堆,在后院的场地上足足焚烧了一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又爮到屋梁上找出一个破棉布包裹,从包里翻出了蔡幸娟的盒式磁带和我年少时写的随笔,也一同扔在火中焚烧。要说烧那些旧书是发泄无尽的悔恨,那么烧蔡幸娟这几合盒带,我倒是眼含热泪,不为别的,是为了我的蹉跎年月。
随风而去的烟雾迷朦了我的泪水,歌声也仿佛要在清烟中升起:
“走在铁路旁
我弹着吉他
老牛对我望呀
和风来作伴
一步一步走呀
一声一声唱
炊烟多潇洒呀
陪我走回家”
…… 歌声随同年少的渴望一同灰飞烟灭。
曾几何时,一个满头青丝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是早生华发,在生他养他的老屋的后院里焚烧了他年少时的爱物连同他逝去的青春一起掩埋。不久的将来,他的生命也将陪葬他的祭物一起固化为尘土。